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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二章 公私分明

  這是一個外行看了很滑稽,內行看著卻深感恐怖的景象。

  魏潰可是正面朝下被芮無勛壓在地上的,而且芮無勛姿勢的重心在前,大半個人的重量都壓在魏潰的脊椎上,還卡住了他的脖子——但就算如此,魏潰依舊憑借著腰力給自己“撐”起了身,兩條腿宛若梁柱。

  在這個過程之中,芮無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想要遏制住魏潰這種極度危險的行為,但他那猙獰的表情和魏潰那淡然的態度形成了反差,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杯水車薪。

  緊接著,魏潰肩頭發力,稍稍用力抬起了左臂,將“裹在自己身上”的芮無勛舉了起來。

  “你…”芮無勛看著紋絲不動的魏潰,不禁低聲驚呼。

  “我怎么了?”魏潰把胳膊展平,芮無勛方才死死卷住魏潰的長臂像是海水退潮一樣從他的脖頸上離開,魏潰的力量就像是一股颶風,那是人力無法違逆的天災。

  頂級的根骨中,也會有頂級和更頂級之分,所謂“一力降十會”,正是如此。

  “神力”并不是斗不過“長臂”,只是因為魏潰到現在才剛剛展現關于“神力”的那一部分而已。

  大手將芮無勛的身子抓舉起來,往天空的方向一拋,離地丈余,而魏潰的右腕又重新開始了瘋狂的抽搐,當他攥成拳頭的時候,就是芮無勛的死期!

  他今兒既然要試招,就一定要試到成功為止!

  “不…不…師父說過在這場大劫之后會有一場大造化在等著我…那我怎能止步于此!”就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陷入懸空無處可逃的芮無勛拼上了命來調整自己的身形。

  他在墜落的過程中橫移了約莫一尺多的距離,而就是這一尺,讓本照射在他背上的刺目陽光灑了下來。

  沒有人能直視太陽,至少魏潰不行,所以日光灼燒他的瞳孔之前,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眼眶周圍的肌肉隆起,仿佛峰巒被握成山口,余下一陣透過眼皮的溫熱與異樣的橘紅。

  就是現在了!

  芮無勛不成功便成仁,右手四指并攏朝著被晃了眼睛的巨人發動了致命的要害攻擊,他的指上功夫僅次于擒拿技法,稍微咬咬牙連鐵板都能戳穿,更遑論皮肉?只要指尖戳進去,那就是必死無疑。

  在名為“死亡”的戳刺逼近咽喉的最后關頭,魏潰忽然讓了一步然后轉身,就是這一退一轉,本來能像槍尖一樣刺進去的攻擊被迫變成了小刀一樣的劃,但只要沒深到一定程度那短時間就并不致命。

  錯失良機的芮無勛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魏潰就算閉上了眼睛也能躲開自己的殺招,但他沒有自暴自棄地停止進攻,也沒有主動開口問話暴露自己的方位,而是趁機繞到了魏潰的另一處防御死角依然延續著自己的攻勢。

  像是“為什么你閉上眼睛也能躲開我的攻擊”這種廢話在這個時候是沒有必要說的,因為就算你問了人家也不一定會回答你,而且魏潰只是被突如其來的陽光閃花了眼又不是徹底瞎了,現在找機會進攻才有贏的希望,等到一會兒對方緩過來了馬上情勢就反轉——難不成你覺得芮無勛得到了魏潰的回應然后就可以心滿意足的去死了?

  答案顯然是不。但魏潰的答案也一樣。

  一次又一次的落空沒有讓芮無勛變得愈發狂躁,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專注和冷靜,所以他發現了一些事情——魏潰依然閉著那雙虎目,但眼部的肌肉卻不再緊繃,反而變得柔和——那是一種不應該出現在這種狂人臉上的違和表情,而那張粗獷的臉上也不再閃爍輕蔑與狂熱,反而沉著如水。

  “你知道么?自從我和一個速度很快的家伙認識了之后,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追上乃至戰勝比你要快的人。”就算在日常中,魏潰也鮮有如此平靜的時刻,好似一個孤坐岸邊垂釣的老翁:“當對手的速度快到你應接不暇的時候該怎么辦?當你依靠常規手段根本捕捉不到對手的行動時該怎么辦?”

  “我運氣不錯,最近剛好結識了一個在此造詣極高的前輩…而他給我的指導是…”魏潰繼續有條不紊地敘述著:“有些時候,我們要學會拋棄五感。”

  拋棄五感,去感知炁的流動。

  說罷,魏潰一拳擊出,這看似偏頗的一拳本將打空,但芮無勛就好像是在等著魏潰出拳一樣撞了上去。

  但他自己明白,是魏潰預判到了自己的行動軌跡。

  都說金剛怒目,菩薩低眉,但如今這閉了眼的金剛似也不弱于目眥欲裂時。

  “要是你沒有什么別的花樣兒,那就可以準備去見閻王了。”魏潰眼中精光四射,這是他給芮無勛施舍的最后一點兒耐心——他厭惡山賊,一直都是。

  “老魏…”賀難在臺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朝著魏潰比劃著:“別殺人。”

  魏潰看了賀難一眼,這小子還真是“公私分明”。

  就像芮無勛所說的那樣,他把群雄們“架”了起來,沒有人會背著罵名一擁而上干掉他,就算有些人有那個心,也得考慮一下影響——他是魏潰的手下敗將,魏潰都沒有在臺上殺了對方。

  從芮無勛離開擂臺的那一刻起,魏潰就并不關心此人的去向了——那是賀難應該做的事情,自己只負責打敗一個又一個強敵。

  “你不歇一會么?”下一個登臺者向魏潰發問,雖然看似是關心,但依據此人惡劣的性格來說也有可能是挑釁。

  蘇眉清依然是那身打扮,不像個乞丐,當然也不像個公子哥兒——江湖上有不少傳言都與俠士們身上的秘聞軼事有關,就比如丐幫里這對冉冉升起的新星兄妹。

  據說這對兄妹是“花陵蘇家”的人,而蘇家的發跡可以追溯到盛國的太祖皇帝——蘇家先祖于四大姓起兵時便追隨太祖皇帝左右,負責統領親衛,軍中呼為“鐵將軍”,曾數次在大戰中舍身救主,護太祖皇帝周全,最后于危難時刻親自率軍殿后殞命沙場,太祖痛惜之,遂賜其子繼承父爵,享有免死金牌。而盛帝國建立之后大將軍謀反一事中,蘇氏的二代先祖同樣為護皇帝性命陣亡,于是太祖皇帝便以蘇家為自己的護陵人鎮守花陵,世世代代享有國公之爵位俸祿。

  這個傳言并非是假的,蘇家兄妹也從未否認過這一點,更有甚者甚至曝光出了蘇眉秀乃是蘇家當代家主蘇挺的嫡長女。只是人們想不通,蘇家這種顯赫的家族,怎么會讓子孫摻和到江湖這個大染缸里呢?有所不同的是,無論是蘇眉秀還是蘇眉清都對此三緘其口。

  原因很簡單,蘇眉秀是嫡長女又不是嫡長子,蘇家輪不到她來接手,而她又著實是個女中豪杰,便決定入江湖來闖蕩——蘇挺雖然覺得女兒家打打殺殺有些不妥,但也沒有過多干涉,便讓蘇眉清陪她一起。

  那蘇眉清是嫡長子么?當然也不是,至于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以后再說也不遲。

  回到眼下,蘇眉清也不是非要挑釁魏潰,但他就是看對方不爽,賀難也好,魏潰也好,他都很不爽。

  “我們之間還有一場勝負沒分出來。”蘇眉清直抒胸臆,他相信魏潰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景象。

  當時的魏潰與蘇眉清各出絕命之式,但就在即將發生碰撞之前被蘇眉秀所阻止。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出來挨揍了?”魏潰挑了挑眉。

  “這不光是我自己的事情,我還代表著丐幫…于情于理,都是我該上場的時候了。”蘇眉清絲毫不懼魏潰,只要不談及這個死妹控的軟肋,這家伙還是很健談的。

  魏潰冷笑了一聲:“丐幫還真是會做人,別忘了我們剛剛還幫你們討還回了清白。”

  “兩碼事,對于你和賀難的出力,丐幫感激不盡,日后來丐幫做客,我們定會奉為上賓。”蘇眉清也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確實是他們丐幫做的有些不厚道,所以轉移了話題:“與其等到你被消耗的油盡燈枯,倒不如趁你狀態正佳的時候上來,這樣就算輸了你也沒話說了吧。”

  “真是笑話…”魏潰不滿地撇了撇嘴,心想這個蘇眉清還真是討人厭:“老子會輸給你?”

  蘇眉清對著魏潰比劃了一個“一”,而魏潰也做了一個贊同的手勢。

  他們形成了相當的默契…一招決定勝負。

  只用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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