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凌霄寄予厚望的越戎刀,倒在了天下群雄會第五日的擂臺上。
當夜,關凌霄在得知這個消息后直接趕到了越戎刀修養所在的醫館。
“關兄。”在醫館門前守衛著的,正是前段日子與關凌霄有過數面之緣的熊有光,看來此人也頗得越戎刀器重,不但統領著錦官城的城防警戒,在越戎刀負傷時也由此人擔當護衛。
熊有光也算是知道了這位長生盟少盟主的厲害,這次畢恭畢敬地問候了一聲,臉上多多少少帶了些諂媚的笑容。
“我來探望一下越城主。”關凌霄朝對方點了點頭,彬彬有禮,他不是那種樂于在意別人態度轉變的人,在他看來熊有光無論是輕蔑還是諂媚都沒什么兩樣。
“關盟主…還恕老夫有傷在身,不便迎門啊…”越戎刀的聲音并不中氣十足,但聽上去也沒有到那種快死了的地步,這句話也是以半開玩笑地方式說出來的。
越戎刀給熊有光打了手勢,后者小心翼翼地闔上門退了出去,而關凌霄則趁著這段時間拉來了一張靠椅,坐在越戎刀的榻前。
“越老兄,身體怎么樣了?”盡管越戎刀這里出現了紕漏,但關凌霄不是那種沒有問清緣由上來就發難的人,粗暴的做法只會對彼此之間的信任造成無謂的損害。
越戎刀輕輕撩開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胸膛,然后淡定地將涂抹在胸口的藥膏拭去,鎮定如關凌霄也不禁臉色一變。
厚實的胸肌上印著一個久久未能散去的黑色掌印,在掌印的邊緣甚至有著微微發腫的痕跡。
“打斗的全程,我只中了他一掌…”越戎刀微微頷首,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悲觀:“但就是這一掌,讓我再沒有了還手的余地。”
作為九大宗門之一的實際掌控者,越戎刀的實力相當強悍,這種一對一的戰斗中,就算他對上丐幫易家兄弟中的一個,也絕不會落入下風。
再加上他那極其優越的武功——“卻影刀”,就算是面對超一流高手,也足有一戰之力,而超一流之下,幾乎沒有敗的可能。
這才是為什么關凌霄會選擇向越戎刀拋出自己的善意,因為這是一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掉鏈子的可靠盟友——只要他們還是同盟。
但事情總會有例外,當事情發展的越順利的時候,越要小心,如果一件事情有變壞的可能性,那么無論這種可能性有多么的微小,壞的結果就總會發生。
越戎刀所面臨的意外,是一個年輕人,他的名字叫做“皇甫讓”。
來自…不夜山莊。
”在下,也想領教一下越城主的卻影刀。“
鏖戰了大半日,越戎刀的晉級已經是板上釘釘,但寂靜就在此時被打破。
身穿黑衣勁裝的男子躍上了高臺,雙手攥拳自然垂立在腰間,意氣風發,神采斐然。
“哦?敢問英雄姓名?”越戎刀在腦內回想了片刻,發現并無此人印象,不禁開口問道。
”在下不夜山莊,皇甫讓。”青年答道。
皇甫讓?越戎刀愣神了片刻,他對這個名字毫無感知,但從他的姓氏與年齡來看,八成是皇甫垂云的親戚吧?
不夜山莊從建立的伊始就由皇甫家掌控,莊主之位在族內代代相傳,今日也不例外,雖說近些年來不夜山莊有些淡出江湖的意味,但名義上仍舊屬于九大宗門,這天下群雄會還是要參與進來的。
只是皇甫垂云本人并沒有親至,率莊中弟子到這兒的是他的大兒子皇甫雨,那這個皇甫讓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越戎刀并沒有思考太久,與其糾結對手的身份與人際關系,不如打過再說,但他畢竟是武林名宿前輩,便主動讓了三招,待皇甫讓攻上。
皇甫讓也不客氣,見越戎刀擺好了守勢便奮身前突,大有一鼓作氣擊潰對方的氣勢。
第一招。
兩人四手相交,竟爆發出震響,越戎刀以手臂為長刀施展刀法,借此試探皇甫讓,而這冷面的青年面對這滴水不漏的防守卻也沒有一絲懈怠,如潮的攻勢就此展開。
第二招。
尋得越戎刀一記破綻,皇甫讓頓時向前搶出一個身子的距離,然后自腰間一記絲毫不易察覺的掌法翻出,急急如彗星襲月,險險如血雨挾風。
此掌,喚作”魚腸“,有如天下聞名的魚腸劍,專為刺殺而創!
然,越戎刀對此似乎早有預料,左手飛旋遮攔,右手平伸架、拿,直將這魚腸一劍蕩開至一側。
第三招…
皇甫讓比越戎刀高出寸許,就借越城主反推這一剎那,皇甫讓猛然發力,左右開弓,雙拳如連珠一般打來,瞄的均是越城主的頭頸,而越戎刀自是不會露出要害破綻,腳下向后滑出一步,須臾之間便帶出兩道刀光。
卻影刀,如影隨形。
重疊在一處的刀氣凝實為一個“十”字,徑直朝著皇甫讓的頭頂削去,而皇甫讓也是突發奇想,在這極近的距離之下一蹲一仰一鉆,剛剛好從這兩刀的縫隙之間溜走,毫發無傷。
或者也不能說是完全的毫發無傷…越戎刀早有后招等著,一掌托在此子后腰,便將皇甫讓”送“了出去,直到臨近擂臺邊緣后者才就地一滾,將掌力盡數卸去。
”本來以為越戎刀的壓迫感不如前幾個,可沒想到也這么難纏…“停在臺邊喘息的皇甫讓暗自心道:”只能說不愧是九大宗門之一的掌門…”
但我也不是沒有過戰勝“這種級別”對手的先例…
念及此處,皇甫讓忽地渾身一震,護腕的綁帶當即寸斷,勁裝的緊袖隨之散開,化作寬大的袍袖,遮蔽住自己的身形,越戎刀不敢怠慢,立刻重運真炁,信手出刀,這一刀卻是與關凌霄的卻影刀大同小異。
十字形的刀光之后,又被他添上了第三把刀!直奔那遮攔而去!
“欻!”的一聲絹裂,袍袖被撕成數片,但卻并非卻影三刀所致,而是皇甫讓刻為之,青年化作一道黑芒,一掌便將三刀全數揮斷,眨眼的功夫已經欺身至越戎刀身畔!
越城主雙掌齊出,同時推在皇甫讓胸膛處,而這小子的身形卻退也不退,滯也不滯,淺淺舔舐了一下嘴角滲出的血流,然后便回敬了一記腥風血雨的“吳鉤”!
臂開如弓,掌出如曲,指握如鉤!
越戎刀正是收招之際,避無可避,便想著以肉身硬扛下這一招再作反擊,所以便全然無視防守,雙手中又各自祭出一柄刀。
但在這一掌直直拍在胸口之時,越城主才胡然發覺一股兇毒的戾氣躥入四肢百骸,渾身真炁登時一散,身形如破車一般翻倒了出去,然后便再沒了意識。
“一掌之威,何至于此…”關凌霄在聽過越戎刀的情景重現之后不由得說道。
“我也覺得不至于…但事實就是這樣。”越戎刀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倒是后生可畏。”
“或許也不是什么后生可畏,而是旁門左道。”關凌霄突然想到了什么,隨即冷冷笑道。
“嗯?”越戎刀聽出關凌霄話里有話,飽含深意,直起身子問道:“關盟主這話是…說那皇甫讓使詐?”
“沒有證據,倒也不能言之鑿鑿,但這兇毒的武功,或許并非什么堂堂正正的功夫。”關凌霄回想起宋歸潮生前曾經向他提起過的萬截教主就并非善類,所用的武功聽起來倒與這皇甫讓算是一個路數的。
“那關盟主準備如何應對?”越戎刀提醒道,是正是邪暫且不提,但這皇甫讓或許會成為攔在關凌霄面前的一道坎兒,總得想出對策才行——在斗敗了越戎刀之后,皇甫讓也戰了數場,但過程與結果都是大同小異——無非就是抓到機會便一掌一個。
“雖然現在也沒什么頭緒,但這事不急。”關凌霄正色道,“你先好好養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