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暴雨,一夜涼風。
很多人都以為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會是寒風蕭瑟的日子,與前些時日好不容易熬過去的倒春寒也是相差無幾。可是誰曾想一覺醒來,便是一個萬里無云的天氣呢?
有許多人便想,如果天氣是這般寒冷如臘月的話,那倒不如等中午暖和些了再慢慢起床也是極好。
于是,大日當空下,許多人從厚實的被褥中爬出,瞇眼望著窗外的艷陽高照,有些迷糊。
而魘鑄城中某個從不被人看見的角落里,一個年約十來歲的小姑娘,懷中抱著一柄長長的木劍,偏頭依靠著劍身,坐在一間破破爛爛的茅屋之前,望著萬里無云的天際,她更迷糊。
該怎么安排小疙瘩呢?
常言早期的鳥兒有蟲吃,魘鑄城中那些沒有選擇捂在被窩里等天晴的另外一些人,便見著了從清晨烏云里升起的太陽是如何將這黑的無邊,厚的無量的云彩驅散得無影無蹤的。
他們先是一震,很快便開始顫抖起來。
如果這不是神明顯靈,那誰出來說說為什么會發生這聞所未聞之事呢?
聽說北城樓沒了?
他們一窩蜂涌到北城樓廢墟之下,一個個站在城墻之下瘋狂的跪拜。甚至有人說,他們好羨慕北城樓的守城將士們啊,他們不但能親眼看見這片神墟的來了,還有幸能追隨上神登天而去。
簡直要羨慕死人啊!
有人聽見了,就很疑惑,歪頭思索半晌,小聲問道“為,為什么你們都說他們登天了,而不是被神魔打斗的余威打成齏粉了呢?”
眾人聞言,扭頭望來,只見說話這人青衫長袍,一頭青絲收束腦后,微風一吹倒還真有幾分風度翩翩的味道,不過這背著雙手歪著頭,配上一雙眨巴眨巴不停的大眼,怎么看怎么覺得像個二愣子。
那就姑且說他是個“風度翩翩的二愣子”吧!眾人不約而同在心里給這小子打上這么一個標簽,笑呵呵說道。
“聽你這口音就知道是咱魘鑄城土生土長的娃兒,不過看你這年紀,想必家中老父已不再人世了吧?你別說,你先別說,等我猜猜啊哈,我猜你就是城南孫宅的小王吧!”
“小王?”溫子念撓了撓頭,吸了吸鼻子說“額,是的吧!”
“哈哈哈,我就說嘛!肯定是小王,那就不奇怪了,畢竟唯一的親人老王走得早,所以嘛,就么得人與你說咱上神的神功偉力了。”
眾人恍然“哦原來是小王啊!耶?你不是去什么三十六神國修行去了嗎?怎么回來了?”
“是啊是啊,看你這樣子是學成了嗎?”
小王溫子念訥訥道“額,這,這個這個,我該怎么說呢?”
“不用說,我們明白了!”
“是的是的,我們都懂!”眾人一副大家都懂的樣子。
又是一樁富二代創業未果,回家啃老本的典故,一點也不稀奇。
溫子念哈哈一笑,撓著頭不知道說什么好。
“既然回來了的話,那得有必要跟你說說咱上神破軍的神功偉力了!”
“對,必須說說,不然這群崽崽們都不知道咱的神有多偉大了!”說著說著,很多人將跟前吹著鼻涕泡的小子一腳踹了出去,與溫子念站在一起,很是豪氣萬丈的說“去,聽聽咱的上神的偉大吧!”
開口說話這人潤了潤嗓子說“要是細細說說咱上神的神力有多么的偉大,三天三夜也不見得能說完,我就簡單跟你們說吧!點石成金神奇吧!”
眾人笑道“神奇!”
“起死回生神奇吧?”
“神奇!”
“飛天遁地厲害不厲害?”
“厲害!”
“嗐,那我可告訴你,想這些小手段,咱上神還有很多很多?”
眾人高呼“還有?比如?”
“那當然了,比如這斡旋造化,顛倒陰陽,移星換斗,回天返日,喚雨呼風,振山撼地,駕霧騰云,劃江成陸,縱地金光,翻江攪海,指地成鋼,五行大遁,六甲奇門,逆知未來,鞭山移石,起死回生。”
“還有飛身托跡,九息服氣,導出元陽,降龍伏虎,補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無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開頃刻,游神御氣,隔垣洞見,回風返火,掌握五雷,潛淵縮,地,飛砂走石,挾山超海,撒豆成兵,釘頭七箭。”
眾人瘋狂鼓掌,連忙追問“還有嗎?”
“那必須有啊,還有很多很多,我要是都說了,那以后崽崽們還有什么學習的,探索的精神?”
眾人齊齊點頭“那確實!”
“小王你知道了嗎?”
小王溫子念麻木的點了點頭,早在這人開口說出前幾個之后,他就知道了這人要說些什么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這道家的三十六天罡變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高大上了。很想開口問他剩下的是不是還有七十二?
比如通幽、驅神、擔山、禁水、借風、布霧、祈晴等等,這有啥稀奇的?不信去大威九州道觀里逮兩只牛鼻子問問,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真不知道這有啥值得吹的。
說話那人笑瞇瞇看著與溫子念站在一起的鼻涕蟲們,柔聲問了問“小屁股們知道了沒?”
吸溜一聲,兩條小青龍回歸幽洞,小屁股笑嘻嘻道“知道了。”
溫子念無奈扶額。
瞻仰完神跡,眾人四散走開,走之前念叨著什么回頭找神使大人商量商量,要不要將這神跡保護起來,好供世人瞻仰。
“小王再見!”
“小王哥哥再見!!”
溫子念扯了扯嘴角,擠出個溫柔無比的笑容,將小屁股和他的父親們一一送走后,便一個人站在神墟之前思索。
小瑞瑞說了,外面的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貨,她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丫頭,是不敢上街拋頭露面的,要是被發現了,可能會被打死的。起初他不行,小瑞瑞便將昨日送上祭壇一舞祀神的不知名姑娘做了個比喻。
溫子念這才松開手,將瑞瑞放下。
可是按照目前所見所聞來說,屋外的男人們除了有一點點的神經病以外,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問題。
望著眼前的齏粉,溫子念狂翻白眼。
如果這都都可以說是什么神明顯靈的話,前不久發生在東海之上的景象,怕是要說成滅世了。
相對而言,九州就要稍稍明智幾分了。
寧景霄搞出這么大的陣仗,想必沒有一個跪倒在地叩首,如果有,那一定因為害怕斷頭刀天降砍向自己的腦袋,這才不得不瑟瑟發抖的跪下,以求一線生機。大多數人肯定會加劇心中對符石的向往和對符師的敬畏。
所以這是一座病入膏肓的城。
一時間,溫子念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治。只能悵然一嘆,搖搖頭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小巷子。
瑞瑞說,巷子口的紅薯很香。
果不其然,溫子念尚未穿過昨夜小姑娘拖涼席撿樹枝的巷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當頭撲來。自從心中多了株楊柳,許久不覺得饑餓口渴的溫子念,突然有人大快朵頤的念頭。
情不自禁下,溫子念加快的前進的步伐。隔著老遠,溫子念便看見巷子盡頭的烤紅薯攤,便走上前問道“老板,這紅薯怎么賣?”
“喲,小王啊,哈哈哈,是不是走了十萬里,過了三五年,還是覺得普天之下咱魘鑄的烤紅薯最為香甜?”
溫子念頭也不抬的說“是啊是啊,外面那些人烤的真的實在是難以形容,還是‘老家’的味道正宗!”
“哈哈哈,但凡出去的人回來都這么說來來來,先來一個哈,小心燙!”
“呼,呼呼,嚯,確實有些燙了!”
“那是,要知道,這烤紅薯的精華便在這個‘燙’字上了,現在天氣好了,你可能體會不太深,要是寒冬臘月,你來上這么一個熱氣騰騰的紅薯,管教你一口下去整個肚子都是暖洋洋的!”
溫子念一邊剝著紅薯,一邊用嘴吹著熱氣騰騰的紅薯,對于老板說的話,他表示由衷的贊同。
畢竟以前他也不知道這烤的黑黢黢的玩意里,是這么個香噴噴的模樣。
“確實好吃,來,幫我打包三五個,帶回去給家里的丫頭試試!”
“丫頭?多大了?”老板皺眉一問,溫子念隨口道“不大不大,十來歲吧。”老板會心一笑“那得多帶兩個,十歲快了,要不了幾年就可以了!”
溫子念打了個哈哈。
片刻,老板裝好五個烤好的紅薯,遞到溫子念面前后說“你拿好,一共是六個,十二文錢。”
“十二文哈?好的。”溫子念摸了摸側身,微微一愣,便開始撓起了頭,羞愧道“額,那啥,老板吶,我我我,我出門忘帶錢了,待會送來行嗎?”
老板瀟灑道“行,怎么不行,你住著這么大的宅子,還會在意我這五六個紅薯?哈哈哈,去吧去吧,你家宅子怕是都長滿草了!”
“這”溫子念撓了撓頭,有些為難。
烤紅薯老板見狀一翻白眼,伸手將溫子念推開,催促道“走走走,不要擋著我做生意,不就是十二文錢嗎?小事小事兒,回頭我上您家討杯茶水喝如何?”
“啊?”溫子念長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您這么大宅子的主人,該不會舍不得一杯茶吧?”
溫子念連忙說道“不是,那道不是,關鍵是我”
“那不就得了,行了行了,快去吧,不要讓家里的小丫頭等急了。”說完,烤紅薯老板推著溫子念的背朝前走了幾步。
溫子念拎著烤紅薯,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心道。
“老板,關鍵是我不知道孫宅在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