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之后,環月與青怡很快便收拾東西離開了,而此時雷云才從淳兒口中得知環月每年中秋之夜都會對月祈禱并獻舞,為己、為他人、也為天下的蕓蕓眾生祈求平安,而這一回則被他正好趕上了。
二人回到院子之時,環月與青怡已經張羅好了晚膳。用膳之時,雷云也將準備離去的決定告知了淳兒與青怡,對此二女的反應不一;尤其是淳兒,其不斷瞥向他的目光竟然看得他心里有些發毛…
由于他啟程在即,環月三女還特地取出了親釀的美酒提前為他踐行;而雷云想到很快便能與妻兒見面,又有佳人陪伴在側,心中可謂十分的高興,再加上淳兒在一旁不斷的勸酒,于是不免多飲了幾杯。
酒雖然喝了不少,然而向來自律的他還是次日很早便醒來了…
聽著外面細細的鳥鳴,他的心情立時也變得十分愉悅,而后暢快的伸了個懶腰后。
然而下一刻,他很快便發現了不妥之處!
因為此處竟然不是他的房間!
驚慌之下他連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入目的情形卻令他整個人登時僵在了那里…
在他的身旁,一個赤裸著身體的佳人正靜靜而眠,不是環月又是何人!
佳人睡姿很美,仿佛初生的嬰兒一般自然沉靜,那宛如雪玉般晶瑩剔透的肌容之上還有淚水滑過的痕跡,柔弱之中又帶著幾分誘人的嬌媚,分外惹人疼惜…
這可如何收場?
此情此景,雷云不禁有些苦惱地輕嘆了一口氣。
身上醉人的幽香與種種的痕跡都已經明明白白地顯示出他與她昨夜…
凝白如玉的嬌軀、柔嫩的觸感、抵死的纏綿、婉轉撩人的呻吟…
幾個零星的、令人熱血沸騰的畫面與模糊的感覺涌上腦海,雷云的臉上更加的一籌莫展了。
此時他依稀還記得昨日的晚膳似乎持續了很長的時間,連環月與青怡也在淳兒的攛掇之下喝得酩酊大醉,至于后來怎樣跑到環月的房間之中卻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正長吁短嘆之時,淳兒那張清麗的容顏驀然就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死丫頭!
想起淳兒所說的話以及一些異常的舉動,雷云不禁有些生氣了。
很顯然,這事兒同她脫不了關系。
淳兒雖然是一番好意,然而此舉卻也將他一下子置于兩難的境地!
倘若環月愿意跟他那當然一切皆大歡喜,可是問題麻煩的是人家對他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若是不愿委身于他可如何是好?
難道要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這顯然也不符合他的一貫作風;可作為一個男人,他自尊也不允許他去勉強一個并不愛自己的女人,哪怕她生得再美麗。
就在他腦海之中千頭萬緒之時,佳人那明媚的星眸忽然緩緩地張開…
微微望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佳人那冷若冰霜的玉顏上兩行晶瑩的淚珠輕輕滑落。
事實上,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她便已經醒來,只是當時的情形令她羞憤不已,一時難以接受,因此不敢驚動身邊的男人,只等他醒來自行離開,如此彼此之間暫且也能避免一些尷尬…
然而此刻她也想清楚了,此事終歸還是要來面對。
另一邊,雷云見她如此悲戚,只得以聞言撫慰,然而佳人卻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此情此景,雷云也無計可施,遂為其輕輕地拭去淚痕,而后神色有些黯然地披上衣袍離開。
回到房間之時,他一眼便看到房中笑吟吟地等待的淳兒,不過此時他也懶得再同她計較,隨即走到榻邊慢慢躺下…
見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佳人當即輕輕地坐在榻邊道:“怎么這幅樣子?莫非是被小姐給趕出來了?”
“…”雷云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而后便閉起了雙目。
見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佳人頓時怒了,當即喋喋不休地開始數落他。而雷云此時心中正十分煩悶,索性蒙起腦袋以圖清凈。
另一邊,就在雷云剛剛離開環月的臥房之后,青怡的身影繼而便出現在了房門前。
她并非未出閣的女子,一入臥房之中便立即從房中的尚未散去的氣息、凌亂的香榻以及自家小姐那布滿淚痕素顏上猜測出先前發生的事情。
此時她不禁輕嘆了一聲,而后腳步輕盈地走過去為其拭去面頰上的濕痕。
“小姐…事已至此,不如便隨他去燕國罷。”略略地為其蓋好褥子之后,她不禁又嘆了一口氣,纖手輕柔地梳理其微亂的秀發道。
“…青怡姐,你應該還不知他的真實身份罷。”沉默了片刻之后,佳人目光微微地恢復了些許神采,淡淡地開口道。
“真實身份?他不是燕國使臣嗎?”青怡聞言神色微微一愕,“莫非他還另有身份?”
在她看來那個張易雖然性子散慢,有時還喜歡同淳兒甚至村里的孩子們胡鬧,然而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卻能感覺得到此人是一個善良且十分可靠的人,因此對他當初關于身份的一番說辭也從未懷疑過…
“他并非燕國使臣,也不叫張易,而是叫做雷云,乃是北方燕國之主、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燕公…”說起雷云的身份,佳人的神色雖然依舊十分的平淡,然而美目之中卻是掠過了一絲黯然。
“他…他便是燕公?”一聞此言,青怡不由地吃了一驚,“可小姐…他…”
“不像是罷?若非事實俱在,我亦難以想信,可事實便是如此…”佳人微微緊了緊身上的褥子,心頭不禁浮起了一絲淡淡的苦澀,“他若是當真只是一個使臣或是尋常百姓,而今我跟了他又何妨…可他偏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一邦之主、無數百姓心目中的神明,如此我豈能再跟他?”
“…原來小姐是在意他的身份。”青怡聞言一陣默然,心中當下也明白其所慮之事。
很顯然,由于一些前塵往事的緣故,自家小姐的心中雖然有著屬于自己高傲,卻也將自己看得很是卑微,至少在那人面前是如此。
“青怡姐,你不是不知,我曾跟過人人唾罵的國賊,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如此又豈能配得上他呢?就算他不畏世人流言蜚語,我又安忍連累于他?更何況‘一入侯門深似海’,當年我們在府中便因出身低微飽受欺辱,而今好不容易得以安定下來,又何必再入高門受他人指指點點?”正如她所料的那般,談及身份問題其果然又想起了曾經不堪的往事,神態也變得愈發的暗淡與冷漠。
“小姐所慮甚是…”想到了往昔的種種,她亦不禁微微蹙眉,“既然小姐已決意如此,那我們便將之當做一位過客,早些忘了罷。”
過客…
真能忘得了嗎?
佳人略略挪動身軀,一陣不適的感覺立時令她微微蹙起了娥眉,某些斷斷續續的畫面繼而也涌入了腦海之中。
再說雷云這邊,由于被淳兒糾纏的煩不勝煩,他索性將其中的內情告知于她。
“什么!我家小姐不愿隨你回燕國?”
一聽環月不愿跟他,佳人面色不由地一變,人也噌的一下從榻上站了起來。
“實事便是如此,這下你滿意了罷?”雷云有些惱火地望了她一眼,而后又閉起雙目養神。
“我不管!反正你可不能一走了之…”
“那我能怎樣?總不能將她綁回去罷?”
“嗯?”淳兒聞言神色微微一動,似乎在考慮此事的可能性。
“你又想作甚?”見其俏臉之上陰晴不定,似乎是在考量著什么,雷云心頭頓時又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此時他也顧不上同她生氣了,當即一下從榻上彈了起來!
要是其再整出什么幺蛾子,那他可真的要去跳海了!
“你不必緊張,小姐的脾性我比你了解,若是硬來會出事的…”苦思了片刻之后,佳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悶悶不樂地道。
“那便好,那便好…”雷云聞言不禁松了一口氣。
“哼…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今日你若拿不出個注意,明日你休想離開。”見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佳人不禁怒上心頭,繼而又氣呼呼地在塌邊坐下。
“我的小姑奶奶,你講點兒道理好不好?我若是有主意,不早便付諸行動了嗎?我還有大事要做,不能在此久留啊…”雷云聽罷心中不禁一苦,十分無奈地道。
“大事?你一個小小的使臣,芝麻芥子般大小的官兒,在你們燕國只怕數都數不過來罷,能有何大事可為?反正便宜你也占了,若敢做負心之人本小姐絕不放過你。”淳兒十分生氣地望了他一眼,有些鄙夷地道。
“我…我早跟你說過,我真名叫做雷云,乃是燕國之主。而今我已失蹤一月有余,燕國此時怕是已經人心動搖了,因此我必需盡早趕回去…”雷云見狀簡直是哭笑不得,甚至有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哼!”
“此言句句屬實,我敢當面起誓…”
淳兒雖然依然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話,然而此時對他也算是頗有了解了,知道他在有些事情上不會信口開河,遂平靜地道:“既然你說你是燕國之主,有何憑證?”
“憑證?那你便看看這個罷…”雷云略略地舒了一口氣,隨即取出那枚失而復得的印信遞給她。
捏著那枚精美的印章端詳了片刻,佳人便又繃著臉將東西交還給他,淡淡地道:“我終于知道小姐為何不愿跟你走了…”
“為何?”雷云也是有些想不通。
難道他就真的那么惹人厭煩,以至于到了而今這種地步環月也半點也不肯松口?
“因為你是燕公啊,是大人物…似妾等這般卑賤的鄉野女子或許連給你做仆役都不配,怎敢奢望陪在你身邊呢。”仿佛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之事,淳兒下一刻也給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感覺到佳人心中那濃濃的悲涼之意,雷云的心頭不由地一陣發緊。
他真的沒有想到淳兒會這么說…
雖然來到這個時空之中已有十多年了,然而他早年卻是深受后世思想觀念的影響,故而當今世俗的一些尊卑觀念他在潛意識里便有些不以為然。可是有一點他始終認識得不夠深徹,那便不在意的事情并不代表別人也能如此,畢竟這些長久以來形成的精神枷鎖是刻在大多人骨子里的。
“妾這便去為燕公打點好行裝,明日你便走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之后,淳兒又規規矩矩朝他行了一禮,隨即慢慢地向后退去。
此時雷云哪里會讓她就這樣離去,當即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臂,不顧其奮力的掙扎將其牢牢地擁在懷中。
倔強地掙扎了片刻之后,佳人漸漸地安分下來,仿佛一只被馴服的貓兒一般溫順地靠在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