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六十一章 離別(大章)
蕭塵帶著些許疑惑離開了黑帝之淵，接下來是去八荒殿，不過想起之前在炎域時，朱雀殿主曾說，讓他有空了，與她一起去八荒殿，既如此，那就找上她一起吧。
雖然他是蒼龍，但總感覺和八荒殿那些人有些陌生，前后也沒見過幾次面，還談不上推心置腹，倒是朱雀殿主，雖說也未曾有過“共患難”，但那次一起去焱族，取南明離火本源之火，也算是合作了一回，秘境崩塌時，就姑且算作一起死里逃生了一回吧。
總之在太古八荒盟里，他沒有幾個可以信任的人，朱雀總給他一股神秘的感覺，此人身份可能不簡單，不管如何，還是與她一起吧。
“我說今兒個天氣怎這么好，原來是有稀客到了…”
此時，朱雀從宮殿的白玉臺階上，娉娉婷婷走下來，聲音酥酥柔柔的，她今日仍是一身紅艷裝扮，風吹起她的衣裙，露出如雪似玉的肌膚，身姿也確實曼妙至極了，但凡男子見了，哪個不喜歡，只是她臉上戴著一張朱雀面具，卻不知她容貌如何，想來也是花容月貌了。
“朱雀殿主。”
蕭塵此時也向她走了去，上次兩人共赴炎域，闖焱族，也算認識了，每個人從陌生到熟識，不都是這樣一步一步向著彼此走來的嗎？
“呵…讓我猜猜，蒼龍殿主，今日是要去八荒殿了嗎？嗯…看來，是為九重天外一事了。”
朱雀似乎已經提前知曉了，蕭塵當然也不繞彎，自是說明來意，兩人便不做耽擱，趁天未黑，往八荒殿而去，茲事體大，白虎和玄武兩人自然也要去了，只是兩人沒有想到，他們二人居然在一起，這兩人什么時候又變得這么熟了？
上回炎域外面，遭玄武暗算一事，蕭塵自是沒有忘記，不過今日，對方的神情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不一樣，就是不知帝孤劍魂造成的傷，好了沒有，那秦無衣不用想了，大概是廢人一個了。
“四位殿主，請。”
八荒殿的幾位長老，將四人請進了一間秘殿，這間秘殿，以往蕭塵并未來過，也不知曉，此時在殿里面，竟然已經坐了三位長老，而且看上去，這三位長老修為還不低，臉上同樣戴著面具。
太古八荒盟，有必要搞得這么神神秘秘么？倘若不是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他無欲天之主的身份，以免給無欲天帶來麻煩，他根本就不戴這沉甸甸的面具在臉上，另外不說，朱雀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成天也要戴著個面具，那不成錦衣夜行了么？
“四位，你們來了。”
肅穆的氣氛下，那三位長老中間的一位，終于開口了，而蕭塵四人依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都默默不語。
至于玄夜長老等人，則在旁邊，原來這三位戴著面具的老者，才是太古八荒盟真正的八荒長老，他們從來不會在外露面，甚至知曉他們存在的人都很少。
不過瞧此時這樣子，似乎朱雀白虎玄武他們都知曉這三位八荒長老的存在，只有剛來八荒盟的蕭塵不知道而已。
這時，左邊那位長老又開口道：“今日讓四位來此，想必四位也都知曉是什么事情了吧…”
朱雀白虎玄武三人都默然不語，看上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至于剛才來時一路，朱雀只與蕭塵提及九重天外，其他的，倒是只字未提，蕭塵見此時眾人都不開口說話，一個比一個神秘的樣子，心想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那我也只好裝作知道了。
“咳…”
這時，玄夜長老咳嗽了一聲，仿似有意看了蕭塵一眼，這才說道：“太古輪回道，這幾百年來，蠢蠢欲動，百年前，上一代蒼龍不幸隕落，皆因當時出現在太古輪回道的那樣東西，上代蒼龍不惜以身犯險…”
聽他來來回回說了許多有的沒的，蕭塵大致清楚了，現在太古輪回道有兩個尤其厲害的人，一個是百無禁忌，便是煉制太古伏龍鼎的人，另一個是其師兄，六道輪回，創下九鼎伏龍陣的那個人。
現在這兩人是出不來，一旦出來，要滅掉太古八荒盟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曾經太古八荒盟確實有實力與他們一抗，但現在其實早已經外強中干了，就連幾個小小的八荒古族都能踩到頭上來，再強還能強到哪里去？
可是眼下，蕭塵不是來聽他們說這些的，太古輪回道想找到“闇”，也就是三尸魔，但三尸魔在他的身上，這件事目前沒人知道，八荒盟的人不知道，輪回道的人也不知道，他現在只關心，如何去到九重天外，找那逆天古陣。
這時，一位戴著面具的長老開口道：“昔日有多位殿主去到九重天外，可如今，他們并不知下界情形，我們現在，必須上去一人，找到他們…玄夜，還是你說吧。”
“是，長老…”
玄夜環視了眾人一眼，而此時，玄武的臉色似乎越來越不好看了，即使戴著面具，可那陰冷冷的眼神，也能讓人感受到。
果然，最終玄夜向蕭塵看了過來，說道：“我們商議之后，最終一致認為，蒼龍殿主，你是最合適的這個人。”
“我？”
蕭塵看著他，心想這些老家伙暗地里不知在搞什么，原來早就決定要他去九重天外了嗎？這次是他本來就打算去九重天外，那若是他原本沒打算去呢？是否這幾人也要他去冒險，去那種九死一生的地方，又到底是為了什么？
此時在一旁，玄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既然已經決定蒼龍去九重天外，當初又何必搞那些什么八荒試煉？顯然，他也想去 九重天外，不過目前顯然不可能，因為八荒盟的這條通道，和古仙界的天衢，一樣。
“不錯。”
玄夜長老點了點頭，又問道：“蒼龍殿主，你的意思呢？”
“我？我能有什么意思？既然你們都已經決定好了。”
蕭塵擺出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雙手束在胸前，背往椅子一靠，腳還翹了起來，弄得玄夜幾位長老在旁倒是有些尷尬，不過確實沒有比他更加合適的人了，哪怕上一代蒼龍。
這時，朱雀向他靠近了些，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旁小聲道：“誒，我說你，就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多少人想去，還去不了呢…把腳放下去，沒禮貌。”
其實蕭塵也在想，那九重天外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為何人人都想去而去不到，那里到底有著什么才讓人如此著迷。
朱雀見他半懂不懂的樣子，靠近他耳邊，小聲低語道：“你不會真的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吧？那里的靈氣，勝過下界十倍不止，就好比曾經人人都想去天界一樣，當然，你不要故意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其實也沒你想的那么恐怖…甚至，你到時候去了都不想回來了。”
“罷了，我去吧。”
聽完朱雀所言，蕭塵又慢慢坐正了回來，看了看那三位戴著面具的長老，又問道：“只是到了上面，我如何找到他們？找到又該說什么？”
秘殿里，陷入了一片安靜，過得片刻，才聽一人道：“你的蒼龍面具，便是信物。”
“去吧，不要跟人說，是我告訴你的，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就把你的蒼龍面具拿出來…記得，一定要藏好了，呵呵呵呵…”
這一剎那，蕭塵腦海里又響起了黑帝的話，倘若他沒有去過黑帝之淵，或許不會對此刻三位長老的話起任何疑心，但現在看來，或許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黑帝沒必要說些奇奇怪怪毫無來由的話，總之他須多留一個心眼。
此刻，他臉上不動聲色，口中只平平道：“我知道了，只是希望我回來之時，可別我的蒼龍殿都讓人給搬走了…”他話到此處，有意無意看了一眼玄武，而玄武臉色陰沉，默不作聲。
玄夜長老輕輕笑道：“蒼龍殿主，你說笑了。”
離開八荒殿后，這一路上，朱雀見他沉默不語，輕輕一笑：“怎么？還在想剛才長老說的那些話？”
“沒什么。”
蕭塵不愿向她吐露心事，反正這次去九重天外，他的目的顯而易見，至于要不要去找八荒盟曾經那幾位殿主，那也是他自己說了算。
“呵…”
朱雀笑了笑，又問道：“哦對了，我送你的冰玉珠，還在身上嗎？”
蕭塵心想她為何突然問及冰玉珠，是上次去炎域，她拿給自己的，他后來檢查過，只是一顆普通冰玉珠，能在炎熱之中使人感到清涼，僅此而已，里面沒有暗藏什么玄機。
“呵呵…”見他不說話，朱雀又輕輕笑了笑：“不要弄丟了，小傻瓜，姐姐走了…”
她后面這兩句話說得酥酥柔柔的，教蕭塵聽來突然好不習慣，而她沒走出幾步遠，又回過頭來，見蕭塵還呆呆站在原地，輕輕一笑：“要不然，你叫我一聲姐姐好了。”
“朱雀殿主，別開玩笑了。”
“呵呵，小傻瓜…走了。”
朱雀揮揮手，便往朱雀殿那邊方向飛去了，很快已無蹤影，而蕭塵還站在原地，心想她剛才為何突然問自己冰玉珠…
接下來，他還有很多要準備的，回去與心月狐和柳三他們說一聲，上次心月狐受了重傷，現在應該已無大礙了吧。
接著，他要回外面，把此事告訴蕭夢兒和千羽霓裳，至于他蒼龍的身份，千羽霓裳已經知道了，再告訴蕭夢兒，也沒什么不可。
“我就說，你說的那個朋友，多半就是你自己。”
此時在禹鼎，蕭夢兒已經從蕭家出來了，上次的事情，也已經過去了，關于那件事，確實是蕭塵錯怪她了，原來她也不知道，蕭恨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罷了，往事已矣，就這樣吧。”
兩人不再去談蕭恨一事，只談接下來九重天外一事，到時候蕭塵走八荒盟的那條通道，蕭夢兒走古仙界天衢通道，至于千羽霓裳，她說她有辦法去到九重天外，讓二人不用管，到了上面，再會合便是。
是以三人手中，各自拿了一枚靈玉，以此靈玉，到了九重天外，或可互相感應彼此，很顯然，三個通道，去到的地方有可能相差十萬八千里。
之前在八荒盟，他聽朱雀說，九重天外無限大，許多地方都不能去到，而能夠去到的地方，大概分為四個域，這四個域，對應方外之境的四個境，分別是：
道域，很顯然，這里是修仙之人所在的。
寂域，修武之人所在。
滅域，魔域所在。
剎域，佛門所在。
不知為何，蕭塵總感覺朱雀似乎對九重天外特別熟悉，比八荒盟幾位長老都熟悉得多，連這些她都能夠一一列舉出來，比如道域的仙王神王，很明顯不能去滅域，去了必然會遭到群魔攻擊，反之亦然，但聽朱雀說，近年來，四個域的強者，打個不停，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找什么，也不知道他們在爭奪什么。
總之他們三人上去之后，必須謹慎小心，但也不必過于緊張，盡管如今再是湮滅時代將至，可也還沒到方外之境滿地 走的地步，就算是在九重天外，方外之境依然少見，就連一些仙王神王，他們也未必就踏入方外之境了。
反倒是他們三個“不速之客”，以他們的本事，一個三花聚頂，一個太古血脈，一個不死之身，踩幾個同輩的，綽綽有余，就怕打了小的，又冒出老的來，所以這次，蕭塵才要去懸圃找神女玄冰借獨孤天下的神魔軀，到時候老的冒出來，那就一塊打，誰讓你不講武德？年輕人打架，老的插什么手。
仙界昆侖之巔，冰封萬里，這次蕭塵獨自來到懸圃，沒與女帝一起，而女帝，已經安排蕭夢兒去天衢了。
“你…又來了。”
神女玄冰，依然將自己冰封在昆侖之巔，層層冰封之中，那若隱若現，冰清玉潔的仙子，雙眼輕閉，雙手輕輕放在胸前。
只有如此，她方可避開天人五衰，至于上次出現在天樞中心的，只是她的一縷元神而已，如今一縷元神都如此強了，可見她當年有多強，光憑能夠阻擋天人五衰就不簡單，畢竟…她可是一代強者獨孤天下的師父啊。
“晚輩此次前來，有個不情之請…”
“你但說無妨。”
“晚輩…想借獨孤兄的不滅軀。”
“哦？你要去九重天外了…”
神女玄冰一下猜到了，蕭塵道：“正是如此…”
“好吧…當年，我有太多事已經記不清楚，你去替我找阿天，也好…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話音落下，獨孤天下的神魔軀，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白發如雪，眉心一道血紅劍印，那不可磨滅的強者帝王氣息，縱使萬年，依然還在，他此時閉著眼，但若一睜開眼，便是睥睨天下，縱橫八荒六合，無人能敵！
即使已經隔了這么久，當蕭塵再次看見獨孤天下，感受著獨孤天下身上傳來的氣息，他依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不知今夕是何年，滄海又桑田。
離開昆侖，離開古仙界后，他又回到了人間，雖然萬事俱備，一切都準備好了，可是，他并不確定，這一次，他去了九重天外，還能否回來，若是回不來了，那么人間的分身，就會取代他…那他又將是誰？
蕭塵看著眼前的河山，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以往無論他去到哪里，都不會有任何不舍，但是這一刻，不知為何，這種離殤之情，竟難以抑制。
就算他最后真的回不來了，他也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哪怕擊碎虛空，也要將逆天之陣的陣心送到人間來。
接下來還有幾日，他想回去一些地方看看。
第一個地方，是寧村，盡管寧村，就連遺跡也快要被草木完全遮掩了，再過百年，便是連遺跡也看不到了吧？
“阿娘…”
盡管已是雜草叢生，人根本進不去了，可他還是找到了，幾十年前，那座小小的院落，院子后面，那一座小小凸起的土墳。
在墳前站了許久，他才離開，這里是他，這一生開始的地方。
斂去身上的氣息后，他又飛到了玄青山外，但見七座山峰巍然屹立，于遠天下熠熠生輝，禁制似乎比以往更強了許多，而在紫霄峰上，他沒有看見師父，只看見若水和鯤鵬在天水溪玩耍。
“師兄…師兄？”
若水往天邊望去，卻只看見一片流云隨風而過，那里什么人也沒有，可是剛才那一剎那，又是怎么回事？“鯤鯤，你看見師兄了嗎？”
“啊嗚啊嗚？”
第二個地方，是當年，沈婧替他療傷的蝶谷，那里的兩間屋子，早已經被雜草掩蓋了，他還記得，那時的一幕幕…他在這里的一年時間，失去一身功力，又一點一點回來。
最后，他回到了無欲天，自他成為蒼龍以后，本尊就沒有再踏入過無欲天了，但這一次，他是以本尊回來的，分身已經回避了。
他像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無欲殿，獨自坐在殿上，紫鳶從外面進來，瞧見他在里面，不禁奇怪：“尊上，你不是說這兩天閉關嗎？怎么又出來了…”
“沒事，我出來一天。”
“噢…”
接著，蕭塵又去了孤峰，看看枯靈子恢復得如何，又去了斷崖峰，看看怪前輩的狂疾是否還會發作。
傍晚時，他去了未央宮，像往常一樣，坐在床榻前，等著未央醒來，可是，等不到…
夜晚，他去了仙兒那里，沒有進屋，就在外面站著。
“唔…哥哥，是你嗎？你又要走了嗎…”
“仙兒，我不走。”
蕭塵見她醒來，往屋里走了去，仙兒揉了揉惺忪睡眼，小聲嘟噥：“我夢見哥哥又走了，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然后，然后又和那次一樣，再也不回來了…嗚…哥哥明明答應仙兒，會回來的…”
她話到最后，眼睛里竟又起了淚水，蕭塵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仙兒，我不走，從明天起，哥哥每天都陪著仙兒…”
“真的嗎？”
“當然，哥哥什么騙過你…”
“嘻嘻嘻…拉鉤鉤，不許說話不算話。”
“嗯…拉鉤鉤。”
等到深夜，哄著仙兒再次睡著后，蕭塵才輕輕離開了房間，離開了無欲天，除了戾，也沒有人看見。
戾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只是呆呆的睜著雙眼，然后，又看了看秘魔洞里的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