第三十一章蠢蠢欲動的安南 王振說道:“圣明無過陛下。”
朱祁鎮說道:“到底怎么了?安南做了什么事情?”
王振說道:“廣西巡按朱鑒上報,安南接納欽州黃寬的投靠,欽州七峒正式向安南臣服。安南在欽州設州新安州。令黃寬為經略,世守其地。”
朱祁鎮聽了一時間有些迷惑。
什么欽州七峒。
但是張輔卻已經怒極,說道:“鼠輩敢耳。”
朱祁鎮這才想起來,他身邊有一個安南問題專家。朱祁鎮立即讓其他人下去,單獨留下張輔,說道:“國公,這欽州七峒倒是是怎么回事?”
張輔說道:“這欽州七峒,卻是朝廷撤出安南時候,弄下的亂子。欽州原有七峒,宋元都是長官司,但是到了本朝,德慶侯平定廣西,卻因為這七峒,地偏民小,撤長官司,他們只能叫峒長。”
“他們就心存不滿,在本朝撤出安南之后,他們就與安南勾勾搭搭,叛伏不定,只是朝廷不愿意動用大兵,也就由他了。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敢如此。”
朱祁鎮聽了之后,頓時明白了。不過他并不是多生氣。
因為在他明白明朝土司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從來不將土司的領地,當做大明的領土。所以黃寬的背叛,在他看來,不算什么?
他剛剛看過奏折,欽州七峒,不過二十多個村子,二百多戶,縱然有大量的瞞報,想來也高不到哪里。
放在后世,連一個鄉的人口都不到。
朱祁鎮自然不在意。
他也不相信,什么朝廷由他。這一帶不過是與安南的戰略緩沖地,區區二十多個村子容易平定,但是引發與安南的大戰,可就不好了。
不管是安南還是大明都不想打下去了。
與對方相比,區區欽州七峒,幾千人有什么意思?
但是安南卻在這個時候打破了默契,正式將欽州七峒納入體制,并將邊境線向北推進了不少。朱祁鎮不知道而今大明與安南之間的正是界限在什么地方,說不定已經在后世的國境線之內了。
“安南準備做什么?”朱祁鎮臉色有些沉重說道。
京畿大災,以工代賑,麓川之戰,朝廷的財力已經處于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步了。實在不能在安南方向再開一處戰場了。
張輔說道:“彼此,臣以為安南不過試探而已,朝廷如果退讓的話,他自然得寸進尺,但是朝廷一步不讓,他卻不敢有一絲妄動。”
朱祁鎮說道:“那 么令柳溥進駐欽州?”
張輔說道:“臣以為當令別將進軍,或者干脆讓巡按領一支兵馬去,但是萬萬不可用柳溥。臣擔心柳溥以私心害國事。”
張輔這樣一說,朱祁鎮立即想起來了,柳溥的父親柳升就是戰死在安南的。
而今朝廷所想的僅僅是震懾安南,不令他們進軍半步,同時也要保持克制,但是讓一個兒子在殺父仇人面前,保持克制,卻是太殘忍一點了。
朱祁鎮說道:“就依國公之意。”朱祁鎮立即將這奏折給批了,蓋上自己的私印。讓王振派人遞給內閣,一刻不能停留,立即處理了。
朱祁鎮轉過頭來問張輔道:“國公,而今安南蠢蠢欲動,全因云南戰事一直沒有一個結果,如果時間拖著太長了,朕擔心夜長夢多啊。”
張輔笑說道:“陛下不用太擔心安南,朝廷在安南戰斗二十多年,安南哪里有什么快恢復元氣的,以臣之見,即便是云南大敗,安南也未必會出兵北上。”
“他而今不過想讓朝廷添堵而已。”
朱祁鎮心中一嘆,道:“但愿如此吧。只是朝中已經有人上奏,彈劾保定侯擁兵不前,坐觀友軍成敗,已經有不少了。”
張輔說道:“陛下,臣以為陛下挑孟瑛,這個選擇最好不過了,放眼天下,即便臣過去,也未必能勝得過孟瑛。”
“陛下所做的只是等。”
朱祁鎮說道:“等保定侯的捷報。”
其實朱祁鎮在云南戰事上,并非沒有思考。他思來想去,也明白,他能做的都已經做過了,剩下的事情,他即便再幫忙,也鞭長莫及了。
反而多做多錯,少做少錯。
即便是后世有無線電,委員長的指揮,也讓朱祁鎮有深刻的印象。但是不管怎么說,委員長是打過仗的。而朱祁鎮卻從來沒有打過仗的。再看看孟瑛的履歷。
朱祁鎮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該擔心,還是會擔心的。
不過聽了張輔幾句話,朱祁鎮反而鎮定下來了。
王振見天色不早了,就請朱祁鎮回宮。
朱祁鎮也就不留了。
朱祁鎮剛剛走出了房間,只覺得有什么東西迎面撲來,“啪”的一下打在朱祁鎮臉上。朱祁鎮定睛一看,卻是一只黃褐色的蝗蟲。
似乎這一只蝗蟲也撞得頭暈目眩。
“陛下,”王振以及身邊的護衛,立即護衛過來。
朱祁鎮一擺手,說道:“朕還不至于,弱不禁風。”隨即一腳踩在蝗蟲之上,將它踩死了。
只是這一只蝗蟲,就好像一個信號一般,嗡嗡的聲音傳到朱祁鎮的耳朵之中,卻見大片大片的蝗蟲,就好像是烏云一般落在朱祁鎮眼前校場之上。
能見度一下子降了下來。似乎知道朱祁鎮踩死他們的同伴,不少向朱祁鎮撲了過去。朱祁鎮身邊護衛,紛紛上前,將這些蝗蟲擋開。
朱祁鎮被簇擁著,帶著幾分身不由己的上了玉輅。
即便上了玉輅,也不得安生。
朱祁鎮細細聽著無數蝗蟲撞在玉輅之上,發出咚咚的聲音。就好像是下雨一樣,為了遮擋住蝗蟲,王振將玉輅所有的窗戶,都堵死了。
但是依舊有不知道從那鉆進來的蝗蟲,就在朱祁鎮的面前,一對死復眼,似乎在瞪著朱祁鎮。
朱祁鎮一瞬間有一種喘不過起氣來的感覺。
他似乎看到,蝗蟲所到之處,所有天地都為之一空,百姓顆粒無收,聚眾而起,大明各地糧食耗盡,官府不能賑濟。以至于人盡相食。
他想得越多,就越喘不上氣來,不過片刻,就滿頭大汗。
很多人都預料到今歲大蝗,但是這大蝗真正出現在朱祁鎮面前的時候,朱祁鎮依舊不原因相信。
他眼前的不是一個巴掌大的小蟲子,而是一個惡魔,一個令無數人死亡的惡魔。
朱祁鎮深吸一口,猛地拔劍在手,一劍刺死這一只蝗蟲。朱祁鎮登基以來,一直練武,與人廝殺雖然不行,但是根基打得很牢固,這一劍就頗見功底。
朱祁鎮將這一只蝗蟲斬成兩截之后,下令道:“打開車門。”
“陛下,外面”王振還想說什么。
朱祁鎮說道:“怎么朕的話不聽了。”
王振不敢二話,立即將車門大開了。
朱祁鎮站在車門口。
玉輅就是皇帝所用馬車,應該規格不同,有三十二匹,十六匹馬,等不同的規格,朱祁鎮而今所用玉輅,就是小玉輅。只有八匹馬。但是即便如此,這馬車比后世的房車還要大一圈。
朱祁鎮站在馬車門口,卻見天色昏暗,無數細小的黑點,就好像是轟炸機一般沖下來,落在道路邊的植被之上,不過片刻,就將這些剛剛發芽的樹木給啃光了。
更有不少,就好像是子彈一般,打在朱祁鎮的身上。即便是朱祁鎮身邊的護衛,也一個個不敢抬頭張嘴,唯恐一張嘴,就吞下一只蝗蟲。
唯獨朱祁鎮死命的睜著眼。
他要看清楚,他正統五年最大的敵人長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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