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迪瞥了她一眼,道,“那你想好了沒?要對我們說點什么?”
聞聲,薛林鐘垂下了眼,好半天才道,“想好了,我沒什么說的。”
“林鐘?你昨天明明…”張霏霏驚疑道。
她卻徑直打斷了張霏霏,語氣非常之果斷,道,“別說了。”
薛林鐘站起身來,將兩人帶至門口,接著放低了聲音,道,“我奶奶她病得很重,吃藥也一直不見好,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陪她,讓她安心、快樂的度過最后的日子,你們不要再來找我了。”
汪文迪打下她推張霏霏的手,冷聲道,“你奶奶得的什么病?”
她臉上閃過一絲逃避,回身就要關上房間的門,隨意應道,“就是很嚴重的病。”
張霏霏立馬上前,自信道,“不如讓我看看,我是醫生。”
薛林鐘抿了抿嘴,冷漠道,“不必,你們走吧。”
“你耍性子也要適可而止,出爾反爾,要我們的調查因你而功虧一簣?你母親的去世就有疑點,難道你想讓你的奶奶也不明不白的…?”汪文迪皺起了眉頭,語氣里有一絲不悅。
“夠了!”
薛林鐘突然大喊一聲,怒目圓睜,她眼中已經一絲光芒都沒有了,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蔓延了她整個心臟。
她攥緊了拳頭,瞪著兩人,厲聲道,“你以為你們是誰啊?又有什么本事?成天在這閑逛,逛來逛去,辦成什么事了?我那點事說不說對這件事有屁影響!”
“你們的本事…你們的本事就是欺軟怕硬?!只會一直逼問我,壞人呢?!抓到了一個嗎?連頭發絲兒都沒摸到吧?!”
“我奶奶的病我最清楚不過了,我說了不要你看,你是醫生又怎么樣?!不過是自稱醫者,想從我這套出話來!庸醫一個,治不好我奶奶的病的!最終也只能是折磨我罷了!!”
歘!!
一道劍氣從薛林鐘的臉龐干脆的劃了過去,將后方的壁櫥打的粉碎。
老人一驚,將手伸向薛林鐘,道,“不要傷害我的囡囡…!”
薛林鐘趕忙回身,攙住了差點從床上摔下來的老人,與她抱在一團,淚流滿面。
“文迪…”張霏霏也摁下了汪文迪的手。
方才出手的的確是他,他臉上冰冷,銳利的視線看著哭得萬分痛苦的薛林鐘,一絲同情也沒有,道,“我的脾氣可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說話注意點,再扯到霏霏身上,下一道劍氣我保不準會打中哪兒。”
他望向張霏霏時,眼神驟然柔和下來,拍了拍她的手背,拉著她上前,復又居高臨下道,“薛林鐘,你以為我們什么都沒查到,其實我們已查了個一清二楚,當時我就說過,你主動說出來,和被我查出來,是兩碼事。”
一個是誠心愿意以功抵過,及時悔改,一個則是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
汪文迪繼續道,“你說我們沒本事,那你呢?你和惡人合作,對惡人所為視而不見,助紂為虐,你又是什么成分呢?”“我們只會逼問你,你不是一樣?只會對我們想要幫你的人發脾氣,何曾敢對惡勢力如此這般大喊大叫?好壞不分,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想你奶奶好,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否則,最后害死你奶奶的不是這個病,是你!”
薛林鐘一愣,哭聲漸弱,慢慢的變成了抽泣。
張霏霏見她的樣子,心中也是又無奈又心酸,再度試探道,“林鐘,讓我給你奶奶看看吧。”
薛林鐘沒說話,但往旁邊挪了挪。
張霏霏知道她的意思,跟著便熟練的摸到了老人的脈。
不一會兒,她就有了結論,認真道,“…心肌供血不足,血氣虛,是慢性心功能衰竭。”
她轉而問道,“藥呢?”
老人忙把還剩了一個碗底的藥遞給了張霏霏。
她仔細研磨查看,起身對汪文迪道,“奇怪,這藥是治療的藥,按理來說,如果長時間服用這種藥,老人家的狀況應該會慢慢好起來。”
汪文迪對她的判斷完全信任,應道,“那問題應該在她自己身上了,我來看看。”
說罷,他凝出一團清氣,自老人腦門中往全身鋪了下去。
不過片刻清氣轉瞬消失在老人的體內。
他道,“果然,老人家身體里有一道…簡單講,就是阻止她的身體吸收藥力,所以這些藥,相當于白喝,她的病情自然越來越重了。”
薛林鐘又哭了起來,她一把抱住了老人,眼淚不斷的涌出,但不知是心痛還是后悔。
汪文迪壓低了聲音,附耳沖張霏霏道,“從術式上看,那道氣息不是能強硬消去的類型,是必須殺死施術者的巫法詛咒。”
張霏霏也低聲問道,“她奶奶還能堅持多久?”
他答道,“三天。”
許是哭夠了,薛林鐘在老人的安撫下慢慢平復了心緒,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哄老人躺下,方才局促的朝另兩人開了口,道,“去門口說吧…”
三人再次挪到了門口,在這說話,既能讓她奶奶處在視線中,也可避免老人聽見對話內容,經不起驚嚇。
“除了在香爐中另外燒香這件事,還有一件…點香的那天晚上,我才看見…那、那是個奇怪的東西。”
沒睡的她在門縫里看得一清二楚,那玩意兒長著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說它是怪物,它又長了人的模樣。
薛林鐘仔細回憶,懊悔道,“真的見到怪物的時候,我才知道…我被利用了。”
汪文迪鎮定道,“你能畫出那怪物的樣子嗎?”
黑翅膀,看來就是那天從薛家外閃出的、后來與他交手的黑影。
那股力量,他記憶猶新,絕對不是凡品。
薛林鐘為難道,“可是可以,但我的水平…”
“無妨,你畫就是。”汪文迪道。
他在手中以金光變出紙筆,又并了雙指,在她心口前一點,便將紙筆交給了她。
薛林鐘依言照做,沒想到下筆如有神,完整且具體詳細、栩栩如生的把腦子里所想的形象刻畫在了紙上。
“就是這個。”她把紙遞回去。
紙上畫著的確實是個長得人模人樣的東西,最顯眼的就是它那一對純黑鋒利的翅膀。
張霏霏盯了半天,忽然道,“文迪…我們之所以想不出這怪物的來歷,是因為此前遇見的皆是中土傳說中有載的,所以限制了我們的思維,你既然說這事是藤原中呂干的,就不能以傳統眼光來看這些怪物。”
汪文迪還沒說話,薛林鐘倒是先開口了。
她道,“藤原中呂?就是她,她來找過我,還給了我一個東西,你們在這等一下,我立馬去找!”
待她走后,汪文迪方道,“霏霏,你的意思是…這是非中土的怪物?”
“你忘了,之前藤原中呂和藤原離鸞共謀的時候,利用的是什么?”張霏霏一語驚醒夢中人,嚴肅道,“你再看看,這怪物!”
汪文迪自然記得,‘傲慢使放浪,嫉妒偏生艱,憤怒忘君臣,懶惰不持,貪婪無二,暴食不潔,色欲無度’,正是七宗罪。
他的視線移到紙上,眼中驀地劃過一道精光,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是…!”
“路西法!”
墮天使之一,路西法,象征著七宗罪里的傲慢,擁有媲美神的力量,自然非凡!
回想起自己曾在鐵蛋住處見到的那道虛影,那只口吐烈火,牙齒銳利,身著鎧甲的巨獸,正好能與七宗罪之二,嫉妒的象征——利維坦對上號。
而熊巍 “小柳是憤怒,方小吉是懶惰…”汪文迪越說聲音越冷,眉頭也擰成了麻花,道,“藤原中呂…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她想干什么,如果這個方向沒錯,現在還沒出現第五個失蹤的孩子,我們一定可以趕在她前面!”張霏霏拿了主意,決斷道,“按照順序,下一個是…貪婪!”
“你說得對,目前看來,失蹤的孩子都是兩個村子內的,我現在立刻通知趙村長,并且讓阿瞿他們去隔壁村,做好萬全的防范,守株待兔!”汪文迪也立刻安排了行動。
安排畢,薛林鐘也走了過來,失望道,“我明明把那東西藏豬圈里了,怎么找不到了?”
“什么東西?”汪文迪問道,“你放豬圈里干嘛?”
薛林鐘撓了撓頭,窘迫道,“…是一個紫砂壺,那女人讓我在院子里找個地方放,我就隨手藏豬圈里了。”
汪文迪眼中劃過一絲了然,借紫砂壺的靈力掩蓋屋子里的邪氣,好讓陣法順利啟動,不愧是藤原中呂。
一旁的張霏霏忽的拉住了薛林鐘的手腕,望著她的胳膊,道,“你這傷怎么回事?這么長一道,怎么不抹藥?很痛的!”
“沒、沒什么…”薛林鐘掩飾地拉下了袖子,道,“沒事,你們就不用操心我了,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吧!”
張霏霏嘆了口氣,道,“林鐘,你的謹慎沒用對地方,你這口子不處理的話,會化膿惡化,也就是現在是冬天,好一些…別不把自己當回事,還是先給你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