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寒夜仿佛無邊無盡,天始終不見亮,而迷迷糊糊之中,蕭塵也做了一個夢。
“你們想要羽化成仙,超凡入圣…可本座偏偏,要你們永世為魔!”
“又是這個夢境…”
無天殿三處仙境所在,一曰“太華宮”,二曰“重九谷”,三曰“翠寒山”,這三個地方,便是無天殿三位太上真人所在,如神仙所居的方外之境一般。
此時在三處不同的秘境里面,只見每處秘境,每位真人,皆已是滿身冷汗,臉色煞白,幽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他們三人的模樣,唯獨能夠看見他們此時逐漸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龐。
而這三人,正是無天殿的三位太上真人,太華真人、重九真人、翠寒真人,三人皆已入圣。
人間圣,或許并非不如天界仙,只是三人一心想要成仙,盼望有朝一日能夠羽化飛升,成為真正的天界上仙,然而不久前的一個夢境,卻令他們三人同時化羽失敗,連修為也從第二境,倒退回了第一境。
傳聞圣人共有十二個境,每一個境,皆判若鴻溝,所掌握的天地神通也不盡相同,唯有突破第十二境,方能真正頓悟天道,勘破長生之謎,破碎虛空,羽化成仙,直至再不受天地束縛。
然而三位太上真人,修煉多年,感悟天道造化,最終也只第二境的修為,難以化羽蛻變至第三境,更因不久前的一個夢境,反倒使修為退回了第一境。
此時三處秘境之中,但見三人額上皆是冷汗涔涔,因那夢境困擾,三人的修為,不但難以達到第三境,現在處于第一境的巔峰,連重回第二境都難以辦到,若是心神再受困擾,只怕修為還會繼續往后退…
想到苦修數百年的修為,竟一日一日的倒退,即使閉死關,現在都無濟于事,三人處在各自的秘境里,此時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
有誰能夠想到,在外面所有人看來,猶似渺渺仙人一般遙不可及的三位圣人,如今竟受噩夢所擾,致使修為,不但難以再往前,反而還在不斷往后退…
最令三人憂心的,還不是修為往后倒退,而是那個夢境,他們在夢境里面看見的場景,居然一模一樣,猶如真實一般,否則也不會令他們三人如此心神大亂了。
“你們想要羽化成仙,可本座偏偏,要你們永世為魔…”
這樣一個可怕的聲音,直到現在還回響在他們腦海里,那個人…究竟是誰?夢境里面,令他們墮魔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修煉一途之中,魔惑無處不在,尤其是修為到了他們這等境界,看似已經超凡入圣,不再為外物紅塵所擾,可若一旦起心動念,心魔難抑,最終便墮入魔道,苦修一生造化皆作廢,于魔海之中,永世再難回頭。
無怪三人會這般緊張,倘若他們剛修仙入道,只區區筑基煉氣修為倒也罷了,弟子們初修入道,意志不堅,若是看見魔惑也是自然,可修為到了他們這等地步,還看見如此魔惑夢魘,甚至連修為都因此倒退,那便絕非尋常。
此刻,三人在各自的秘境里面,靜坐蓮花臺之上,身上道道華光籠罩而起,道家的蓮花法臺,往往可使人清神靜氣。
三人的臉上慢慢恢復平靜,世間萬物,因果相對,他們在感悟天道時,卻看見這樣一個可怕夢境,必有其因,只是因果所在,又是何處?恐三人還須,去人世走一趟。
長夜漸去,被黑暗籠罩一夜的大地,又重新明朗起來,蕭塵緩緩從屋里走出,回憶昨晚所夢之夢,猶在虛實之間。究竟是自己夢見夢里之人,還是夢里之人,夢見了自己?
而那個人,又是誰…
“也罷,今天,已是最后一日了。”
衣袖一拂,蕭塵往院子外面而去了,秦憐身上的毒已經去得差不多,只須今日,他再將余毒清除即可。
“蕭公子,你來了。”
蕭塵剛一走進庭院,便見秦憐穿著一件薄薄衣裳,站在庭院的梅花叢里,而她的身邊,有七八只彩色的蝴蝶飛舞,她今天看上去,氣色似乎已經好了許多。
“清晨露重,姑娘怎不在屋中休息,來這外面作甚?”
蕭塵向她看去,只見她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披散在肩后,尚沾著露水,想來她是剛一睡醒,便來到了院子外面。
秦憐輕輕一笑,說道:“昨晚睡覺之時,半夜忽然風起,吹開了窗戶,飛進來兩只蝴蝶,我跟隨兩只蝴蝶去到院子里后,自己竟也化作蝴蝶,但等清晨醒來之時,卻發現昨晚一切,原來是夢,然后我今早出來一看,院子里果真飛進來了一群蝴蝶,公子你說,昨晚是我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我?”
蕭塵道:“姑娘所說,是莊周夢蝶的故事。”
秦憐訕訕一笑:“公子一聽,便知道了。”
“真實虛幻,生死夢醒,往往非只言片語能以說清,姑娘身上還剩一日余毒未清,請隨在下入屋。”
蕭塵一邊說著,一邊往房間里面走了去,秦憐隨他入屋,又走回屏風后面,褪去身上衣物,躺回床上,小聲地道:“公子,我…我好了。”
“恩…”
蕭塵小心翼翼取出銀針,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他不能分神,隨即便以神識控陣,精準無誤替秦憐施針引毒。
直到下午的時候,他忽然感到有些異樣,立即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箋,只見玉箋里面靈力不斷閃爍,這玉箋里面的靈力取自無欲天外面的那層禁制,此時靈力不斷閃爍,則說明有修為極高之人去了無欲天,難道又出事了?
“蕭公子,你怎么了?”
屏風后面,秦憐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過了好一會兒,蕭塵才將手里的那枚玉箋收起來,說道:“沒事,姑娘安心即可,余毒很快便將引出,不要動。”
盡管玉箋里的靈力傳出些許波動,但他也并非十分擔憂,無欲天外面有禁制,里面有笑蒼天坐鎮,他完全不必太過擔心,只是心中免不了在想,又是何人去了無欲天?
此時,無欲天外,云層翻涌,那上古禁制之力,凝聚成一片片可怕的雷云,任何靠近之人,必會遭到禁制天雷的攻擊。
而在無欲天外面,只見一座島嶼之上,那里站著一道人影,那人穿著一件黑色斗袍,氣息十分強,故而引得無欲天外面的禁制之力全部凝聚了起來。
他不是別人,正是昨夜從鬼陰山出發的鬼陰老祖,今日他來無欲天,目的只有一個,是想將徒兒的魂魄要回,而非來犯無欲天,只是他可能沒有算到,蕭塵在殺了太陰司之后,并未立刻回無欲天,而是去了秦嶺。
此刻,無欲天的弟子自然也感受到了外面那股極強的氣息,甚至比起之前那次,今日這股氣息更要強了許多,遠非那天來襲的兩個人可比。
很快,眾人已經來到照天崖,當看見外面那道負手而立的人影后,各人更是感到呼吸一窒,此人氣息好強,但看這樣子,在他身后沒有別的人,也沒有強闖禁制的意思,似乎此人,并非來犯無欲天。
“敢問前輩何許人也,今日來我無欲天,又是所謂何事?”楊逍然來到照天崖前,向外面朗聲問道。
鬼陰老祖臉色陰沉冰冷,冷冷地道:“老夫有件事情,想一見無欲天之主。”
“哦?”
楊逍然向外面看了看,他自然能夠感受到此人修為極高,尚不知此人來歷,還是不要冒犯為好,說道:“那前輩可來得不巧了,尊上前不久出去,今日還未歸來,前輩若是要尋尊上的話,還是改日再來吧,或者有什么事,不妨直說,待尊上回來之后,我替你轉達便是。”
聽聞此言,鬼陰老祖的臉色變得更加冰冷了,冷冷道:“那他何時回來?”
“這個嘛…”
楊逍然摸了摸下巴,說道:“有可能過兩三天就回來了,也有可能三五個月,當然,也不排除三五八年的情況…”
“我看你是在戲弄老夫!”
鬼陰老祖面色陰沉,衣袖一拂,頓時云層翻涌不止,一股磅礴之力朝無欲天涌去,楊逍然和一眾人等頓時感到一窒,楊逍然忙開口道:“我哪敢戲弄前輩,尊上若是去別的地方尋找靈脈了,那恐怕真得過個兩三年才能回來…”
鬼陰老祖臉色越發陰沉,冷冷地道:“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今日老夫,必須見到他,你們給我聽好了,老夫今日不犯無欲天,但不表示懼怕無欲天…聽清楚了沒!”
聲音一震,頓破云霄,震得許多弟子頭暈目眩,連楊逍然都差些站立不穩,一時之間,只感到氣血翻涌不止,倘若對方再多施幾分力,只怕非得給他震出內傷來不可。
“哦?那若是你今日見不到他,是不是就要令整個無欲天消失了?”
就在這時,后面忽然響起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眾弟子回過身去,只見一個紅發之人走了出來,那人正是笑蒼天。
“笑蒼天前輩!”
楊逍然立即帶人參拜了下去,笑蒼天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身,目光凝視著外面的鬼陰老祖,而鬼陰老祖,這一刻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確定了許久,才道:“你是…九陰血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