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死氣籠罩出去,白無常抓著黑無常肩膀,往后一躍,離開那層層死氣籠罩范圍,說道:“閣下這本事,但凡所過之處,必然寸草不生。在下今日,見識了…”
遠處眾人仍然驚魂未定,只見蕭塵附近的草木,盡皆枯萎凋零了,就像是在剛剛那一瞬間被奪走了生命,著實詭異至極。
而此時蕭塵依舊目光淡然,望著遠處黑白無常兩人,淡淡道:“萬鬼盟要做什么,本座不管,可無欲天行事,也無人能夠管得了…”
后面這一句話,更像是在震懾周圍的其他勢力,這一刻不少人都感到心神一顫,也不知這附近,是否還有著什么人在窺視眼前這一幕。
“呵呵呵,不愧是…無欲天之主,改日,我們還會再見的…”
白無常陰沉沉地笑了笑,顯然這一次,是他和黑無常太過小瞧對方了。
此時在他話音落下之后,兩人于這滿天飄飛的黃紙之中,瞬間不見了蹤影,只有那一陣陣詭異的“叮鈴鈴、叮鈴鈴”鈴聲,再度響起,然后慢慢遠去。
待二人消失無蹤之后,蕭塵輕輕一躍,肩后白發揚起,又輕飄飄落回了戾的身上。
而這一次,周圍各個勢力的人不敢再如先前那般去攔他的路了,但這附近是否還隱藏著高手沒有現身,一時之間,蕭塵也無法斷定,不管如何,眼下須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好。
就在這時,前邊忽然有數道人影極速而來,瞬息間便來到了他的面前,卻是白鸞帶著五個人來了。
“尊上。”
“恩。”
蕭塵微微點頭,讓她們在左右開路,有了夜影六人,兩邊的人更不敢靠近,而那后邊云州城里,北宮正陽三人也凝視著戾龐大的身軀,逐漸消失在視線范圍外。
這一晚,月光冰冷如霜,蕭塵一行人已經來到了一座山嶺之中,外面寒風刺骨,此刻幾人都在一座山洞里面,唯有兩名夜影的人,在外面看守。
接下來要回無欲天,至少還要兩天的時間,但若期間受阻的話,那就不知要到何時了。
前面必定還會遇上其他高手,要順利回到無欲天,并非易事一件。
外面夜色漸沉,白鸞忽然道:“尊上與宮主,還有醫圣、藥圣兩位前輩易容后回去,我們幾人則易容成尊上你們的模樣,將他們引開。”
聽聞此言,花未央眉心一鎖:“如此一來,你們豈非很危險?”
白鸞道:“眼下之計,只能如此了,我擔心無天殿的人會來,倘若是紫微和廉貞這兩人再度出來的話,只怕不易對付。”
山洞里面,一下陷入了安靜,水寒煙和步云巔兩人也凝神不語,或許連他們二人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竟有這么多人要找他們。
夜越來越深,山洞外面的冷風,不斷往里面吹進來,見蕭塵仍在凝思,白鸞再次開口道:“天亮之前,我們必須分開,尊上勿再猶豫…”
終于,蕭塵抬起了頭來,盡管他對夜影,尤其是白鸞,十分自信,可這一次非同小可,若是稍稍出點意外,她們必會深陷絕境,生死難料。
“尊上放心…我們會小心的。”
白鸞輕輕點了點頭,接下來,一行人立刻易容換裝,未央的易容之術了得,不會讓任何人看出半分端倪,就連水寒煙和步云巔,也都有些瞠目結舌。
做完一切,大概已是寅時之末,外面星月朦朧,雙方已經易容換裝,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三天后,蕭塵終于回到了無欲天,而初到萬丈高空之上的無欲天,水寒煙和步云巔都有些驚訝,實是難以想象,這天上竟懸浮著如此一片遠離塵世的古仙之地。
“嘿嘿,我步云巔,這回可真是步云巔了…”
兩人望著四面云層浩渺,而那云層之中,又有無數仙島懸浮,靠近照天崖時,兩人更是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禁制之力,甚至周圍,隱有雷聲乍響,使得兩人立時凝神了起來。
蕭塵道:“此處有著上古時期,無欲仙子留下的禁制,二位前輩不必緊張。”說罷,伸手一拂,立時化去了外面的禁制。
四人來到照天崖上,但見桃花片片紛飛,滿地落英繽紛,隨著一陣風起,那桃花更是漫天飄飛,實與仙境無異。
“妙哉,妙哉…”
步云巔望著這周圍有如仙境一般的景致,只覺一陣心曠神怡,忍不住連連稱贊,想不到在靈墟境外面,竟有如此神奇之地。
“參見尊上!”
不多時,前面便來了許多人,而見到這些年輕充滿朝氣的弟子,步云巔愣了一愣,向蕭塵問道:“這些都是你的弟子?”
此時仙姝夫人走了上來,她自然一下便感受到了水寒煙和步云巔身上的準圣氣息,想來這便是靈墟境十圣里面,醫圣與藥圣兩位了。
蕭塵向兩人抬了抬手,說道:“這位是醫圣水寒煙,這位是藥圣步云巔。”
一聽果真是那傳說里的醫圣和藥圣,后邊的弟子都有些驚訝,沒想到尊上竟當真將這兩位請回無欲天了,這一下可是不得了,無欲天立時多了兩位準圣,而且還是醫圣跟藥圣。
“兩位前輩,請。”說完之后,蕭塵又回過身來,向水寒煙和步云巔兩人擺了個請的手勢。
這一路所見,水寒煙心里也不由得暗暗稱奇,到了上面峰上之時,兩人又感受到一股極強的陣法禁制之力,步云巔目光一凝,見那山峰后邊時有玄光沖起,問道:“那是…”
蕭塵道:“那邊過去是隱云海,近來時常有濁魔之氣滲透出來,不久前我與幾位前輩,在那邊布下覆天陣,以防濁氣侵入無欲天。”
“濁魔之氣…”步云巔凝了凝神,如此仙境之地,怎會有濁魔之氣?
“二位前輩,這邊請。”
蕭塵再次擺了個請字,將兩人往無欲殿那邊請了去。
到了無欲殿上,水寒煙見這大殿氣勢恢宏,卻始終帶著一種孤寒的感覺,嘴上不說,心中卻想,當年故人之子,如今已有這般成就,若是蕭逐風尚在人世,也必然會感到欣慰吧…
想到此處,水寒煙心里又不禁嘆了聲氣,四十多年,彈指而過,物是人非,而故人…已不在。
過了一會兒,外面又有一人走進來,不是別人,卻是沈婧,聽聞蕭塵將醫圣和藥圣兩位請到無欲天來了,她自然迫不及待要來看看。
“沈婧,你來得正好,我與你介紹…這位是醫圣水寒煙前輩,這位是藥圣步云巔前輩。”
蕭塵向她介紹了兩人,而水寒煙聞到她身上的藥香,自然一下確定了她也是通曉醫術之人,問道:“這位沈姑娘,可也是習醫之人?”
當初在寧村的時候,沈婧的爹爹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故而她自幼研讀醫書,識百草,后來到了靈樞宮更是得落梅風真傳,這些年又習得九變和靈樞經,醫術早已非凡。
但此時她面對的可是醫圣和藥圣兩位前輩,自是謙虛謹慎,微笑道:“略懂一二…”
聽聞此言,明月谷主在旁笑道:“醫圣前輩,你可千萬不要小瞧我們這位沈醫仙哦,她啊,當初可是…”
“咳咳…”
不等她繼續說下去,沈婧便咳嗽一聲打斷,微微一笑道:“谷主便不要取笑我了。”
水寒煙笑了笑,當然,三言兩語之間,她并未覺得眼前這個“醫仙”有多與眾不同,不過若是當她知曉,昔日蕭塵全身經脈盡斷,乃是沈婧替其續脈,或許她會改變她此時的想法。
蕭塵走了下來,向沈婧問道:“紫鳶的情況如何?”
“她…”
沈婧微微皺起了眉,說道:“情況不是很好。”
“可是遇著什么難題了?”
這時,水寒煙站起了身來,蕭塵向她和步云巔看去,說道:“不久前,她被人強行震斷經脈,這次在下請二位前輩回來,也是想讓二位前輩看看,能否替她醫治。”
“被人震斷經脈…”
步云巔凝了凝神,他初來無欲天,倒也躍躍欲試,看向蕭塵道:“走,我們去看看。”
片刻后,幾人來到了孤峰,在沈婧用藥之下,紫鳶暫時陷入了昏睡,水寒煙替其觀察了一會兒,最后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這出手之人,不是一般歹毒…”
話到此處,水寒煙抬起頭來,向蕭塵問道:“你能說說,她是被何人所傷嗎?”
蕭塵向紫鳶看了看,回過頭來,說道:“古蜀那邊,云宗,唐青石的大弟子,唐煜。”
“云宗…”
步云巔神色微微一凝,沉思了一會兒,向他望去:“你怎么惹上云宗的人了?”
蕭塵雙眉一凝:“莫非前輩熟悉這個云宗?”
步云巔又沉思了良久,說道:“算不得有多熟悉,不過聽說他們修煉符厭一道,這符厭之術,早已失傳,而且以前,似乎也沒聽說他們修煉符厭,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
水寒煙道:“先別管那云宗了,看看這小姑娘,如何替她續脈,才能保證和以前一樣。”
步云巔回過神來,嘿嘿一笑:“這還不簡單?你替她續脈,我再煉制三枚‘天香續玉丹’,保準她還和從前一樣生龍活虎,再者,還有沈姑娘這一手施針本事,這有何難?”
沈婧笑道:“我這點本事,就不敢在二位前輩面前獻丑啦!”
“不不不…”
步云巔大搖其手:“這丫頭傷得這么重,你還能保住她一條性命,沒兩把刷子,說出去誰信?”
沈婧臉上輕輕一笑,心中卻又忍不住一嘆,當年靈樞宮與素問宮分裂,倘若沒有分裂的話,必能研究出世上最厲害的醫術來,也許…便能解開玄陰之體的萬古無人能解之謎了。
下午時,蕭塵回了無欲殿,又到晚上,不知為何,體內三尸魔竟又有蘇醒之兆,花未央正好從外面進來,見狀立刻快步走了過去:“怎么回事?”
“沒事…”
蕭塵強行以一縷鴻蒙紫氣鎮壓住三尸魔,十多天前,他體內三尸魔剛蘇醒了一次,這才過去十來天而已,按說不該這么快又蘇醒才是,可是剛剛…又是怎么回事?
這一刻,蕭塵不禁漸漸鎖起了眉,就在這時,殿外又有腳步聲靠近,卻是水寒煙和步云巔兩人來了。
“你剛剛…怎么回事?”
顯然,別人或許察覺不到他剛剛的異常,但水寒煙和步云巔畢竟已有準圣修為,自然在很遠的地方,就感受到了他身上傳出的異樣。
“沒事…”
蕭塵臉色兀自有些蒼白,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見二人進殿,立即走了過去,問道:“紫鳶的情況如何?”
水寒煙目光仍是凝視著他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才道:“她沒事,一個月之內,便能恢復,但剛才,你…”
三尸魔極難被人察覺,當年蕭塵在玄青門,便是幾位尊上,也都未能發現他體內有三尸魔,顯然水寒煙和步云巔兩人也無法察覺到他體內有三尸魔蟄伏。
蕭塵搖了搖頭:“無妨,此事以后我再與兩位前輩說,現下倒是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下二位前輩。”
水寒煙見他神色凝重的樣子,眉心微微一凝,問道:“何事?”
蕭塵道:“那日在云州城外面,我聽萬鬼盟那黑白無常二人提到‘夜幕’兩字,當時二位前輩反應似乎有些異常,不知這夜幕是…”
“天幕。”
忽然,花未央先開口將這兩個字道了出來,而聽見“天幕”兩個字,水寒煙和步云巔臉上更是露出了驚異之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花未央。
而這一刻,花未央臉上神色也變得十分認真了,一字一句說道:“這個組織真正的名字,叫做‘天幕’,創立于三百多年前,而創立這個組織的人,叫做‘幕天’,從來沒有人知道幕天的真實身份,也從來沒有人見過幕天長什么樣,他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對么…”
聽她說完之后,水寒煙和步云巔兩人更是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步云巔才慢慢回過神來:“丫…丫頭,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而此時,蕭塵也向她看了去,為何她知道這些?但卻從來沒有與自己說過?三百多年前,她為何竟知曉三百多年前的事情…
水寒煙目光落在她身上,漸漸凝聚起來,說道:“那日在青松崖,我第一次見到未央姑娘的時候,不知為何,就覺得未央姑娘有些熟悉,我們昔日…是否在哪里見過?”
聽聞此言,步云巔更是一愣,難道這小丫頭,竟在三百多年前出現過,而且她還知道天幕這個無人知曉的名字!她還知道幕天此人,這怎么可能…
一個人的模樣,或許會因修煉而始終不改,但是年齡往往掩藏不住,如同蕭塵,縱然他滿頭白發,但從他的氣息,也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年輕人,而水寒煙盡管顏如少女,但她的氣息卻已有幾百年。
可這小丫頭…
步云巔越來越迷糊,無論他如何感應,這小丫頭身上都沒有幾百年的氣息,看上去確確實實就只是一個小丫頭而已,怎么可能…
除非,除非是有人以無上手段,瞞天過海,騙過諸天神佛,在她身上逆改陰陽,她本應該,本應該是一個已死之人…
何人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夠有人,以如此通天手段替她逆改生死?
這一瞬間,步云巔像是墜入深淵一般,只感到陣陣寒意透上心來,逆改生死這種事,便是圣人那也未必做得到啊…
“喂,老頭兒!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花未央見他如此奇怪看著自己,雙眉一蹙,步云巔一下回過神來,伸手捏住她的臉,捏來捏去,像揉娃娃似的。
“喂喂喂…你干嘛!”
花未央嘴一鼓,使勁搖了搖頭,將他雙手甩開,又快速拍了拍被他捏紅的臉頰:“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咦…不對啊?”
步云巔奇怪地看了看她,心想她身上一點死氣都沒有,難不成剛才那一切,全是自己的臆想?
旁邊水寒煙見他糊里糊涂的,皺眉道:“你做什么?”
步云巔撓了撓頭,看著花未央道:“三百多年前,那時你還沒有出生,那你又是如何知曉‘天幕’的?”
聞言,花未央哼笑一聲:“我是誰啊?不要忘了,我可是憐花宮宮主,我憐花宮,要查什么查不到?”
“罷了…”
蕭塵看了看幾人,暫時不去想未央如何知曉得這么多,向水寒煙問道:“這天幕,想必也就是當年毒圣藏風云進入的那個神秘組織了,對于天幕,不知前輩知曉多少。”
這一次,水寒煙沉思了許久,倘若是之前,她不愿告知蕭塵太多事情,但來了無欲天,看見這一切,她對蕭塵的看法又改變了,盡管他是故人逐風之子,但他并非一個小孩子,有些事情,他可以知道。
尤其是關于,當年他父親的事情…
深吸了一口氣,水寒煙才緩緩說道:“如今世間,極少有人知曉天幕,但是天幕,卻悄無聲息滲透進了各個勢力,甚至是無天殿…”
步云巔輕輕嘆了聲氣,望著窗外的沉沉夜幕,緩緩道:“夜幕降臨,無處不至;天幕之下,無所遁形…”
水寒煙又接著道:“便如方才未央姑娘所言,關于天幕的一切,都無人知曉,至于幕天這個人,更是神秘莫測,此人行事詭譎,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說到此處,水寒煙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當初,藏風云進入天幕之后,整個人都變了,像是行尸傀儡一樣,后來,他想拉我與藥圣進去,但被你父親阻止了。”
“父親…”
聽她忽然提及父親,不知為何,蕭塵只感到心中有些隱隱作痛,腦海里,又浮現出了夢里面那兩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不錯…”
水寒煙繼續道:“你或許不知,當年,你的父親修為有多高,便是十圣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對,有一個人。”
“有一個人?”
蕭塵眉心一鎖,水寒煙點了點頭:“那人,被稱作‘隱圣’,是當時十圣里面,唯一能夠與你父親交手,百招之內而未敗的人。”
聽聞此言,蕭塵眉心鎖得更深,這一剎那,忽覺當年父親一事或許有隱情,問道:“前輩可是知曉此人?”
水寒煙搖了搖頭,說道:“便如他名號里的一個‘隱’字,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無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他若現身,必定是身披黑袍,讓人看不見容貌,也辨不出聲音。”
隨著此言一出,整個大殿,陷入了異常的安靜,過了一會兒,才聽花未央道:“此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多半,是某個勢力之主,既然是某個勢力之主,實力不在蕭叔叔之下,倒也說得過去。”
聽她此時稱呼父親為“蕭叔叔”,蕭塵心里也說不出是怎樣一種感覺,只是有些苦楚難言,若是父母尚在人世,見到她的話,必然也會很喜歡她吧…
而當年…天幕,隱圣…
這一剎那,蕭塵心中似電光火石一閃,當年之事,必然快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