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花未央凝視著沈滄溟,目光一動不動,她心里清楚,現在是唯一替蕭塵洗清當年不白之冤的機會。
“沒錯,是我所殺…”
似是有些出人意料,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語時,沈滄溟只是淡淡說了這么一句,仿佛絲毫未有放在心上。
然而各門各派里,此刻卻因他這一句話,宛若掀起了驚濤駭浪,九年前那一次,只因又傳出天書的消息,所以引得不少門派的人出來找尋,其中自然少不了明爭暗斗,然而不少門派的人,卻又都離奇死于碧簫劍法之下,這碧簫劍法乃是凌音的絕學,所以當時,各門各派的懷疑對象,毫無疑問便是蕭塵了。
想當初,有多少人上玄青門,最終逼得蕭塵跳崖,而此時他們卻又聽見,當年那些人不是他所殺,兇手另有其人,一時間,如何能夠接受?
“一塵…”
遠處,眉間意望著此時的蕭塵,心中仍似刀割一般疼痛,蒙受近十年的不白之冤,今日終于洗清,可是現在又有何用?
死去的人終究已經死去,又有何人,能夠彌補當初對他造成的傷害?沈滄溟是兇手,可當年在連峰臺上,他們在場的人,又有哪一個不是兇手?
“沈滄溟,你…你為何要如此做!”
這一刻,人群里仍是震驚不已,然而卻無一人敢上前,當初他們認定蕭塵是兇手的時候,可以聯袂逼上玄青,如今得知沈滄溟才是兇手,又有何人敢上前一步?
“為何要如此做…”
沈滄溟往前走了兩步,雙手負在身后,淡淡地道:“洪水之下,沒有一滴水是干凈的,當每個人都撕下面具下的偽裝,那暴露在外面的,是骯臟的靈魂,是貪婪的欲念…”
“你…”
聽他如此一說,眾人更是感到一窒,回想三百多年前,一本天書殘卷,在整個仙元古地掀起軒然大波,而卷入這場風波的,不僅僅只是沈滄溟一人,當時的每一個人,無形之中,都催成了這個結果。
“所以你就用凌音師妹的劍法,殺了那些人,因為你覺得,當年,師妹才是促成這一切的兇手…”
眉間意看著他,冷冷地道。
“凌音么…”沈滄溟淡淡地道:“也算是還她當年那一劍吧,碧簫劍法,一劍封喉…”
這一刻,眉間意眼神更加寒冷了,咬著牙道:“你說天下人皆負你,可當年,天陽長老一再替你求情,他從未負過你,而你,卻連他也殺了,你是畜生么,沈滄溟…”
“呵呵…”
沈滄溟淡淡道:“我有三次殺他的機會,可都放過他了,然而我給了他這三次機會,他卻并不珍惜,執意要知道我是誰,我只能,成全他了…”
“沈滄溟,你已無藥可救!”江南柳目眥欲裂,忽然嘶吼了出來。
今日一切真相大白,當年蕭塵和花未央在那山谷下面發現天陽子的尸身時,那時天陽子死不瞑目,臉上全是驚色,當時花未央便構思過,定然是天陽子一直追著前邊那人不放,然而當追上之時,對方轉過身來的一剎那,他看見是沈滄溟,是一個死去三百多年的人,當時他如何能夠不震驚?
“蕭師弟…”
遠處,茯苓早已雙眼泛紅,她仍然記得那天傍晚,當他們趕過去時,剛好看見蕭塵和花未央在天陽長老的尸身旁邊,因此認定是二人殺了天陽子。
她還記得,那一天蕭塵苦苦解釋,卻無人相信他,沒有一個人相信他,那時的他,該是多么的痛苦絕望…
“一塵…”
江南柳也向那邊望了去,當看見蕭塵此刻的模樣,又回憶起那天傍晚的場景,他心中也像是被刀狠狠刺了一下,縱身一躍,飛了過去,臉上盡是痛苦之色:“一塵…”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此時的蕭塵,眼中盡是仇恨,身上戾氣深重,任何人靠近,必為其所傷。
“滾!”
只見蕭塵兩眼布滿了血絲,一聲震喝,一股勁力蕩開,登時將江南柳震飛了出去。
千羽霓裳早已提前做好準備,一瞬間飛了過去,掌心真元一凝,抵在江南柳背上,以護住他心脈,如今她的道行,卻是遠在江南柳之上。
“一塵,他…”
江南柳嘴角一縷鮮血流出,臉上仍有驚駭之色,怔怔地望著遠處那個滿身仇恨戾氣的人。
“師弟!”
這時,眉間意也飛了過來,剛剛那一下,可是把她嚇得心膽俱裂,若非霓裳早有準備,只怕師弟已心脈受損。
“我沒事,一塵他…他現在心里全是仇恨,我擔心…我擔心…”
江南柳臉色煞白,一邊說著,一邊不斷搖頭,腦海里又回憶起了三十年前古村那一幕,盡管當時凌音師妹以自身仙元化去嬰孩體內的濁魔之氣,可這濁魔之氣畢竟深入骨髓,難保有朝一日他不會…
“不要過去!”
千羽霓裳將眉間意一拉,凝視著遠處那個模樣神情越來越可怕的人,最終搖了搖頭:“從剛才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人了…”
只見蕭塵臉色陰沉,雙眼血紅,忽然抬起了頭來,兩只眼睛死死盯著沈滄溟,聲音仿佛來自九幽陰冥一般低沉可怕:“我不管那些人是不是你所殺,六年前,寧村三百口人,死于誰手…”
“哦?”
沈滄溟淡淡看了他一眼:“沒錯,就是這種眼神,憎恨,憤怒,殺戮…毀掉整個寧村的人,不正是你昔日所崇敬向往的正道玄門嗎…”
這樣一句話,宛若驚雷般在人群里炸起,所有人皆感到不寒而栗,這一刻,竟然無人去反駁,因為他們也相信了,殺掉那小村子里三百多人的兇手,不是什么魔道妖人,而是正道中人,是正道里面一個身份極高之人啊!
“正道,玄門,哈哈,哈哈哈…”
忽然間,只見蕭塵陰沉沉地笑了起來,兩眼血紅,身上纏繞起了一絲絲詭異的紅霧,那是一股實化的戾氣!
“糟了,他要入魔…”
遠處,風真人陡然一驚,正待提運內元,卻在這時,忽感胸口一悶,緊接著,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沈滄溟,你…”
這一刻,風真人臉色慘白,冷汗如滴,立刻意識到了什么,手向沈滄溟指去,雙眼欲裂:“你…”
沈滄溟臉上卻是平靜如水,一剎那瞬移過去,一掌打出,“砰”的一聲,這一掌卻是重重打在了毫無防備的風真人胸口,只見他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都往后倒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