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內閣與司禮監 明朝的兵部從五軍都督府的陰影之下,扛著小鋤頭,一點一點的挖墻角,從洪武后期到仁宣年間,皇帝都是默許的。
洪武年間太祖十分相信跟他起家的老兄弟。那個時候勛臣大量的參與到地方政務之中。
而大多數勛臣粗鄙不文,做事沒有章法,插手地方,干涉有司。草菅人命。太祖皇帝多次警告,但是都沒有效果。自然嚴厲處置。
最終釀成了藍玉案。
自從藍玉案之后,太祖皇帝其實就已經開始轉向支撐文治了,兵部開始分五軍都督府的權力,只是那個時候,大將很多,即便是藍玉案之后,軍方還有盛庸,平安,徐輝祖等等大將。
兵部即便有皇帝暗示,也不敢大張旗鼓。
太宗上位,靖難勛貴一時滿朝。
兵部自然是小心做人。
但是到了太宗北伐,仁宗監國,他就親近文臣,文臣的力量才一點點的上升。太宗本人也意思到一點,對五軍都督府的打壓,也是有意無意的進行著。ωωω.⑨⑨⑨xs.co(m)
到了仁宗上位之后。形成了仁宣輔政集團。
夏元吉,蹇義,黃淮,三楊,都是這其中的人物,他們的努力之下,大明才向文治快速前進。
如果而今恢復了勛臣管部,這簡直是對洪武以來大部分文臣的努力的背叛,楊士奇努力半輩子的政治成果的丟棄。
楊士奇寧可就此還鄉,也不愿意接受。
反正他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又能活幾年。皇帝也要尊老。即便不合皇帝的心思,皇帝又能怎么樣啊?
朱祁鎮第一次見到了楊士奇須發皆張,義正言辭。寸步不讓,幾乎唾沫都噴到朱祁鎮的臉上,說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朱祁鎮明知道,楊士奇垂垂老矣,什么也做不了,但是在楊士奇如此情況之下,居然心中有一絲害怕。
果然,老虎老了也是老虎。
朱祁鎮只能妥協。說道:“既然先生如此說,那么兵部就劃給先生負責。五軍都督府與之前一樣吧。”
朱祁鎮也給了張輔一個臺階。五軍都督府之前也是將奏折分到通政司,然后分到內閣,而今也是一樣,只是沒有名分而已。
隨即楊溥領了吏部。
吏部事關重大,而王直之前也是吏部尚書,如果讓王直管吏部,王直的實力就大增了,這是楊溥所部想看到的。
楊溥資格老,他一開口,朱祁鎮也沒有不答應的。
王直,曹鼐,馬愉三人還剩下,戶部,工部,刑部。朱祁鎮親點道:“那么王直就擔任戶部,曹鼐擔任工部,馬愉擔任刑部吧。”
楊士奇說道:“陛下英明。”
楊士奇這一句話,也不全是拍馬屁。
因為朱祁鎮的處置也是恰當好處。
戶部掌握天下財權,是剩下這三個部之中,權力最大的,王直資格老,而且之前楊溥奪了吏部,也稍稍吃虧,自然要給予補償。
至于工部,尋常時節的工部,是六部之中權力最小的。
但是這是什么時候,北京城中在大興土木,整個北直隸都在勞師動眾。征伐的民夫已經有幾十萬人之多了。
這個時候工部的權力之大,幾乎不減吏部與戶部了。
而且曹鼐也是河北人。
這是在建設他的家鄉,曹鼐只會比尋常人更上心。
至于馬愉也沒有經歷地方,不過聽楊士奇的描述,卻也是一位君子,他在刑部之上,想來很多冤家錯案就能減少了。
這也算是得人而用。
朱祁鎮也在奏折流程之上進行了一些修改。
之前內閣的處理流程,其實就是天下所有的奏折都發到通政司,通政司發往司禮監,司禮監轉給皇帝,皇帝看過之后,發到內閣,內閣將皇帝的旨意形成具體的文書,或者對皇帝沒有旨意的奏折,進行批閱,貼黃附在奏折上,然后轉給皇帝批閱。
皇帝批準之后,再次形成文書,用印,就是圣旨下發。
但是皇帝不可能將這么多奏折都處理了,所以很多從司禮監到內閣的奏折,皇帝是沒有看過的。只是在司禮監過了一手。就來到內閣,而內閣貼黃之后,再還給司禮監,皇帝才看。
朱祁鎮很多時候都看著后者。
唯獨內閣有單獨上奏的權力,不通過通政司,直接向皇帝上書。
朱祁鎮直接令司禮監分流奏疏,將奏疏之中分為輕重緩急,將其中危急與重要的奏折,直接轉給乾清宮。
朱祁鎮親自批閱,同時轉過去的,還有奏折的目錄節略,與副本。
如此一來,朱祁鎮工作量就大大減少了。他處理過危急與重要的奏疏之后,可以翻看奏折目錄與內容節要。
如果覺得那些太重要,可以直接找出正本來,細細批閱。
至于副本,卻要轉給內閣。讓內閣貼黃之后。經過司禮監審閱之后,直接發出去。
當然了,朱祁鎮挑出來的奏折,如果朱祁鎮有處理意見,內閣就要遵循朱祁鎮的意見來。如果朱祁鎮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處理,要么下內閣六部商議,要么就召開御前會議,群議之。
這些大事的決策內閣一時間也管不了的。
這就是朱祁鎮所想,與其眉毛頭發一把抓,好不如提攜綱領,只處理主要事務,只要天下大勢在手中,一些小事即便有失誤,也無所謂了。
大明底子好,有修改的空間。
這樣情況下,內閣與司禮監的權力都大大增加,特別是司禮監掌握重要的三項權力,奏折的分發分級的權力,書寫節略的權力,與審核內閣處理方案的權力。
王振的權力大增。
楊士奇一聽朱祁鎮的說法,就知道有這樣的后果。但是對這個內閣的利好消息,楊士奇很難說出反對的話。
畢竟,如此一來內閣首輔就真有幾分丞相的地位。
很多文書根本不用經過皇帝過目,就讓內閣處置了。楊士奇最后還是沉默了,說道:“臣遵旨。”
朱祁鎮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一場意義重大的御前會議,才算是結束了。
朱祁鎮出了文淵閣,只覺得有些累了,不想走了,叫來了步攆,坐了上去,對一邊的王振說道:“王大伴,今后你不用在朕身邊伺候了。”
王振一聽,大吃一驚說道:“皇爺不要奴婢了。”
朱祁鎮說道:“怎么會?只是司禮監如此重要,放在別人手中,朕不放心,只有大伴去給朕守住司禮監。”
“至于身邊伺候這些小事,誰來不行?”
王振的政治智慧不如內閣那幾位,對于那幾位,朱祁鎮不用多說,只要開一個頭,下面的東西都立即猜了出來。
但是王振卻不一樣了,他此刻才隱隱約約悟到,這樣一來司禮監的權力會很大,但是具體是怎么樣一個大法,一時間卻沒在揣摩透。
王振對于如此大權,既是興奮,又是擔心,問道:“奴婢該怎么辦?”
朱祁鎮說道:“這也好辦,你只要朕一條心,沒有私心就足夠了。”
比如奏折的分級分派,節略的書寫,審核內閣貼黃,其中貓膩非常多,很簡單,這個關系到有些事情能不能會不會讓皇帝知道。
這直接影響到了朱祁鎮對朝廷正規渠道消息掌控。
即便朱祁鎮有東廠錦衣衛,但是大明最大的消息來源,還是大明官場,遍布天下大明官員。
王振一聽,立即說道:“聽陛下這么一說,奴婢就放心了,奴婢沒有別的本事,就是對陛下忠心耿耿,一點私心就沒有。”
王振此刻以為這一點要求很簡單,但是后來才知道,越簡單的要求,越是難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