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對著秦坦大加斥責的時候,卿園之中,有一個人也在大發雷霆。花廳之中,秦惜卿垂首站著,因為不久前的亡命逃跑而顯得衣衫不整發髻散亂。方子安站在下首,雖然也是垂手而立,但神色卻頗有些不耐煩。
“簡直是胡鬧,簡直是胡鬧。秦惜卿,本王早就跟你說了,叫你不要以身犯險,你卻偏偏要去冒險,差點著了人家的道兒。你這到底是為了什么?本王對你寄予重托,萬春園是本王的耳目,你當好好的當好本王而耳目,不該節外生枝。然而你卻搞出這些事來。本王的話你都不聽了是么?昨日本王便讓史先生轉告你,切不可去這一趟。因為種種分析可知,這一趟必是要出事的,可是你卻不聽勸阻。這下好了,鬧出這么大的事來了,你是不是滿意了?”普安郡王趙瑗拍著桌子呵斥著,臉色漲的通紅,顯然極為憤怒。
秦惜卿低聲道:“王爺,惜卿也沒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那秦坦確實意圖不軌,但是我們不也逃出來了么?我不知王爺因何而生氣。”
“因何而生氣?你是在跟本王裝糊涂么?你們大鬧了秦檜夫人的壽誕,而且是以那種見不得人的方式,秦檜大怒,你莫非以為還是小事么?”趙瑗怒道。
“大鬧壽誕?我們沒有啊,我不過是…唱了兩首祝壽詞而已。之后那秦坦設下奸計被我們識破,我們便逃出來了啊。怎么會鬧了壽誕?莫非…莫非是…”秦惜卿滿臉詫異,轉頭看向方子安。
“你當真不知?”趙瑗也有些納悶。
秦惜卿尚未回答,方子安沉聲道:“是我干的,秦姑娘確實不知。是我灌了黃萬年春藥,將他帶到壽誕舉行之處,讓他大鬧老虔婆的壽誕的。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那秦坦卑鄙無恥,竟然派人暗中給秦姑娘下藥,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秦惜卿人都傻了,站在門外的沈菱兒也驚愕無語。怪不得逃走之前方子安說秦府馬上要炸鍋了,原來他居然是將那黃萬年灌了春藥帶到了壽誕現場。秦惜卿和沈菱兒可都是見識了被灌了春藥的人的行為動作的羞恥和不堪的,那黃萬年被灌了半瓶春藥去了壽誕舉行現場,還指不定要做出怎樣的舉動來。
秦惜卿又好氣又好笑又是無語,子安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來,不過,這確實也像是他做出的事情。方子安行事任性恣意,可不會去考慮有什么不妥。他從來都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
“哼,本王便知道是你做的,有人從相府出來稟報本王此事后,本王便知道一定是你方子安的注意。方子安啊方子安,你可教本王失望了。你這種舉動完全是沖動任性,不計后果。你這么做會害了所有人的,你可明白?”趙瑗冷冷的看著方子安道。
方子安拱手道:“王爺,子安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別人要害我們,我們難道還不能反擊么?秦坦要害人,要對惜卿不軌,我便教他知道這么做的后果。對付壞蛋,便是要以暴制暴,難道倒要跟他那廝談什么溫良恭儉讓不成?既是仇敵,便不用跟他們客氣。王爺難道不覺得解氣么?”
普安郡王怒極反笑,對負手站在一旁的史浩苦笑道:“史先生,你瞧瞧,你瞧瞧,這便是你在我面前夸成一朵花一般的方子安。我原也以為他當得起這樣的夸獎,以為他是個穩重多智少年老成之人。沒想到卻是個莽夫。失望,失望之極。”
史浩擺了擺手道:“王爺息怒,且莫要發這么大的肝火。”
普安郡王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史浩緩步走到方子安面前沉聲道:“子安,你行事難道只圖解氣么?不想想后果么?你可知道,那黃萬年赤身裸體在壽誕上做出不雅之行,當場被秦府護院撲殺了。”
方子安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真被打死了么?哈哈哈,那可太好了。世間從此少了一害。”
史浩皺眉瞪著方子安,方子安道:“史先生也莫要這么看我,我方子安從來只對敵人無惻隱之心。那黃萬年是秦坦身邊的一條狗,正是他給秦坦出的主意,要給惜卿下藥的。我還能饒了他么?秦家人殺了自家的一條狗,這難道也怪我么?我連看個熱鬧都不許?”
史浩苦笑道:“照你這么說,那黃萬年是該死。可是你只是看個熱鬧么?那黃萬年其實等于是死在你手上不是么?”
方子安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我宰了這條狗難道不該?”
史浩皺眉道:“子安,這么說吧,不是他該不該死的問題,而是現在出了人命,又大鬧了秦府壽誕,你認為秦檜秦坦會善罷甘休?你們的身份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倘若你們潛入秦府暗地里做了這些事,那自是無妨。可是現在的情形是,你和惜卿的身份都為他們所知,他們知道是你所為,接下來的事情可就不好辦了啊。惜卿的萬春園是王爺重要的耳目,惜卿的身份也一直是不與人相爭結仇,這樣才能更好的暗中做事。可現在,你認為秦家會放過惜卿,放過你么?”
方子安拱手道:“史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必然會帶來影響,但是那又如何?如果今日的情形是我們中了他們的卑鄙詭計,被那秦坦奸計得逞,那又當如何?那又是怎樣的情形?莫非你們希望我們毫不反抗,任人如羔羊般的宰割不成?我倒是沒什么,但秦姑娘和菱兒姑娘清白被污,今后如何做人?”
秦惜卿臉上通紅,她無法想象今日若沒能逃出來的后果,那將是多么不堪的結果。被下了春藥之后神智迷失,必為那秦坦所污,即便之后一頭撞死,那也遲了。
史浩微微點頭,正要說話。趙瑗轉過頭來沉聲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們不聽勸阻,非要去這一趟。”
方子安拱手道:“王爺,子安知道你很生氣,但秦姑娘此舉是為了救我的好友錢康。這是仁義之舉。秦姑娘能這么做,恰恰讓我們更加的欽佩和感激他。我的兩位好友錢康和趙長林都是才學之士,也都對秦檜老賊痛恨之極。他們解試也都成績優異,將來很大可能會登科入仕。王爺不是說要廣納賢才,禮賢下士么?救他們于危難之際,難道不是最為有用的收攏人心的手段?難道王爺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發自真心么?秦姑娘仗義相助,這恰恰是踐行王爺之言,真正的為王爺招攬俊杰,收攏人心之舉。王爺不贊揚她,反倒斥責她,是何道理?”
方子安一番振振有詞倒讓趙瑗楞在當場,不知該怎么回答才好。明明覺得方子安說的似乎哪里不對,卻又找不到駁斥的理由。因為他說的實在是太冠冕堂皇。
史浩哈哈一笑道:“子安口才是真的好,罷了,這件事暫且不論。惜卿助人也確實值得褒贊。但是子安啊,接下來的事情可不好辦了。你也知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特別是被你這么一鬧,事情怕是會很棘手。”
方子安笑了笑道:“無非是報復罷了,我又不是沒經歷過,我可不怕。王爺和史大人放心,他們目前并不知道我和你們有來往,這件事也大概率是我背鍋,惜卿反而沒什么危險。而且這件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秦檜但凡要點臉,也不會公開事情的真相。秦坦設計秦姑娘在先,這件事傳出去怕是要被那些秦姑娘的擁躉的吐沫星子給淹死了。所以,我的看法有二。一,他們只會來報復我,不會針對秦姑娘。所以王爺大可放心,秦姑娘是不會出事的,萬春園也沒什么大礙。而我是不怕的,讓他們來便是,我可不是嚇大的。其二,這件事并不光彩,他們明面上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來對付我,所以只會暗地里來。其實明面上的手段反而更可怕,他們可以冠冕堂皇的用他們手中的權力來碾死我,而且是以大宋律法的名義,那我無可奈何。他們只能來陰的,但見不得人的手段卻是我最不擔心的。玩陰的,我是他們的祖宗。所以你們完全不用擔心,最壞的結果是我被他們找到機會給陰了,僅此而已。對王爺的大計,對其他人都沒什么影響。王爺和史大人大可放心便是。”
聽方子安這么一說,趙瑗和史浩卻也覺得確實有些道理。
“子安,你以為本王只是擔心惜卿和萬春園么?本王難道便不擔心你么?你說跟他人無關,難道是要本王袖手,讓你獨自面對他們的報復么?你將本王至于何地?若是那樣的話,本王豈非成了無情無義之人了?”趙瑗沉聲道。
方子安笑道:“王爺放心,他們奈何不了我的。王爺不用為我擔心,我并非沒有考慮后果。只不過,我并不贊成什么韜光養晦的做法。老賊能到今日,很大程度上是懼怕和縱容所導致的。有一位圣人說過: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我相信秦檜其實比我們還謹慎,還要小心。因為他們是天下人的敵人,他們自己應該明白這一點。若被膽怯和恐懼控制了心神,便永遠做不成大事。其實,要和老賊斗,不妨主動些,不按他想的出牌,就是要打他個措手不及,也許反而效果更好。我不是教王爺做事,我只是說出我的看法罷了。至于其他,王爺放心,子安知道大局,若是涉及王爺的大事,子安會謹慎對待,不會留下任何的把柄的。”
趙瑗怔怔的看著方子安,心里實不知這個人到底是莽撞還是多智。亦或是看似莽撞,其實心中早有計較。不過到此刻,趙瑗心中的那股憤怒卻是已經煙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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