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朱夏淡定非常,根本不躲。
與她所料無二,在寶劍要刺中她之前,熊巍搶先拽住了汪文迪的手腕。
他額上冷汗都冒了出來,看著汪文迪鐵青的臉色,聲音也不自覺的稍低了一些,忙道,“汪哥!怎么了這是?”
汪文迪的寶劍離朱夏的心臟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離,他面不改色道,“你不讓我殺她?”
張霏霏和陳月歆也趕忙上前,問道,“你要殺她?她是咱們的人啊!”
“她不是。”汪文迪篤定道。
“此話怎講?”熊巍不肯松開,繼續問道。
汪文迪斜睨了熊巍一眼,抿了抿嘴,道,“我說她不是,她就不是。”
“汪哥,你這可有點強詞奪理了,這站咱們面前的明明就是朱夏啊,你怎么說不是呢?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不可能讓你動她!”熊巍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是道。
眾人都等著他的說明,但汪文迪仍是講不出具體,只能道,“我現在必斬了她,否則大家都會后悔!”
張霏霏也是一臉迷茫,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有話好好說。
陳月歆同樣一頭霧水,勸道,“阿迪,你咋了?吃錯藥了不是?她平安回來,還把孟月帶回來了,這是好事啊!”
有人數多撐腰,熊巍也多了一二分底氣,加大了一些手上的力度,“汪哥,你要給不出個理由,就收了劍,要是還要動手,我雖然打不過你,但…要想傷害阿夏,就先把我擺平再說!”
聞言,汪文迪更來氣了,翻了個白眼道,“搞清楚,我以前就說過,她是鬼車化身,其心必異!!”
這話說完,后頭沒動靜的朱夏嘴角忽然抽了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捕捉的晦暗,隨即,她便往熊巍身邊靠了靠,一副怯生生的模樣,緊挨著熊巍。
朱夏輕聲道,“他好嚇人…”
“乖,阿夏,不怕,有我在。”
不知是不是大男子主義的心理作祟,熊巍眼中的遲疑完全消失不見,臉上更添一分堅定,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起來,沖汪文迪道,“可是這么長時間了,阿夏什么壞事也沒做過!”
汪文迪仍舊同他僵持不下,冷笑道,“你一定要這樣護她?”
“此前交易會上將她救出,我說她身上有邪氣,你護著她。”
“而后張宅被毀,天狗之禍,我要殺她,你護著她。”
“再之后,她身化鬼車,好食血肉,還差點殺了你,我再次要殺她,你還是護著她。”
“現在,她與孟月回來的不明不白,我為你們的安全著想,她又受人操控殺凰鳴雞在先,你仍然護著她。”
“你不想我傷她,好,我可以答應你,但今天必須把她趕走!你與她殊途不同歸,注定要分開的…!”
說到這,熊巍突然高聲打斷了他。
“那你和小姐呢?!”
因為朱夏的進一步依賴,他似乎已經將理智拋之腦后,大聲道,“你難道和小姐是一類人?小姐是普通人,你呢?你是普通人嗎?”
“你和小姐可以,為什么要阻止我保護我喜歡的人?!”張霏霏驚道,“巍哥…!”
汪文迪伸手攔住了張霏霏,卻是轉手收了寶劍,表情卻更冷冽一分,反駁道,“所以霏霏才吃苦修道,我才要專心教她道法,還不明白嗎?”
“你和鬼車呢?怎么,是你要身入魔道,還是你有信心把一個現在狀態都不清不楚的鬼車變成人類?”
這話說的完全沒有漏洞,熊巍一時語噎,但還是強硬道,“可…可是阿夏真的沒有害過我們!”
他想起她乖巧的抱著自己的外套,說喜歡那上面的味道。
想起房間里的親昵,想起她一聲一聲的表白。
更重要的是,朱夏也曾經幫他擋過一擊,如果心思不正、懷揣邪惡,怎么可能那么果斷的去擋那來勢洶洶的一擊,搞不好是要沒命的啊!
他想起她虛弱害怕的模樣,和一直吐血不停地樣子,他到現在還自責,一想起這個,就感覺眼睛發酸,只想把她牢牢的牽在手里,護在懷里。
熊巍后退了一步,緊緊抓住朱夏的手,道,“汪哥,我會看好她的,就讓我和阿夏呆在一起,出事…我會負責的。”
汪文迪沒再與他爭論,帶著一干人離開,只留下他與朱夏。
“文迪,”張霏霏眉目間有可見的擔憂,她回望了一眼合上的門,“這樣真的好嗎?巍哥他也是一時情急,我們都知道他對阿夏…他本來就是個一根筋。”
“正因為他一根筋,現在情緒上來了,你跟他說什么也沒用,”汪文迪輕輕嘆了口氣,“也許方才是我過于強硬了,不過我雖說不出究竟哪里不對,但我有百分百的把握…朱夏,一定會出事。”
他轉向陳月歆,問道,“你們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領著孟月跟在后面的陳月歆聞聲,答道,“我跟阿巍落在了一幢挺古怪的洋房前,阿夏…我不知道她落在哪兒了。”
一面說著,她一面把回來前的事兒說了一遍。
眾人也未走遠,只是在隔壁另找了一個空病房安置孟月,正好也能顧著熊巍,兩頭不落下。
先囑咐了云哥兒去一趟食堂看看晚飯如何了,等他走開,汪文迪才開口問道,“怎樣的法陣?你給我畫一畫。”
陳月歆以白墻為紙,術法為筆,將那怪異的三角形花紋畫了一遍。
張霏霏上下打量,搖頭道,“這圖案看久了還實在有些瘆人。”
汪文迪捏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他方接著問道,“當時你確定在附近沒有感覺到朱夏的氣息?”
“確定。”
“你們也沒有進過那房子?”
“沒有。”
“有沒有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音、或者是念咒的聲音?”
陳月歆仔細回想了一陣,篤定道,“沒有,只看見了這個圖…”
倒是一旁的張霏霏恍然出聲,拍腿道,“說到奇怪的聲音,我卻聽見了一個!”
她走近兩步,低聲將凰鳴雞與朱夏大戰的昨夜所聽見的怪聲模仿了一遍,并說明了聽見的時間,道,“就是這個聲音,我覺得特別耳熟…”
那旋律在汪文迪腦中響起,他眼中劃過一絲寒意,與張霏霏對視,吐出一個字,“鼓。”
氣氛一時陡然凝固,陳月歆也道,“對啊,這不就是打鼓的聲音嗎?!”
眾人自然記得,朱夏初化九鳳之時給出的一點線索記憶,她說她醒來的時候在一個巨大的空曠場地中,那里什么都沒有——
只有鼓。
那時候張霏霏還問過,有沒有什么以鼓鑄成的陣法。
汪文迪擰起眉頭,給出了不一樣的回答,道,“沒有這樣的陣法,大概…會有這樣的——巫法。”
換言之,從頭到尾抓走九鳳的、召出天狗的、控制朱夏的…乃是一位能使巫法的大巫。
“這人跟我們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做這些事?”張霏霏不禁打了個冷戰,問道。
汪文迪道,“他們的理由我們是理解不了的,無需問這些,因為出發點的三觀就大不一樣了。”
他拉了一口長氣,但臉上并不緊張,反而有一種自信的了然,接著道,“比如高玉繩,在他看來,他的行為是清洗世界,我們又如何能理解呢?”
“我只知道,無愧于心,無愧于人,他既與我對立,前進之時,我也只好將他鏟除了。”
這是他一直以來認定的法則,‘本心’,就是最重要的。
“有道理。”兩人紛紛點頭。
張霏霏將視線移到床上打過鎮靜劑而睡著的孟月身上,決定先解決眼下的事,問道,“文迪,那她是什么狀況?”
“不知道,”汪文迪坦誠道,“但…她還是人類,暫時先觀察看看吧。”
未多時,云哥兒便來喊三人吃飯,晚飯后不久也就入夜了。
臨近十一點,略有些困意的云哥兒兀自堅持自己的任務,依然守著凰鳴雞的尸身,剩下三人則在病房里待著。
不知今夜又當如何。
時針走到十一點,輕鳴了一聲,似乎在告訴眾人,子時已到。
三人幾乎是同時皺起了眉頭,他們都感覺到了一股怪異的邪氣,汪文迪凝神專心,若要究其源頭,不難發現是隔壁熊巍與朱夏所在的房間傳出來的。
交換了眼色,汪文迪囑咐道,“月歆,你去看看,萬事小心。”
“好。”陳月歆應聲,斂去了自身氣息,出了門。
“我擔心云哥兒…”張霏霏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孟月,面露愁色。
汪文迪也瞥了一眼沒有異常的孟月,安撫她道,“你在這兒呆著,我去看一眼云哥兒,很快回來。”
說罷,又給了她一張金色的符咒。
張霏霏點頭,見他一個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那陳月歆到了窗前,向里望去,正看著朱夏一個利落的鯉魚打挺便翻身而起,回頭拽住了熊巍粗壯的胳膊。
跟著,她竟一個流暢的過肩摔把這大個子徑直扣倒在地!
哐!!
陳月歆一腳把門踹開,箭步向前,掀開了制住熊巍的朱夏。
“阿巍!什么情況?!”她忙問道。
熊巍捏著拳頭,答道,“不知道啊,剛過十一點,阿夏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