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念上下打量著寧景清,恍然。
“哦,我認得你,你不就是那個...嗯...被須廣他們胖揍一頓的那什么啥來著?”
寧景清黑著臉,糾正道:“是我胖揍他們,不是他們胖揍我!”
溫子念擺擺手:“一樣一樣,都一樣!”
寧景清認真說道:“不一樣,揍和被揍,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書上說了,揍人和被揍都是同時進行的,就好比你一拳砸狠狠砸在石壁之上,肯定要落得個血濺當場嘛!”
寧景清氣急:“血肉之軀和石壁能比嗎?哈,你的意思也就是說,我沒有他們硬了?”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什么也沒講哦。”
“行行行,我被胖揍行了吧!您老人家說了算行了吧?”
溫子念滿意的點了點頭:“可以,當然可以!對了,你是誰來著?”
寧景清深深吸了口氣,將涌上胸口的火氣按下,微笑道:“我叫寧景清,景清的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景!”
溫子念嗯了一聲,點頭道:“這我知道,你剛剛說了,我問的是你是啥啥國的啥啥來著?”
“大威帝國!!”
“哦大威帝國?這名字真...”
“真什么?”
“真好聽!”
“小伙子眼光不錯,不錯不錯!”寧景清眉開眼笑,笑容和煦,瞇起眼睛連連點頭。
溫子念翻了個白眼:“你一個當皇帝的,來這里干什么?”
“我來找你。”
“找我?找我干嘛?我可告訴你啊,我可沒啥心情當官啊!我就只是玩..唉,就是玩而已。”
“你這孩子,難道我找你就只能是問問你要不要當官?你看我像瘋了嗎?”
溫子念上下仔仔細細打量著寧景清,點了點頭:“像!”
“我...好,那我挑明了,你認識寧景玄嗎?”
“你說的是野狼谷里的傻大個嗎?”
“.......”寧景清深深吸了口氣。
“對,沒錯,就那傻大個,你知道他為什么去帶著這么點人就敢去十萬里大山中,一住就是十幾年嗎?”
溫子念搖了搖頭:“不知道,也不沒興趣知道。”
寧景清啞口無言,很想扭頭瀟灑離去。仙人神明關老子屁事,有本事下來拳頭對拳頭碰上一碰,看看到底誰才是血濺當場的那一個。
但是轉念一想,要是就此走了,充耳不聞,不管不顧,瀟灑到是瀟灑了,可是就沒辦法與寧景玄以及諸多因此殞命的勇士交代啊!
罷了罷了,誰叫他是...大威帝國守護神呢。
“你知道...”寧景清干咳了幾聲,將說道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將一線天的由來,以及為什么他會得知野狼谷中,埋著一枚符石的緣由,娓娓道來。
“很久很久以前,不知為何,巍峨屹立在帝國西南的雪山,一夜間當空裂開一道狹長的口子。”
“不知為何,隔著千里戈壁,也會有人知曉雪山裂開之事,便有人冒著殞命戈壁的下場,冒死一探究竟。”
“不去還好,這一看,便驚掉許多人的下巴。”
說完,寧景清頓住,想要從三雙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一絲好奇與驚訝。
只是三雙清澈見底的眸子中,如萬年古井,波瀾不生,無奈下只得繼續說道。
“雪山,在人們眼中代表著什么?代表著神圣,威嚴以及死寂,毫無生息。”
“可是誰能想到,雪山與雪山之間的山谷,居然是一片生機盎然到要讓無數名川大山,黯然失色的世外桃源呢?”
“那里有著無數名貴藥材,異獸滿山,水流潺潺。”
“是不是很神奇?”寧景清尤不死心,瞪大著眼睛,連連挑眉,非得看到少年少女眼中的驚訝。
那曾想,溫子念以及那個叫做莫真的少年,還有不知名的小姑娘,統統一副看白癡的眼神,讓他嘴角抽搐連連,大感挫敗。
得,獻丑了!
“后來的后來,就沒啥可說的了...”寧景清有氣無力的為此事,畫上個自以為是的句號。
三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道:“完了?可是你是不是沒有說,為什么寧將軍會去山谷里鑿石頭呢?”
“是啊,我的皇帝陛下,你當我們三歲小兒?還是當我們是鬼呀?”溫子念陰陽怪氣的接著林曦的話說了起來。
這一開口,便捅了馬蜂窩。
寧景清勃然大怒,指著溫子念鼻子便破口大罵了起來:“你他娘還知道老子是個皇帝?差點老子都以為,你他娘的才是個皇帝,還是一個動輒就要揮刀砍腦袋的暴君!”
“他娘的,就算老子不是皇帝,歲數不也在這兒擺著?不曉得尊老愛幼?啊?我不要面子嗎?”
“噗嗤...”
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笑聲突兀出現,眾人齊刷刷回頭望去。
顧雪趕緊低聲咳嗽一二,將翹起的嘴角壓下,示意眾人繼續。
四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溫子念小聲道:“陛下,您繼續。”
“滾!”寧景清低喝一聲,轉而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生無可戀。
“后來,一日清晨,我剛剛醒來,按例翻閱桌案上的奏折,卻又一封信,整整齊齊放在案頭...”
“信上有什么?”溫子念歪著頭瞪著眼,好奇無比。
寧景清心情稍好,伸手壓了壓。
“別急別急,信上沒有署名,沒有日期,唯有‘西南深山,存符石’七個大字!”
“符石哎,大威帝國的立國根本!光憑這幾個字,便足夠我動用整個大威的力量,去驗證真假。”
“如果是真,那我大威帝國,又多了幾分和整個天下叫板的實力,如果是假,無非就是浪費一些人力物力罷了!”
溫子念皺起眉頭:“就因為一個莫須有的可能,就要用這么多的人命去試探?會不會,有些殘忍了?”
寧景清點了點頭:“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沒有辦法,我且問你,你可知道當下這方天地,是個什么樣的?”
溫子念搖了搖頭,莫真若有所思。
“那你,一定要多走走,多看看,可能世界的真相,會出乎你的預料,你可能會驚奇,可能會膽怯,但是不要害怕,世界就只是這個世界。”
“好或者不好,都已經這樣走了很多年,也會再走很多很多年。”
溫子念點了點頭,正色道:“我會的,可是...這和寧將軍為什么要去十萬大山有什么關聯嗎?”
不等黑著臉的寧景清多少什么,林曦便率先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因為十萬里大山,危機四伏,隨時都有可能殞命,所以就要一個能夠震得住場子的人!對吧...寧..陛下!”
面帶微笑的寧景清輕聲道:“叫我寧叔叔即可。”
“哦,好的寧叔叔。”
“嗯,真乖....這位...”
“我叫林曦。”
“小曦兒說的對,景玄是個人才,萬中無一的人才。”說道寧景玄,寧景清的思緒一下子便回到了許多年前。
恍惚之間,那個庭院中日日揮舞雙拳,立志要當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要一肩挑起山河萬里,一手握住長矛血戰沙場的孩子。
走了過來。
“景玄,我的一個堂弟,他還很小的時候,便立志要當一個雙拳可敵四腿的將軍,率領士兵征戰沙場,保家衛國。”
“正因如此,他便對于力量,有著近乎變態的執著,一次偶然機會,他知道世間有一種能讓人擁有無限可能的力量,叫做符石。”
“于是他求我,求我賜給他符石,我拗不過他,便給他他兩枚,他畢竟是我最喜歡的堂弟,幾乎是我親自看著長大的,莫說兩枚,哪怕是二十,二百我也愿意啊!”
“可是啊,誰能想到,世間對于符石二字有著偏執的人,不只一個,正是這兩枚符石,讓他與一個我至今也沒能查出來的神秘組織起了沖突。”
“后來...他的妻女...唉....”
“可是他成功了,你們知道嗎,他成功了!他成功將符石鑲嵌在雙臂之中,不是符師,卻勝似符師!”
“自然,我便想著讓他,去那十萬里大山。一來,圓了他保家衛國的夢想,二來...我實在是不忍心看他沉淪,讓他來十萬里大山,何嘗不是給他足夠的時間,慢慢放下,慢慢忘記呢?”
三人沉默,互相對視,都看見藏在彼此眼眸中的慶幸。
還好,保住了那雙胳膊,要不然有一天遇見,他拿什么替自己的妻女,討回個公道呢?
寧景清有些傷心,望著從一線天通道上空緩緩西垂的太陽,喃喃自語。
“我是皇帝,是這九州山河的守護神,可是我沒用啊,這么多年了,我居然沒有查到那些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兇的歹人!”
“我對不起父皇,更對不起母后,我讓自己的親弟弟,十多年不如意啊!”
溫子念心頭一動,昔日匆匆一撇的紅衣女子,攀上了心頭。
只是說不好真假,便不好說善惡,只得將此事放在心中,若有緣遇見,再去深究是非。
此時能做的,便只是安慰。
“陛下,寧將軍已經不是你認識的寧將軍了!”
寧景清挑眉,疑惑道:“哦?此話何解?”
“他現在的雙臂中沒了符石......”
“什么?”寧景清震怒,平地起驚雷,狂風微動。
“但是,陛下你別急,聽我講完!”
“呼——好,你說,我聽!”險些沒能按捺住心中殺氣的寧景清,聞言深深呼出一口濁氣,面色平靜,雙目古井無波。
“但是,寧將軍的中、下兩丹田中,各有一枚符石。只要寧將軍稍加凝神聚氣,便可將符石中的玄妙之力,化為己用。”
“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寧將軍,可是站在練氣化神一境的狠人喲!只是畢竟不是自己修來的,能夠操控的力量有限,但是!”
“已經不是尋常人能比的了,甚至要強過以往的寧將軍!”
寧景清撫掌,連呼好好好。
不管如何,只要他的拳頭還能緊握,總會有那么一天,他會想一顆璀璨的驕陽,照得地底沉睡的侄女溫暖無比。
也會有一天,那雙拳頭之上,必然會染上鮮血。
而那鮮血之上,也必然會沾滿著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