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漸四合,蕭塵臉上神色,也變得越來越凝重,他現在興許已經驚動云州北宮家那邊了,再繼續往前的話,大概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經過云州。
如此一來的話,就算北宮家那邊讓他過云州,可云州之外,到時候勢必也會聚集各方勢力等他出去,其中必然會增添不少麻煩。
而若是這晚悄悄繞著云州外面走的話,不被發現倒好,一旦被發現的話,只怕事情會變得更加復雜。
甚至到時候人言可畏,一傳十,十傳百,無欲天之主,夜里偷偷摸摸帶著醫圣藥圣兩位從云州外面潛行而過,這說出去,成何體統?
“往前千里,便是云州地界,我們只能硬過去了。”花未央雙眉微鎖,但這一刻的目光,卻是十分凝定,一動不動看著他。
倘若是以往的話,花未央擔心他安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他履險地,更不會讓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但這一次卻不同了,這次他是以無欲天之主的身份,來云瑤川請藥圣、醫圣兩位…他不能失了身份。
所以這一次,她不會勸蕭塵繞著走,但縱然前面是生關死劫,是刀山火海,是明知不可行,她也陪著他一起走,絕不往后退一步。
“恩…”
蕭塵點了點頭,凝視著那前面暮云深處,此刻的目光,也逐漸變得凝定了起來,這一次,大概真是到了考驗他的時候了。
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整個云州,不僅僅是北宮家那修為高深莫測的三位準圣,到時候還有靈墟境的各方勢力,無論如何,他也要將水寒煙、步云巔兩人安全請回無欲天。
夜幕漸漸輕垂,水寒煙和步云巔也情知這次事關重大,整個靈墟境,有太多人想要將他們二人“請”走了,到那時候,那些人,大概就不會像蕭塵這樣對他們客客氣氣了。
這時,水寒煙抬起了頭來,看著夜幕輕垂下,蕭塵若隱若現的側臉輪廓、微微鎖起的雙眉,問道:“你是不是…與北宮家有著什么過節?”
“恩,倒也算不上什么大過節…”
蕭塵點了點頭,沒有多言,若真要說他與北宮家的過節,那就要從太久太久以前說起了,那時從靈墟境來外面的,還只有太始道門、陸家那些依附在北宮家門下的修真勢力。
后來矛盾激化開,是北宮長風不惜消耗血元,以北宮家的強力禁制,趁著無欲天外面防御散盡之時,封印了無欲天三年,而蕭塵則殺了北宮無吟,同時那天在無雙城,還當著北宮長風的面,殺了其弟子。
不過說到底,在北宮家整個族氏里面,一個小小的北宮長風根本算不得什么,因此他和北宮長風的那些過節,還不至于上升到兩家之爭。
縱然北宮長風當初與他為敵,或許是上頭有人指使,但現在事發之后,北宮氏棄卒保車也并非不可能,否則的話,這段時間他在靈墟境,怎不見北宮家的高手來阻難他?也從來沒有誰來無欲天找過麻煩。
這一刻,蕭塵似是明白了什么,盡管這段時間北宮家沒有來找他麻煩,但他的一舉一動,北宮家必然清清楚楚,連上次他去幻墟之丘的黃泉谷,后來天逐城病麒麟保他一事,大概北宮家當時都是知曉的。
眼見夜幕逐漸籠罩下來,蕭塵向前邊山嶺望了望,說道:“越過前邊的山嶺,明早辰時,入云州,二位前輩意下如何?”
聽聞此言,步云巔臉上微微一愣,既然有著過節,難道還往敵人的地盤里去嗎?而旁邊水寒煙卻是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夜漸漸深沉,一行人越過了山嶺,前邊是片一望無際的平原,其時明月高懸,皓月千里,將這無垠曠野,更是映照得澄凈如水。
而此時在云州城里,北宮家的弟子們都還未入睡,所有人都頗為緊張,不知這么晚了,三位長老還在大殿里商議什么,有何事不能等到明日白天再說?
此時只見殿門緊閉,燈籠搖晃,有幾名弟子附耳貼在門縫上,想聽聽里面三位長老都在說些什么,然而似乎長老在里面設下了隔音結界,外面聽不見里面的談話。
“老二,老三,你們覺得我方才所說…如何?”
此時在大殿上,只見殿首上坐著一個須發皓白的老者,那老者身穿一件檀色長袍,看上去氣勢莊嚴,但此時卻深鎖著眉,眉宇之間,能夠看出幾分若隱若現的愁意。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北宮氏在云州這一脈的大長老,北宮正陽。
而在下邊左右殿上的兩位,一個青袍老者,一個紫衣老者,則是云州的二長老與三長老,這三人修為已臻化境,十分之高,已入準圣。
殿上光線有些昏暗,隱隱可見三人臉上愁容,顯然他們三人已經知道了蕭塵帶著藥圣、醫圣兩位正往云州而來,甚至以他們的神識,此時都能夠感應到對方已經走到哪里了。
而今晚,他們也正為此事發愁,過了許久,右邊殿上的三長老才開口道:“大哥與二哥若是覺得可以,我倒沒有什么意見,只是明日那蕭一塵來我云州,身邊有步云巔和水寒煙這兩人,到時候必定會引來無數人,只怕多半要生出事情來。”
“恩,這個我自然知曉…”
殿首之上,北宮正陽眉宇微鎖,捋了捋胡須,今晚他與兩位胞弟商議了大半夜,若說不想截住蕭塵,倒也并非完全不想。
只是如今的蕭塵,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人,當年甚至一個小小北宮長風,都能欺到對方頭上,而如今,卻是連他們也不得不忌憚此人了。
如今無欲天勢力之大,早已非當初可比,而蕭塵本身實力變得如何,他們也都心知肚明,不是不想截住對方,而是著實不愿給云州帶來禍患。
他們深知此人招惹不得,一旦招惹了,除非他們有著絕對把握滅去對方的全部勢力,并將對方一舉拿下,否則此人若是睚眥必報,那日后整個云州,必定有難。
可他們三人清清楚楚,目前他們還沒有這個實力,況且幻墟之丘那邊還有著一個神秘莫測的天逐城。
北宮正陽實是想不透,天逐城一向不理會外面之事,那次在黃泉谷,病麒麟怎會突然出來?而且還不惜與無天殿作對,這簡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如今整個仙元古地,無論是靈墟境,還是外面的仙元五域,亦或者西極無妄海,又或者是東陸滄海,更外還有四海八荒,整個仙元古地,可說是局勢變幻不定,云詭波譎。
他們三人雖有準圣修為,但也深知,在這大風浪之中,他們唯有自保之力,無法干涉其余的事,這蕭一塵的身份神秘,自身實力也極其可怕,他們實是不想莫名其妙去招惹這樣一個人。
退一萬步說,就算截住對方又如何?對他們有什么好處?逼對方交出帝孤劍,還是說出那天書殘卷上面的功法?這些對他們而言,都沒有用,他們也不覬覦。
如今他們只要好好修煉,終有成圣的一日,這期間便是最怕出了什么岔子,所以三人商議了大半夜,最終決定,明日讓蕭塵過云州。
不但要讓蕭塵過云州,而且三人還要出來守著,以保證蕭塵能夠順利出云州,只要出了云州,別的事,就再與他們無關了。
不過想來明天各大勢力,再怎么也會給北宮家一個面子,不會在城里動手,但怕就怕,這中間出點什么亂子。
又思考了許久,北宮正陽終于松開了眉頭,像是終于做出了最后的決定,只聽他道:“明日增派人手,在城中各處下禁武令,但凡生事者,決不輕饒!”
“好…”
下面另外兩人都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三長老又抬起頭問道:“那…羽兒呢?我擔心他…可別在明天生出什么事來。”
聽聞此言,北宮正陽剛松下去的眉頭,又逐漸緊了起來:“明天讓人把他看好,絕不許他離開府邸半步,這蕭一塵殺伐果決,絕非他那點本事,能夠去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