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一下變得緊張了起來,無天殿的實力固然強盛,廉貞司修為極高,紫微司更是深不可測,但這里是幻墟之丘,天逐城三個字更加令人顫抖。
不要看病麒麟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人又顯得隨和,可他的實力,卻是除蒼龍之外,六殿里面最為深不可測的,如同一座云繚霧繞的懸崖,看似飄渺幻仙,但在那云霧之下,卻是不見底的深淵,無人敢輕易嘗試。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發出一點聲音,整個谷口之地,只有那輕輕的“轱轆”之聲緩緩響起。
麒麟坐在輪椅上,緩緩向前,而此時,廉貞司已是雙眉深鎖,紫微司臉上神情仍然未變,只淡淡道:“這里雖非禹境,可也非天逐城,出了天逐城,則是生死由命,天逐殿何以來黃泉谷插手他人之事…”
麒麟道:“天下之事,非天逐城所能管,可幻墟之丘之事,天下管不得,天逐城卻管得。”
此言一出,附近不少人皆感到心神一顫,幻墟之丘雖是最混亂的地方,每天腥風血雨不斷,但那只是天逐城不管而已,可若真要管起來,便是準圣也要低頭。
這一刻,紫微司的聲音也一下變得有些陰沉沉了:“如此說來,天逐城今日,是定要插手此事了…”
整個谷口,氣氛變得更加凝固,所有人都凝神不語,廉貞司雙眉深鎖,他是沒有想到,天逐城的人會突然來插手此事,這到底是為何?
一時片刻間,他也想不明白,一向不插手外界風云的天逐城,這次怎會突然為了這小子而出來?
不過從眼下情形來看,病麒麟一身修為深不可測,玄武的修為亦不在自己之下,這里還有著諸多幻墟之丘的人,動起手來,沒有任何益處,今日之事,只能作罷。
思念及此,廉貞司隨即向紫微司傳去一道神念:“此地不宜久留。”
“也罷…”
紫微司慢慢往谷外走了去,經過病麒麟輪椅旁邊時,緩緩說道:“不過本司似乎記得,百年之前,蒼龍曾立下誓言,一個甲子內,天逐殿不踏出天逐城,百年之內,不踏出幻墟之丘,如今甲子之期已過,但百年之期,似乎還未到…”
麒麟淡淡一笑:“倒也快了。”
“是么…那就等那一天的到來。”
紫微司眼神銳利,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令得前面兩邊的人,都下意識往后退去,不敢擋在他的前面。
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無蹤,方才那緊張氣氛才逐漸緩和下來,而這一刻,眾人的目光,有的落在天逐殿這邊,有的落在蕭塵這邊,此時均在心里猜測,這個白發年輕人,究竟是何人?
今日之事,從來沒有過先例,無論是在哪里,哪怕是在天逐城內,也從來沒見天逐殿如此回護過誰。
這次未免也太奇怪了,莫非此人身上,有著天逐殿想要的東西?這大概是唯一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
眾人慢慢又將目光落在了病麒麟身上,看著他那一張略顯蒼白的臉,天逐七殿,每個人都有著一張面具,且從來不在人前摘下,可百年前的時候,麒麟臉上的面具讓人打碎了,所以從此他便再也沒有戴過面具。
忽然,只見他手一抬,手中一枚閃閃發光的事物,已朝蕭塵飛了去,那事物來得甚疾,蕭塵兩指一并,伸手接住,卻是一枚特制的金葉子。
只見麒麟笑道:“你拿著這枚金葉子,從此幻墟之丘誰與你為敵,便是與天逐城為敵。”
此言一出,四方眾修者更是一震,這是天逐殿的“生殺予奪”金葉子,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今日竟得天逐殿的生殺予奪…
這一刻,不少人都感到心神一顫,天逐殿的行事,向來教人捉摸不透,可今日未免也太讓人意外了!
剛剛的事情也就罷了,可天逐殿的“生殺予奪”從來不會交予外人,但現在,病麒麟竟將此物交給了一個外人,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人擁有了天逐殿的“生殺予奪”,整個幻墟之丘,從此有誰還敢去招惹他?他手持生殺予奪,便是說,他隨時都能請來天逐殿的人…
這回便是紅蝶仙子等人都徹底愣住了,天逐殿這回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說回護他倒也罷了,可將“生殺予奪”交在他的手里,這是什么意思?
這時,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站了出來,遠遠看著病麒麟道:“麒麟殿主,老朽倒是有些不明,這‘生殺予奪’,天逐殿從不交予外人,為何今日麒麟殿主,卻將如此重要之物,交給了一個和天逐城素不相干之人?”
他這話卻是問出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疑惑,只見麒麟淡淡一笑,看向他道:“天逐殿行事,從來無須向任何人解釋。”
隨著此言一出,空氣里像是忽然凝起了一層寒霜,所有人都感到一窒,雖然此刻病麒麟是面帶笑容將這句話講出來,但卻令得各人心里一顫,那青衣老者忽然臉色煞白,不再問下去了,默默往后退了回去。
而麒麟也不再多言,轉動輪椅,往谷外的方向去了,在谷口里面,蕭塵手里拿著這枚金葉子,凝視著輪椅漸漸遠去的背影,天逐城為何要幫自己?
“哦,對了…”
就在他凝思之際,麒麟又停了下來,微微轉過頭,說道:“一年之后的無雙會,你應該會去吧…”
“無雙會…”
蕭塵眉心微微一鎖,他曾有耳聞,但暫時還不清楚這靈墟境的無雙會具體是怎樣,不過想來,絕不簡單。
麒麟笑了笑,不再停留,轉動輪椅,在身后留下兩排輪印,人影漸漸消失在了黃昏之下的山嶺里。
而黃泉谷這邊,許多人還沒能夠完全回過神來,至于之前那些還蠢蠢欲動的人,這時都已經縮著腦袋往后面退了去,這回便是再有十個膽子,他們也絕不敢去找蕭塵的麻煩了。
其時暮色漸至,蕭塵仍然凝望著病麒麟離開的方向,在來幻墟之丘前,他甚至不知道這里有個天逐城,那日他去天逐城的時候,只發現城中有一股異常強的靈力,除此外無任何異處,而今日天逐殿的人忽然來幫他,究竟是為何?
不過不管如何,此地終是非久留之地,只見他眉宇微鎖,道了一聲“走”,身后白鸞紫鳶等人,更不猶豫,立即跟著他往前去了,至于鬼陰老祖,自然也跟了上去,十幾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暮色下。
而這邊山峰之上,蕭青河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此子難道真是當年,蕭逐風與蘇柔之子…
為什么天逐城的人會幫他?
一時之間,蕭青河并不敢斷定心中所想,但看來,多半是與當年蕭逐風有關…
驀然間,他似又想到了什么,這一回,臉色神情驟然而變,旁邊蕭靈兒見他臉色變化如此之大,眨著一雙大眼問道:“五長老怎么了呀…”
漸漸的,蕭青河回過神來,此刻仍然望著蕭塵一行人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而在一邊的蕭夢兒,她也同樣望著蕭塵離去的方向,但心中所想之事,卻只有一件,一年后的無雙會。
離開黃泉谷千里之后,夜幕已悄然籠罩,蕭塵停了下來,按照約定,他須將太陰司的魂魄還給鬼陰老祖。
此時他倒也不猶豫,凝指一劃,面前出現一道符印,緊接著,只見一縷青煙從那符印里飄了出來。
見到這一縷青煙飄出來,鬼陰老祖臉色微微一變,有一種難言之色從他臉上閃過,最終只見他結了個印,口中念動咒訣,將那一縷青煙,引入了一枚魂玉之中。
“此人的魂魄,我已經交還于你了。”蕭塵看著他,淡淡說道。
“也罷,也罷…”
鬼陰老祖收起魂玉,身形一動,往遠處去了,黑暗里,似是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
“白鸞,紫鳶,我們也走吧,去前邊看看是否有城鎮,今晚先找個客棧住下。”蕭塵望著鬼陰老祖消失的方向,回過頭來,一行人立即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到夜深之時,天上忽然下起了雪,地上也慢慢覆蓋起了一層積雪,時已入隆冬,想來玄青山下,也已經下雪了吧,寧村外面的小路上,又已是大雪盈尺了吧…
一間客棧的庭院里,蕭塵獨自坐在亭中,望著那院中雪景,天上明月無瑕,映照著片片白雪飛落,如夢似幻。
回想當年,他只是寧村里的一個小小頑童,從未想過,如今他會經歷這么多的事情,而此時在他手里,仍然拿著傍晚時病麒麟給的那枚金葉子。
“生殺予奪。”
只見金葉子上面,寫著這四個字。
“若是有朝一日,尊上也成為了一個生殺予奪之人…”
后面忽然響起了紫鳶的聲音,只見她輕輕走來,手里拿著一件貂裘,慢慢披在了蕭塵肩上。
“那未央她,一定不喜歡。”
蕭塵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手里的金葉子,望著亭外白雪飄飄,腦海里驀然響起一個聲音:“世間草木之花多五出,獨雪花六出,所以雪花還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做未央花…”
“白鸞呢?她沒有與你一起嗎?”
“姐姐去打聽關于無雙會的事情了,讓我們明天直接走,不用等她。”
“這樣么…”
蕭塵望著亭外白雪,不再說話。
此時在無天殿,太華宮秘境。
秘境里面光線略顯昏暗,只見一道人影站在里面,沒過多久,外面又進來一道人影,這人卻是紫微司。
“真人。”
紫微司從外面走了進來,向秘境里的人打著招呼,而秘境里這人自然不是別人,乃是無天殿三位太上真人之一的太華子。
“你說說,那日情況。”
從此時太華子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紫微司點了點頭,便將那日在黃泉谷的事情說了。
聽完之后,太華子深深鎖起了眉,慢慢轉過身來,眼中似有一道異芒閃過,看著他道:“你是說,天逐殿出手了。”
當看見此時從太華子雙眼里閃過的一絲異芒,紫微司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點了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