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干脆的聲音落下,原本輝煌的燈火驟然熄滅,寺廟及周圍皆陷入了昏暗中,唯有長階上還等距亮著石燈,其余的一切都沉寂下去。
敞開的大門恍若在靜候獵物的光臨。
“還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進去之前,瞿星言望了一眼仍舊迷人的星空,如是道。
陳月歆與他對視,問道,“哪一點?”
“常壽院是她出家的寺廟,屬于皇家寺廟,無論是規模還是里面的待遇,應該都很好…這樣的寺廟,怎么會與‘戰火’二字扯上關系?”
而且還是那般嚴重的內憂外患,即便藤原歡子淪為了宮斗、家族政治的犧牲品,她該怨恨的也是腐朽的家族掌權者和弄人的命運,怎么會一口一句天下與女人?
她這輩子都在宮中生活,何曾親身領略過戰火?
陳月歆沒來得及思考,就見那大門發出‘咯吱’的聲音,竟緩緩的合攏起來,她連忙叫道,“進還是不進?快點!”
“進!!”
瞿星言一錘定音,兩人瞬間閃身,在門合上之前沖了進去。
門內的景象大不相同,在層層帷幕之后,有一正在燃著的香爐,散發出令人神安氣寧的幽香。
“客人,請。”
陳月歆著實被這突兀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陰沉的微光下,面前不過一米處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兩個站立的女人,兩人都是侍女打扮,身上無多余的飾物,很是淡雅樸素。
她們的聲音輕飄飄的,好像沒有重量一樣。
瞿星言湊近她耳畔,低聲叮囑,“鎮定點,見機行事。”
點了點頭,陳月歆緊跟在他身邊,朝倆侍女指出的方向走了過去。
經過這兩個侍女旁側的時候,陳月歆才發現,她們竟然是兩張紙片!!
只有薄薄的一層紙張的厚度!!
她咽了口口水,不禁感到脊背發涼,主動挨近了瞿星言一分。
“怕了?”他低聲道。
“誰怕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害怕嗎?”陳月歆翻了個白眼,催促道,“平常沒見你那么多話,快走!”
這路說來奇怪,明明看上去近在咫尺,但愣是走了足有十分鐘,那幽香的味道越來越近,卻也讓人感覺越來越冷。
眼前的景象再度豁然變化。
只見那香爐后方便是一張奢華的闊床,珍珠幕簾前頭還有一方綃寶羅帳,上頭繡著金絲奇花,反射著淡光,煞是好看。
床前擺了一張方桌,二者當間跪坐著一個女人。
正是瞿星言此前見過的那個,陳月歆這回睜大了雙眼,上下看了好幾遍,才確定這是一個‘有厚度’的人體。
女人身上的服飾也變了,繁雜非常,但總體來說的確是大和皇室服飾,周身的氣息既沉靜又鋒利,沉靜是因為久居佛經香火之中,鋒利乃是與生俱來、天性如此。
除了這些之外,陳月歆還看出了一絲高處不勝寒的味道。
“坐,”女人開口,一舉一動都優雅非常,“喝茶。”
兩個蒲團隨她的話音而動,飛到了桌子的另一邊,兩人交換了眼色,上前左右坐了下來,默契的都沒有喝茶。
不管有毒與否,他們也本來就不是來喝茶的。
“我就是藤原歡子。”她簡單而直接的自我介紹,一點也不介意對面兩人并不喝她的茶。
沒等兩人發問,她就繼續道,“想從這里出去?我給你們個機會。”
“這陣的陣眼…就在我最恨的人身上,殺了那個人,你們就成功了,但是機會只有一次,在這里面會遇到什么,我也保不準…而且如果你們選錯了要殺的人、殺錯了人的話,陣眼就會永遠隱匿起來。”
瞿星言反問道,“我們能相信你說的話?”
“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沒得選,”藤原歡子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喝茶,平靜道,“因為這里的規則是我定的。”
她才說完,那香爐里的煙幕就越來越濃厚,直到鋪滿整個視線。
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又站在了常壽院的門口。
“怎么辦?”陳月歆道。
在這里面來硬的肯定是行不通了,瞿星言稍加思索,“先按她說的做吧。”
說話間,兩人注意到寺廟的門口竟然還多了幾個巡守的守衛,而遠方也重新出現了不一樣的景象。
新的世界。
沒有戰火,街道和各式各樣的建筑、來來往往的人群和悅耳的叫賣聲,眼尖一點甚至能看見街邊的一家面館,此時正有幾個客人在不亦樂乎的吃拉面。
瞿星言皺了皺眉,“奇了怪了。”
陳月歆心底也察覺了一絲不對勁,將眼神望向了他。
他搖了搖頭,也說不出到底哪里奇怪,決斷道,“先過去看看吧。”
一邊走,她一邊問道,“藤原歡子最恨的人,會是誰呢?”
“第一,藤原家的長輩,決定選她入宮的人,這個人直接毀了她的一生,甚至在她無子嗣后,又立馬選了她的表妹替代她。”
瞿星言捏著下巴,分析道,“第二,她的表妹,也是她嫉恨的源頭,雖然也是個工具人,但的確奪走了她的一切。”
“二選一?”
“暫且是這兩個。”
說話間,兩人走進了那家幾乎滿座的面館。
正巧,還有一張空余的桌子,兩人正欲坐下,在這人群密集之處打探些有用的消息。
與他們前后腳的,又進來三個人。
這三個人個個都拿著武器,氣勢就壓了別人一大截,臉上更是兇神惡煞,像三個土匪頭子似的。
瞿星言聽見人群里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藤原家的鷹犬,真晦氣,趕緊走吧!”
此言一出,原本還在吃面的人都紛紛咬斷了嘴巴里的面條,接二連三的起身,把錢留在了桌面上便都匆匆離開了館子。
轉眼間,偌大的面館里只剩下了瞿星言這一桌。
那三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找茬,別的空位不坐,直沖兩人的桌子來了。
帶頭的那個是個利落的寸頭,個子沒有后面兩人高,眼神卻是最兇的,他臉上還有一道猙獰的疤痕,顯得殺意更甚。
后面左邊那個是個魁梧的胖子,身姿就非常醒目了,足有兩個熊巍那么寬。
右邊的存在感不高,頭發略長,面無表情。
“我說你們倆是什么牛馬…”胖子率先開口,擺明了要兩人讓開位置。
陳月歆瞟了他一眼,徑直打斷,“這么多空位,你瞎嗎?”
“嘿,小爺我今天非要坐這兒,敢跟咱們搶位置,也不打聽打聽我們什么來頭,我看你倆是活膩歪了…”
胖子說著,眼見兩人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一面說著一面就揚起了沙包一樣大的拳頭砸了下去。
可惜在空中就被瞿星言輕松的擋下,瞿星言手腕轉而用力,把胖子丟出去幾米遠。
胖子從一堆散架的桌椅板凳中爬起身來,轉手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朝端坐不動的瞿星言劈了過來。
那是一把不同尋常的大刀,刀身上就有許多倒刺。
不必瞿星言出手,陳月歆就以流火扇射出一道火光,再次抵消了他的進攻。
胖子咬牙穩住身形,雙手一甩,這刀的刀柄突然伸長,如蛇刺了過來。
陳月歆一晃已經消失不見,眨眼間她就越過這鋒利的刀刃徑直接近了這胖子,她的速度快的在人意料之外,正要對胖子動手,那帶頭的卻忽然將胖子手里的刀推了回來,幫了他一把。
這刀刀身上本就有倒刺,于近身作戰是十分有利的。
胖子見老大出手幫忙,得意道,“這回看你怎么囂張!”
哪想陳月歆也不是一般人,身上火焰驟起,將刀上的利刺直接融化,回身摁住了胖子抓刀的手腕,正對他面門就吹出了一道烈焰。
烈焰把人撕開后擴散,這拉面店霎時被毀于一瞬,胖子兩個同伴連忙跳出了火焰席卷的范圍。
街上空無一人,雙方兩兩對峙。
領頭的那個見自己的同伴燒得連尸骨都不剩了,皺眉威脅道,“你們到底是誰?招惹藤原家的人…”
“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廢話?藤原家?你就是皇帝來了,我也照樣燒!”陳月歆高聲喊道。
她一說完,對方皆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攻了過來。
帶頭的那個使的是一把長刀,另一個中發的則是一把三叉戟。
瞿星言縱身躍起,在腳下留下一道煙塵,迎著長刀徑直而上。
他手里握著金輪,勾住對方的長刀,揚起拳頭給對方臉上來了一拳,但很可惜,沒打中。
這人似乎有點本事,不知念了個什么咒語,竟瞬間閃身避開了這攻擊。
天空中星幕逐漸被掩蓋,烏云密布,剎那之間,就從瞿星言頭頂劈下來一道嘶鳴著的雷電。
他手里射出青光,吞噬了這道雷電,轉瞬攜帶著雷電轟然落地,把電射向了使長刀那人。
然他這也只是虛晃一招,在雷電之后他便迅速的瞬步接近了對方,金輪壓制長刀,口中念咒,周圍的空氣里應聲出現無數冰刺,齊齊扎進了人的身體里,把人戳成了個馬蜂窩。
可謂是一招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