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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情宴

  方子安一直是個自信的人,在過去的那個世界和來到眼前這個世界,都沒有改變這一點。但是在科舉這事上,他絲毫不敢托大。雖然他一直用后世的高考來比擬科舉,暗示自己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但實際上這年頭科舉的殘酷性比之后世高考不知大了多少。二者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可比性。

  科舉的內容的大不相同倒也罷了,只拿考試的名額和錄取率而言,科舉的殘酷性便可見一斑。大宋朝每一屆科舉十多萬讀書人應考,能中解試獲得會試資格的不過四五千人,而最后能金榜題名登進士科的幸運兒不過數百人。從比例而言,一千個人里邊可能只有一兩個人能成為笑到最后的人。其余的人都死在了激烈的科舉半路上。

  當然,眼下要面臨的被俗稱為‘秋闈’的解試,錄取名額和比例要高一些。總體的比例也在數十人取一。而且為了保證地方州府的發達程度和大小的不同,朝廷人性化的按照路州府的發展程度和人口比例進行了名額的分配。這么做是為了體現科舉的公平。但是即便如此,也是僧多粥少,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過去的幸運兒也沒幾個。

  以臨安府來舉例,臨安府的因為是大宋的都城所在之處,所轄人口多,故而其秋闈錄取的名額雖然不少。但這并不能保證錄取率的增加,因為越是富庶之地,越是讀書之風盛行。讀書的學子多了,參加考試的人也相應的多了。所以,在一定的錄取名額的限制之下,競爭反而出奇的激烈。以臨安府各大官學和私學的十幾家書院學子以及歷屆落第積壓下來的學子人數來計算,今年光臨安府所轄之地參考生員的人數便有九千之眾,但秋闈的錄取名額只有區區六百人,所以,其難度可想而知。

  大宋朝秋闈的時間是基本固定的,若無特殊情形,每年秋八月初九開始,初九一場,初十二一場,初十五一場。總共要經歷三天三夜的嚴苛考試。今年也是從八月初九開始,不過朝廷為了倡導厲行節約,將秋闈改為了三場連考,也就是初九初十初十一三日連考。這么做可以將拖長至九天時間的秋闈壓縮到三天時間便結束。節約了不少人力物力的成本。但這么一來這無疑給了解試考生們更大的壓力。以前一場考罷,即便考砸了,中間還有兩天的調整期。但這么一來便更加考驗參考學子的心理素質了。

  隨著秋闈大考日子的到來,方子安也開始積極的準備秋闈大考所需的物品。春妮和張若梅也很緊張,八月初六,春妮特意抽出一天時間來方家小院為方子安漿洗被褥整理換洗衣物,準備所食用的干糧點心等物帶進去。兩個人似乎也明白這件事對于方子安的重要性,倒也分工協作,一起準備。一天下來,事無巨細都準備的妥妥當當的。

  八月初七上午,方子安趕到臨安府學政衙門去報到,申領號牌,查驗參考資格等等事宜。而且還要參加一場接一場的參考宣講會議,聽取解試流程和規矩,注意事項等等。對于那些數科不中的老油條而言,這些事自然捻熟之極,但對于方子安他們這種初登秋闈的雛兒而言,這些提前的宣講還是很有必要的。

  方子安從辰時一直在人山人海的學政衙門熬到了午后,一波一波的學子離去之后,他才總算拿到了參考的號牌。那號牌便等于是參考的準考證。號牌一面寫著號房編號,另一面詳細寫著參考者的性命籍貫相貌年紀等信息。甚至詳細到面色是白是黑,有無黑痣胎記,胡子的形狀濃密程度等等。這顯然是在入場時供守衛和監考辨識考生身份,以防有人代考的一種防作弊的手段。

  拿到號牌之后的方子安匆匆往三元坊趕回,行到學政衙門前不遠的一條街道上的時候,突然間一輛馬車卻斜刺里從后沖來,若不是方子安身手敏捷,便差點撞到了他。

  車身貼著方子安的身子停了下來。方子安皺眉對著車夫叫道:“喂喂,怎么趕車的?撞了人怎么辦?”

  車轅上趕車的車夫摘下草帽朝方子安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方子安愣了愣,旋即認出了那是誰。

  “菱兒姑娘!你怎么在這里?這么巧。”方子安楞道。

  “不是巧,我可是等你半天了。瞧著你在人群里鉆來鉆去像個灰老鼠一般。”菱兒吃吃的笑,嘴巴依舊不饒人,將方子安比作一只灰老鼠。

  方子安翻翻白眼道:“我有什么辦法?這么多人。你等我作甚?”

  菱兒擺了擺頭道:“上車,我家秦姑娘有請。”

  方子安道:“怎么了?秦姑娘有事么?若無大事,我還得趕回家準備行李,做好準備。明日午后便要開始進場了。”

  菱兒皺眉不耐煩的道:“秦姑娘叫你,我哪里知道有沒有事?你不會自己問他么?我等了你一上午,你不會不肯跟我去吧。那我可要用強了。”

  方子安無奈,他可不想跟菱兒在大街上打起來,這妞兒可不太講道理,還是不要惹她為好。再說秦惜卿請自己去,也許是有什么事情。

  想到這里,方子安便擺擺手道:“罷了,我去便是。”說罷拉開車門跳進車里。那菱兒一笑,戴上草帽遮住漂亮臉蛋,猛然揚起一鞭,馬車在大街上飛馳而去。

  不久后,方子安已經置身于秋陽燦爛的卿園后園之中,秦惜卿則在她的居住的精舍之中等待多時了。

  “秦大家的,方子安有禮了。多日不見,秦大家的可好?”方子安笑呵呵的拱手行禮道。

  方子安進屋的時候,秦惜卿本來站在窗前用竹簽給窗前竹籠里的小鳥喂食。聽到方子安的說話聲,手一哆嗦,快速的轉過身來。

  多日不見,秦惜卿似乎清減了不少,但越發顯得身材修長,身形婀娜。她今日穿著鵝黃褙子長裙,肩頭披著青色鏤花披肩,整個人越發顯得氣質淡雅如仙,真如天上的神女下凡一般美貌。方子安心中贊嘆,這女子不但生的美,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如何打扮和搭配自己的裝扮,妝容也絕不似一些女子恨不得將整個臉上都涂滿厚厚的脂粉。她只素衣長裙,淡掃峨眉,卻將自己的優點完全突出出來。連方子安也不得不心中贊嘆:如此極品女子,當真世上少有。

  秦惜卿見方子安的眼神有些呆滯,眼底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雖然方子安在自己面前的表現總體是克制而冷靜的,但是她直到,即便是方子安,對自己的美麗也是動心的。只不過他不像那些其他男人一樣,表現的太過明顯罷了。

  “方公子有禮了。方公子還知道你我多日未見么?方公子可知道你有多少日子沒來惜卿這里了?”秦惜卿斂琚行禮后曼聲說道。

  方子安翻了翻白眼,心道:我哪知道多少天,沒事數天數玩么?

  “實在抱歉,近來忙于溫書備考,再加上上回商定為了安全考慮,盡量少接觸,以免節外生枝。所以…”

  “行了行了,惜卿知道這些,惜卿也沒有怪罪的意思。但即便不能多見面,卻也不至于一個月零一天這么長的時間,方公子連個信都不給吧。”秦惜卿輕聲道。

  方子安有些傻眼,一個月零一天么?上次見面是送師母回江陰之后歸來,自己和張若梅按照約定來卿園同普安郡王他們見面,算算日子,似乎真的是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秦惜卿記得倒是清楚。

  “秦姑娘今日叫我來,是有什么事么?我可以坐下說話,并且討杯水喝么?這大半天的,累的我夠嗆,連口水都沒喝。”方子安并不想糾纏和秦惜卿多少天沒見面,于是轉移話題笑著說道。

  秦惜卿瞪了方子安一眼,伸出纖手輕拍兩掌,下一刻樓梯腳步作響,外間腳步雜沓,碗碟碰撞之聲響起,一股香氣也撲鼻而來。

  “知道公子從早晨便到現在滴水未盡,一口飯也沒吃,惜卿早已命人備下酒席,請方公子入座吧。”秦惜卿說完撩起珠簾走到外間。方子安驚訝的跟著來到外間,卻見一張桌案上已經擺滿了色香俱全的精美菜式,一壇好酒也已經開了泥封,飄出陣陣濃郁的酒香之氣。

  “這是…”方子安更是滿頭的霧水,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請坐,奴家為你唱曲助興。”秦惜卿道。

  “哎呦,那可使不得,不敢不敢。”方子安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

  “我說使得,那便使得,公子請入座。”秦惜卿沉聲道。

  方子安不知道秦惜卿到底要干什么,只覺得秦惜卿今日有些奇怪。但她又是備酒席,又是要給自己唱曲助興,著實有些好意殷勤。雖然覺得奇怪,但想著秦惜卿當不至于對自己不利,于是點頭笑道:“既然秦姑娘盛情,子安也自難卻了。恭敬不如從命。”

  說罷大步走到桌案邊,提起酒壇給自己斟了一大盅酒。卻見那酒水黃橙橙清澈透亮,如琥珀一般,香氣撲鼻,知道這是極好的美酒。當下端起碗來喝了一口,只覺一股清冽芳香直入喉舌之中,頓時忍不住大贊道:“好酒。這是什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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