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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定州

  很奇怪。

  要怎樣干凈的湖水,翠綠的山巒,才會讓人光是看見,便如游子歸家。

  這讓溫子念很是好奇,回過神望著林曦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一看見湖畔的小城,就好像回到了家?”

  林曦深以為然,一個勁的點著頭,認真無比的說道:“有,當然有!”

  溫子念愕然:“什么?你也有這樣的感覺?”

  “那肯定啊!”

  “那這就很奇怪了......”溫子念摸著下巴,倚靠在船艙里的墻壁之上,瞇起眼睛思索“為什么兩個天南地北的人,會對同一個地點產生如此強烈的歸屬呢?”

  林曦疑惑道:“那里奇怪了?你看見那座小山頭了嗎?”

  溫子念微微一撇:“嗯,看見了!”

  “我家!”

  溫子念楞住,掏了掏耳朵再三確認:“你說什么?”

  “哪兒,哪兒你看見了嗎?我家就在那里,半山腰上的小樓,要是眼神夠好,都能看見我家屋頂呢。”林曦伸手指著小城深處矗立的山頭。

  得意洋洋,榮幸之至!

  溫子念反復再三琢磨著“我家”二字,苦著臉撓著頭道:“嘶,這不對呀,你說這里是你家,那豈不就是真的回家了,如果沒有那種久別重逢,潸然淚下,那算回哪門子的家?”

  林曦連連點點頭:“嗯,沒錯!”

  溫子念氣急而笑:“哦,你到家了,然后心里有回到家的感覺?”

  “對呀,有什么問題嗎?”

  “額......哈哈哈哈,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感情最后......小丑竟是我自己?我一個大山里的孩子,跟你這么一個定州...定州是吧!嗯,定州!”

  “跟你這么一個定州的,說我看見這兒,就好像回到了家,然后你還跟我講‘嗯,是的!’?”

  林曦無辜道:“我說錯了嗎?”

  溫子念將雙手高高舉起,作勢投降,將頭搖得更撥浪鼓一般:“沒有沒有,您沒錯,錯的是我,我就不該問你是不是就好像回家了!”

  “是啊,就是回家啊,你這是怎么了?”

  溫子念閉嘴不言,盯著一旁睡得香甜的莫真,心中憋屈不已,連連哀嚎兄弟啊,你快醒來,你快告訴我,你有沒有那么些亂七八糟的感覺。

  你快告訴我,我是不是病了?是不是相思成疾?

  我...我好想師叔,好想家里的大柳樹,好想泡茶啊!

  很快,三月靠岸,船家客客氣氣的將船上的各路大爺請下船,吆喝著大爺走好,大爺常來啊!

  船上險些將去年大飯吐出來的鄉紳貴胄聞言,當即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連連擺手如避蛇蝎。

  “算了算了,我家滿屋子的娘們兒等著我寵幸,就不來了,你這船吧...速度倒是有了,耽擱的日子也趕回來了,就是這......有些廢命啊!”

  “是啊是啊,這回打死我我也不上你們的船了的,我要下船,而且此生,永!不!上!船,請你別攔我道兒!”

  船家連連賠笑:“是是是,都是我們招待不周,讓諸位等了這么些時日不說,還...還吐了一地兒,對不起對不起,這樣!”

  “我們給各位發個小牌,以后憑此牌登船,所有開銷一律七折!您們看......”

  若是放在平日里,沿途開銷七折一打下來,也不是個小數目。由此可見船家是真誠的賠禮道歉。

  只是生命只有一次,沒有幾人愿意拴著腦袋享受。

  所以,滿船的鄉紳貴胄,無一人因為船家手里的木牌,緩下腳步。

  船家見狀,臉容凄苦,神色萎靡,悠悠嘆出一口氣,轉身鉆入船艙,想要去瞧瞧真正意義上的大爺,會不會收下七折的小牌。

  推門鉆入船艙,找到溫子念三人的容身之地,勉強擠出個算作笑容的神情,賠笑道:“幾位爺,對不住,剛剛發生的一切,我們也是不知原因為何,但是我們發誓,經此一遭,終生不遇,希望幾位爺以后要是起了興致,想要乘船游歷,遍觀九州,還是首先選擇我們三月!”

  “尤其是下揚州,就更得選我們了,畢竟‘煙花三月下揚州’多好的寓意不是!”

  溫子念聽著船家的絮絮叨叨,一言不發坐在窗邊,忽然抬起頭看著船家,沒頭沒腦的說:“他們,都拒絕了是吧?”

  船家臉色尷尬,吐出一口濁氣,聳拉著腦袋,興致缺缺:“回爺的話,您說的沒錯,他們都拒絕了!”

  “老板!”溫子念抬起頭,眼神干凈清澈,一字一句認真無比的說道:“你相信我,他們會后悔的!”

  船家眼睛一亮,聽著陣仗,莫不是...有戲?二話不說掏出兜里辛苦刻來的小牌,攥住小牌上的紅繩朝前一遞出,爽朗道。

  “小的只是小本生意,投上全部積蓄,這才勉強打造出這么一艘帆船,期盼著能以此長存青萍江上,混口飯吃!”

  “說來不怕爺們兒笑話,這一次是咱三月的首次航行,為了打出個名氣,瞧見幾個渾身匪氣的漢子,便想著捧一捧大威的律法和咱行船之人的良心,害的幾位大人丟了符石!”

  “可把我們嚇了個半死,天啊,那可是符石啊!傾家蕩產也買不起的符石啊!還好幾位爺大人有大量!”

  “小人以為,終于能夠有驚無險的完成首航,當中的插曲嘛,因為幾位大人,這些個有錢人出門不會說其他,只會一個勁的吹噓自己如何如何與符師大人了!”

  “只是......不知道撞哪門子邪了,居然一下子穿過數百里行程,拂曉時分便來到定州!”

  “這......”

  “這是個好事兒,對吧!”溫子念搶過船家的話語,十分肯定的說道:“這一定是個好事,你若是信我,哪怕空運幾個來回,血本無歸。”

  “這......”

  “相信我!”

  船家左右為難,一邊想著這幾位爺可是符師耶,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符師!說的話自然有他的見解和緣由。

  一邊心疼自己的三月,每一次遠航,就是一次極大的磨損,對三月船身的極大考驗。

  舍不得啊!但是轉念一想,要是能搭上一條三月,換來一個符師的青睞......嘖,劃算!

  一咬牙一跺腳:“好,小人聽您的,就算是賠本兒,我們也走上幾遭!”

  溫子念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微笑著問道:“對了,不知如何稱呼船家?”

  “小人敖流,說起來還和龍王爺一個姓呢!哈哈哈......”話音剛落船家便雙手合十,朝著青萍江中神神叨叨:“龍王爺莫怪龍王爺莫怪!”

  溫子念也是哈哈哈笑了起來:“也許是龍王爺見你在河灘耽擱了許多時日,出手幫你也說不一定呢?”

  “哈哈哈哈,大人真有趣!”

  溫子念搖頭笑了笑:“對了,敖大哥,能不能耽擱您會兒,等我這兄弟睡醒了,我們就上岸,如何?”

  敖流爽朗笑道:“大人說笑了,這艘船您想如何就如何,盡管當做自己的便是!”

  出門在外走江湖,人以善待我,我又怎能如此小心眼呢?莫說睡會兒,就是拆了船皮生火烤腰子,也完全沒問題!

  溫子念輕輕一笑,回頭瞧見林曦扭扭捏捏左右為難,會心一笑。

  “你去吧,你又不是圣人,還能三過家門而不入?”

  “可是,可是小莫....”雖說溫子念拍著胸脯保證,他真的沒事兒,林曦還是不信。

  倒不是不相信溫子念的話,只是沒有親眼見到莫真活蹦亂跳了起來,心中多多少少有幾分愧疚。

  身為好朋友,哪能在朋友深陷泥潭之際,哼著歌謠晃晃悠悠離去呢?

  這不厚道!

  只是,她的確不是什么圣人,三過家門而不入的事跡的確做不來。

  背井離鄉近一年,家里的老頭子是否無恙,屋檐下的小花小草,摸著月光偷溜出門的青青,它們...還好嗎?

  對不住了,小莫。

  越是臨鄉,思鄉越甚。

  林曦起身抱著圓潤的符石,一路小跑離去。

  定州,沒有新陽、一線天那樣巍峨的城墻,沒有披著甲胄日夜巡游城頭的士兵,也沒有城中威嚴壯闊的府邸。

  這里,只有蜿蜒曲折的街道,一頭連著小小山頭,一頭通往碧綠幽潭,中間鑲嵌著參差不齊的小樓。

  行人紛紛,清風徐徐。

  尚東山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和往常一樣,趁著陽光正好,沉默著走下小樓,端坐搖椅,雙手杵著拐杖看著不遠處。

  那里,每天傍晚來臨,總會有個喜歡穿裙子的小姑娘,探頭探腦看著小樓,偷偷摸摸溜進小樓對面的廟宇之中,再正大光明的走出廟門。

  要是樓下站著個微笑不語的老人,小姑娘立馬咳嗽一聲,大搖大擺朝著老人走來,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君子乎。’”

  臨近老人,驀然驚醒:“呀,爺爺,你怎么在這兒?啊,我跟你講哈,今天先生又教了我好多好多呢!”

  只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已經不再是小姑娘的姑娘,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模樣了,很久很久了。

  所以老人不僅是傍晚,除了正午晚上,入屋生火做飯,老人都坐在搖椅上,杵著拐杖,看著不遠處的路口。

  也許下一刻,突然便鉆出個鬼精鬼精的小丫頭呢?

  離著小樓不遠,一座滿是苔蘚的道觀,破爛門前站著個滿頭青絲的老道士,雙手攏在袖中,看著樓下的老人怔怔出神。

  老道士暗暗嘆了口氣,朝著老人喊道:“林老頭,過來一起吃個齋飯吧!”

  老人搖頭:“不了,我再等等。”

  老道士再嘆了口氣:“貧道昨天剛算了算,她快了,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就能回來了。”

  老人再搖搖頭:“我覺得,她要回來了,很快很快。”

  老道士無奈的搖搖頭,推開破舊木門,鉆入道觀之中,與觀中的幾名小道士,一起吃起了齋飯。

  清風微動,拉著道觀門前柳樹上的枝條搖曳,又輕輕卷起老人臉龐的鬢角。

  老人神色微動,夏日里的微風,出奇的生了幾分涼意。

  抬頭看著來回搖曳的柳枝,心中長嘆一口氣。

  “爺爺!”

  老人怔住,緩緩扭頭看向突然響起聲音的路口。

  有個小姑娘,穿著碎花嫩綠的長裙,紅著眼睛站在路口。

  天才一秒:m.piaotian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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