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瞿星言識破九龍罩玉蓮后,便同陳月歆一齊再次趕到了藤原中呂的墓前。
瞿星言站到門所在之處,細細感知了一番便道,“門已經合上了。”
他側過身子問陳月歆,道,“汪文迪開門時念的是什么咒?”
陳月歆知他謹慎,回想了一會兒,答道,“什么‘身有三清,體有神光’什么的。”
聞言,他眼底劃過一絲了然,擺正了身形,青光凝于手中,念道,“玄宗道法,妙之非常,身有三清,體有神光,視所不見,聽也不聞,洞慧交徹,覆護真人…此處有門,可跨陰陽,役使雷霆,速速顯形!!”
青光落下,門再度開啟。
陳月歆挑了挑眉道,“厲害啊!”
進去之前,她又打斷了人的步子,看似漫不經心道,“喂,你那些傷,真的沒事了嗎?”
“你關心我?”他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誰關心你啊!”她跺腳,語速快了許多,道,“你當這是哪兒啊?這可是藤原中呂的地盤,咱們又不是沒在這兒栽過跟頭,你一會要是因為舊傷復發嗝屁了,我可不負責給你收尸啊!”
瞿星言笑了一聲,前腳已經跨進了門內,認真答道,“不必擔憂,走吧。”
“喂,你這人干嘛老是自作多情,都說了不是關心你,誰會關心你啊…”陳月歆沒好氣的說著,又見他直接走了進去,連忙邁步跟上,話更多了,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你能不能等我一下啊?”
從走過一遍的路進入,兩人很快就到了那擺放著藤原長實尸骸的地方。
陳月歆一直在叨叨,瞿星言終于開口打斷了她,道,“據載,藤原長實乃是壽終正寢的,他的尸骸以這幅模樣出現在這里,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不知道。”她隨口答道。
他也不介意,跟著講述道,“玉藻前在被收服之前,所附身的最后一位女子,藤原得子,也就是這位藤原長實的女兒,而這墓中的機關…比如你們所說的犬神、犬鬼和遇上的雪女、陰陽棺等等,它們所有,都利用了殺生石的力量。”
“殺生石即視為玉藻前的力量,與玉藻前聯系最緊密的,實際上就是藤原得子,再利用血脈關系,將藤原長實的尸骸放在此處,接受神罰…”
“這便能形成一個詛咒。”
陳月歆跟在他身邊,稍微提上了一點興致,問道,“什么詛咒?”
他一句話澆滅了她的興致,答道,“不知道,這只是我根據我所知理論做出來的猜測,而且我們幾個從墓中出去,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什么異狀。”
她白眼還沒翻完,又聽他道,“不過按理來說,只要消除墓主的怨念或執念,送墓主往生,其所留下的詛咒便可以解除。”
陳月歆對這些枯燥的理論知識不感興趣,加之兩人這次進墓目的非常明確,便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瞿星言接著道,“想不想聽點藤原中呂的故事?”
“我覺得藤原中呂有句話說的很對。”她突然正經了一分。
“哪句話?”
“就是說我們對她的了解全部來源于既有的記載,其實是很片面的,歷史的確是勝者的舞臺,從我們眼下的時間往前回溯,藤原家就是敗者。”
從古至今,勝者為真,可真的追根究底,負者何假?
負者最大的錯誤,其實就是它敗了。
瞿星言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和你的觀點不一樣,記載雖然片面,有時候甚至會夸大其詞,但絕不會無中生有,既然有記載,就說明一定有這件事,或者關于這件事的蛛絲馬跡,片面的了解,有時候也是一種理智的了解。”
他道,“而有句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陳月歆瞥了他一眼,停止了雙方的辯論,聳了聳肩道,“好吧,愿聞其詳!”
“我概括來說,藤原中呂的生涯中,總共有這么幾件被記載的大事。”
瞿星言伸手射落一根洞壁上的利刺,讓粗心的陳月歆安穩通過,一邊說道,“第一件,她年少之時,皇城中接連發生怪事,天皇派遣當時名震一方的陰陽師徹查此事,最終那位陰陽師鎖定了一個行為怪異的中年人。”
“在那位中年人要被處決的時候,藤原中呂卻攔住了陰陽師,并且向他說明,作祟的并不是這位中年人,而是枯井邊的一棵樹。”
“可惜陰陽師和官家都沒聽她的,把中年人處理了后,城中怪事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變本加厲,某夜,藤原中呂大著膽子把那位陰陽師叫到了那棵樹前,并熟練的運用結界將樹鎖住,要他同自己打個賭,輸的人從此不問世事。”
“陰陽師同意了,他也許沒想過自己會輸給一個小丫頭,可結果藤原中呂真的從樹里逼出了一只吊死鬼的亡魂,順利的解決了這個問題,也一舉讓那位陰陽師史上再無名字。”
陳月歆聽得來了勁,道,“這么強?”
他道,“嗯,她那時候不過才四歲。”
她驚道,“臥槽!”
他又道,“此乃‘藤原家的絕筆’之由來。”
陳月歆趕忙追問,“那‘藤原家的末路’又是怎么一說?”
瞿星言直言答道,“這是第二件事,隨著藤原中呂年紀長大,她出落得也算標致,家中長輩有意效仿以前的做法,想把她送進宮去,以她一人之力,帶動藤原家的重新崛起。”
“被送進宮去之后,年輕貌美的藤原中呂確實得到了天皇的寵幸,沒多久,她也懷孕了,一年之后,她生了個女兒,再之后,長輩要求、逼迫她必須生出一個皇子,但中間不知出了什么差錯,她沒做到。”
“天皇對她的態度開始急轉直下,甚至因此貶低了藤原家,革除了一大批藤原家的人,她也被遣送回府,藤原家因此地位、勢力斷崖式下跌,出現了空前絕后的最低谷。”
“所以被歸罪為‘藤原家的末路’。”
陳月歆不解,道,“這也不能完全怪在她身上吧…”
瞿星言搖了搖頭,道,“藤原家對她寄予的期望太高了,而且之前的期望她都達到了,突然沒做到,所以才會更加急躁。”
她不做評述,道,“還有嗎?”
他道,“還有最后一件事。”
“藤原中呂的死亡。”
“根據記載,她被遣送回府后,一直深居簡出,只沉迷于研究道法,并與各路陰陽師打交道,那時正值倭寇橫行之際,雙方多有交戰,藤原家家族中的年長者一直想要再創先祖攝政的輝煌,所以一直在尋找建功立業的機會。”
“戰爭就是他們此次看中的機會,所以他們中有人主動請纓,帶兵前來大明邊境參戰。”
“而一向不問這些事情的藤原中呂卻一改之前的態度,不僅要求與軍隨行,更制定了許多詳細的、精確的作戰計劃,族人大喜,又因為她本就在道法上天賦非凡,故而被賦予了領隊的職權。”
聽到這,陳月歆打趣道,“不會然后她就帶著人來送死了吧?”
他瞥了她一眼,耐心答道,“一開始因為她的術法,對方其實贏了幾場小仗,到第三場中途,也不知出了什么問題,所有出戰的船只全數沉沒,當時參戰的所有藤原家的人,全軍覆沒。”
她砸了咂嘴,“戰爭就是這么變化無常。”
他道,“當時參加戰爭的藤原氏大多是壯年男子,和一些有經驗的長者,所以這一戰直接傷及了藤原家的根本,而且是很難恢復過來的那種。”
“藤原中呂也在戰爭中陣亡了,這就是對她的全部記載。”
說話間,兩人已經再一次進入了流沙室。
此時的流沙室和從未有人進來過的模樣一致,鹽粒、細沙靜靜的躺在地上,一點動靜也沒有,但陳月歆知道,周圍漆黑的山壁并不是土的顏色,而是無數密密麻麻看不清的黑蜘蛛的顏色。
同樣的,也是在不見天日的黑色中,裹挾著一層淺淺的霧氣。
兩人這次都看見了那一縷若隱若現的金光。
怎么能不觸動機關過去,是個問題。
瞿星言回身拽住她的手腕,提議道,“未免你我落入幻聽的圈套中,從現在起,你要跟我一起行動。”
“一起行動就一起行動唄,你用得著拽著我嗎?”她有些不老實的想要把手抽出來。
“用得著,因為你太容易中計了。”他扣緊她的手,隨口道。
陳月歆哼了一聲,揶揄反擊道,“不用拿我的缺點當借口,關心我就關心我嘛,你可以直說,咱倆誰跟誰呀,我還不懂嗎”
誰知他充耳不聞,卻回擊得更狠,道,“也是,咱倆這關系,都坦誠相對過了。”
她恨得牙癢癢,罵道,“不會說話能不能不說話?”
“我很會說話,”他又提了一嘴,道,“當時在朱夏的人格之門中,我對上的就是一位‘毒舌’的人格。”
“我又不是在夸你,你能別這么沾沾自喜嗎?”她氣得連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