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馬休三人當即起身迎上前去。
“柔兒,你們兄妹三人在談論些什么?”
望了望身邊的三個兒女,馬騰最后將目光投向了愛女。
“父親,適才我與馬鐵同小妹談及了兩家的婚事,小妹同意了…”馬休知小妹此時不宜開口,遂搶先答道。
“哦?”馬騰聞言顯然是十分的意外,步子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旋即,其又將目光投向了默然不語的愛女,問道:“柔兒,你當真不反對這門親事?”
“父親,兩家聯姻是大事,又于我馬家十分有利,女兒豈能不識大體?再者,今日李大人已為此而登門,女兒也不愿父親為難。”馬云柔聞言淡淡地笑了笑,平靜地道。
“柔兒…李大人此來的確是為了你與燕公的婚事,可此事關乎我女兒一生,為父并未當面應下;再者,聯姻雖然于我馬家十分有利,然而父親卻并不打算拿我的女兒去換…”聽聞馬云柔如此的明事理,馬騰欣慰之余又有些慚愧。
剛才在李儒一番舌燦蓮花的游說下,這事他險些便當場敲定…
雖說婚姻大事要由父母來做主,但那是指一般人家的女兒。馬騰太清楚自家女兒的脾性了,此事她若不點頭,最后的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馬云柔是個聰慧的女子,對于父親此刻心中之所想自然也頗為明了,當即道:“父親,此事女兒已深思熟慮,絕不后悔,父親擇日回復李大人便是…”
“這…柔兒,據為父所知你似乎對燕公頗有微詞,今日為何…”見馬云柔如此果決,馬騰心中反而生出了一絲疑惑。
“父親不必多慮,那是不過是女兒對于其人有些誤解罷了。”馬云柔聞言淡淡地笑了笑,“近年來,父親時常為女兒的婚事而勞神,此皆因女兒自視甚高,女兒不勝慚愧…至于那人…其雖風流多情,且有時也會因此而誤事,然而這也足以證明其乃是一個重情之人,這對于一個女子而言卻是尤為難得…”
“是啊…”聞得馬云柔之言,馬騰也微微頷首,“父親也知道,我女兒雖身為女子,然心志卻不遜于男兒,非是當世英雄豪杰斷斷不會侍之……燕公雖有不足之處,然而卻也堪稱一代人杰,縱觀時變其日后必成大事,最難得的是其正值春秋鼎盛,作為夫婿乃是上佳之選。”
“…父親所言甚是,此事一切便由父親做主罷,只是…女兒還有兩個條件。”馬云柔聞言心緒有些復雜,而后頗為認真地道。
“哦?不妨說一說。”馬騰聽罷含笑望著她道。
“其一,女兒雖不敢覬覦正室之位,然過門之后也不可屈居其他女人之下…”馬云柔略略沉寂了片刻,微微抬眼道。
“呵呵…此事你倒不必擔憂,適才在前廳李大人已經說過,燕公的幾位夫人除了正妻裴氏之外,后正式過門的幾位夫人只有長幼之分,并無尊卑之別…”聽了馬云柔提出的第一個條件,馬騰當即笑著道。
“如此便好…”馬云柔聞言神色雖然平靜如故,然而心中卻是感到十分的意外。
原因無他,在這等級森嚴、尊卑有別世上,此種做法無疑是特立獨行,別樹一幟,尤其是對于一位權勢煊赫大諸侯而言…
從此事上她也更能看出,那人行事確實是如傳聞之中那般不拘一格。
“妹妹,第二個條件是什么?”見馬云柔沉默不語,馬鐵忍不住問道。
“其二…大婚之日,燕公必需親自前來迎親。”馬云柔淡淡地瞥了馬鐵一眼,繼而又道。
“這…恐怕是有些不妥罷。”聽了馬云柔提出的第二個條件,一旁的馬休也忍不住開口,目光不由地望向了父親馬騰。
對于馬云柔提出條件,馬騰的面龐上也不禁浮出了一絲難色…
若是尋常人家成親,按照禮俗新郎本人是要上門迎親的,可是雷云是什么人?那是如今天下赫赫有名的一方諸侯,說是天下權勢最大的人也不為過;依照其如今的身份地位,娶親根本無需遵循常人的規矩。
“三書六禮”的一些其它過場成親之前或許還會按照規矩來辦,但是最為“六禮”最后一個環節的“親迎”那便不是世俗禮制所能決定的了。
除非雷云本人愿意,否則婚禮當日馬家必需送女上門就親,這便是權勢的力量!
“好…此事為父去說。燕公胸懷寬廣,想必不會斤斤計較。”思考了片刻之后,馬騰抬頭望了愛女一眼,撫須笑道。
此舉也是為馬家在兩家的親事上更加的體面,他自然會盡力的去爭取。
“如此便有勞父親了。”聞得父親馬騰之言,馬云柔略略地屈身道。
“呵呵…待為父同李大人再商議一番,盡快便將這樁親事定下來。”馬騰笑著望了望面前的三個子女,心中也變得輕松起來。
“妹妹,恭喜恭喜!”馬鐵見親事已落定,當即笑著向馬云柔道賀。
此時,馬云柔哪里有工夫搭理馬鐵,她的心頭早已被一種復雜的情緒所占據。
“什么?你們讓我擇日迎娶馬騰之女?!”
行轅之中,雷云驚詫不已地望著面前一副鄭重其事的田豐、賈詡與李儒,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當王亢告知田豐三人登門求見之時,他還以為有什么要事稟報,連晚膳都沒顧得上吃便出來了,沒想到的是三人一見面便拋給他一顆閃爍著火花的霹靂彈!
“正是…”
田豐二人聞言若均微微躬身。
“你三人都是此意?”
“正是…”
“…就是那位馬家的四小姐馬云柔?”雷云舉步走到李儒面前,不死心地問道。
“是…”李儒聞言笑瞇瞇地望了他一眼,微微拱手道。
對于雷云與那位馬家小姐之間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不過這些小事在他看來卻不是什么大事…
“此事怕是不妥罷…那馬騰之女正值妙齡,我與之并不匹配;再者,我聽聞馬騰對于這位小女兒十分疼愛,而我此時已有七位夫人,四位妾室,其又豈會舍得愛女下嫁?”雷云聞言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
由于涼州方方面面的大小框架已經確立,接下來一切只需按部就班即可,所以這幾日他便將所有的事情全部丟給了晏明、賈詡等人;可以說,這幾日他的小日子過得是相當的輕松愜意。
然而這一刻,他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辦法,心虛啊…
此前他曾那般對待過人家,此時此女究竟是何種心思他哪里能明白?
馬云柔的脾性他也算是略知一二,那可絕對不一個省油的燈,他可不愿意放一個不定時的炸彈在身邊…
見他似乎有意推脫,田豐當即道:“主公春秋正盛,滿腔才華冠絕天下,一身武藝無人可敵,何必妄自菲薄?再者…主公雄才大略,乃百年難得一見的英雄;而那馬家小姐深明大義,亦非尋常女子,豈會以年齒而相嫌乎?至于馬騰那邊,主公也大可寬心。此事李大人已同在下言明,馬騰很愿意將女兒嫁于主公,此刻主公只需首肯即可。”
“主公…此事家國兩利,還請主公速下決斷。”
“請主公速斷…”
田豐言畢,賈詡、李儒當下也當即站出來鼎力支持。
“這…此事提的有些突然,容我先考慮考慮如何?”雷云聞言輕輕地揉了揉腦門,有些無奈地道。
田豐的一番話無可挑剔,他只能使出拖延之計。
此事與馬家聯姻的好處自然不必多說,但說實話他很不喜歡這種毫無感情、明顯帶有政治色彩的婚姻…
“主公,邦國大事,豈可隨性而為?況此事于我有百利而無一害,主公何故遲疑不定?再者,那馬騰之女身為女子尚且如此使得大體,主公莫非還不如一女子嗎?”見他不肯表態,田豐不禁大為不滿,旋即又咄咄逼人地道。
“你…”雷云聞言立時心頭火起,“有好處的事我愿不愿意都要去做啊,這是娶老婆,不是做買賣,你就算是去市場買菜也得有個挑揀的工夫罷?我如何就不能緩一緩了?真是豈有此理!”
先不說他個人的意愿如何,就算是要聯姻,他也不能完全不顧及那些愛他的女人的感受啊,尤其是正陪伴在他身邊悉心侍候他的曹纓。
“主公息怒…田大人言辭雖有些過激,卻也是期盼早日了結雍涼之事。而今我軍在雍涼之地有數十萬之眾,大軍每在此多停留一日,便要消耗兩萬石糧草;若只是一些糧草倒也罷了,最重要的是雍涼之地僻遠,輪輸轉運頗為不易,如此下去絕非長久之計…”見雷云有些動怒,李儒連忙開口勸解道。
他與賈詡事先說服田豐一起前來的目的乃是希望一舉促成此事,要是因此而觸怒雷云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了。
“…”聞得李儒之言,雷云沉默了。
片刻,他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而后謂三人道:“你們先下去罷,明日我自有決斷…”
“…諾。”
田豐聞言失望不已地搖了搖頭,而后十分氣憤地轉身離去。
“我等告退…”
賈詡、李儒見狀略略對視了一眼,心中均有些無奈。
原本以為此事會是十拿九穩的,可是而今還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回到后園之后,雷云毫不隱瞞地將前事告知了曹纓。
“如此說來…你要娶那個女人?”聽罷他的一番話,曹纓十分平靜地望著他道。
“你知道,對于這種政治聯姻,我一向是十分不喜的,可如今…此事不說也罷。”雷云聽罷嘆了一口氣,而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自從踏入后園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決定。
田豐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道理確實是如此。
走到如今的這個位置,他早就已經沒有了任性的權利;即便是要任性,有那么一次便足夠了…
“…妾生于公侯之家,并非不識大體,夫君要娶那位馬家小姐那便娶罷。”沉默了片刻之后,曹纓最終不愿意他為難,神色平靜地道。
“纓纓…委屈你了。”雷云沒有多去解釋什么,只是張開臂膀輕輕抱住了曹纓那嬌小玲瓏的身軀。
自從疆場上相逢開始,曹纓與馬云柔一直都十分的不對付,故而此番聯姻受到傷害最大的人自然是她…
與一個不喜歡的人相處在一個屋檐之下,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搶自己的夫君,換成任何一個女人恐怕都會難以忍受,更何況是曹纓這般心高氣傲的女人。
對于懷中佳人的脾性,雷云當然是再了解不過了;此時她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必然是有些委屈和難過…
為了他,這一次曹纓已經徹底放下了屬于自己的高傲。
他知道,當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變得越來越不像她自己,那便說明她愛這個男人很深很深…
望著埋首在自己懷中的佳人,雷云心中充滿了愧疚。
“夫君…晚膳要冷了,今日妾備了你喜愛的膳食。”
良久之后,曹纓突然抬起頭望著他,秀美的容顏上帶著一絲柔和的笑容。
在那雙動人的美目之中,一抹淡淡的水跡尚未完全隱去…
“好…我們一起吃。”
雷云含笑吻了吻曹纓的發鬢,心頭卻是感到隱隱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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