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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論劍群雄會(中)

  “我來試一試吧。”

  共有八條甬道直通會場之內,而這聲音,正是由其中一條里傳出,伴著狹窄甬道內的回響。

  一個相貌平凡的少年出現在甬道的盡頭和聲音的源頭,青絲在后腦處綰成高髻,佩劍松松垮垮地掛在背上。

  “這小孩是誰啊?那么多前輩高手都敗了,他上去試試有什么用?”

  “哎,你這是沒看今年的少年英杰會吧?這小子可是賽前最大的熱門,號稱劍道天才的冉淵!”

  “他就是冉淵?這小子在南邊兒聽說是很出名吶!”

  “嘁,天才有什么用?最后奪魁的好像也不是他吧?”

  “那倒是,不過我聽說他是敗在了那個魁首蕭克龍的手里,非要說的話他最多能排在第二?”

  “可不是——少年英杰會我是親眼看下來的,他的實力可以說是相當厲害,和蕭克龍交手那場的結果只能說是個意外。”

  “什么意外?”

  “那一場的前半段,可是冉淵壓著蕭克龍打的,給這位新科冠軍打的找不著北了都,但是蕭克龍突然用了個什么秘法,全身燒的通紅,這秘法不但看著嚇唬人,也著實是厲害,一下子便反客為主了。”

  “然后呢?”

  “然后…冉淵就搓出來一個幾丈長的炁劍,而蕭克龍就準備硬扛,不是我說,就那架勢別說一個人了,就是一棟樓都能給砸塌了。”

  “扛住了?”

  “沒有,冉淵突然就吐血了,他那一招也就煙消云散,而蕭克龍也噗通一聲就倒在地上了。”

  “那怎么分出的勝負呢?”

  “蕭克龍倒是過一會兒就爬起來了,但冉淵據說是中了毒才突然泄勁的。”

  “中毒?”

  “是啊,當時藥王齋的谷連芃谷老前輩親自上來給看過的,說冉淵這是因中毒所致,而且這種毒可不得了,好像叫什么氣絕散,就連谷老前輩也說不一定能保住他這一身修為呢!”

  “毒是蕭克龍下的?”

  “不像,谷大師說是這毒是慢性毒,得長期投毒才會生效。”

  “那下毒的人抓到了嗎?”

  “不知道啊?不過有傳言說是他們扶搖派自己人干的。”

  “話說回來,既然冉淵都準備上場了,是不是說明…他中的毒已經痊愈了?”

  人群中有認識冉淵的,有不認識的,有在少年英杰會上見識過他本事的,也有姍姍來遲的,有親眼目睹的,也有道聽途說的,議論之聲就像是對暗號一樣,七嘴八舌地就把冉淵的事兒給那些不知情的觀眾們給講了一遍。

  冉淵打甬道出來,兩邊人群如浪裂,紛紛散開為其讓出一條通路,他的耳功不錯,自然是能聽得見對他的討論,但看他的狀態似乎也不外界的影響。

  就在冉淵準備自顧自地登臺時,齊小乙突然叫了一聲:“淵兒,你現在…”

  冉淵沖著齊道長搖了搖頭:“無妨。”

  說罷,冉淵提著腿就站在了臺上,與須原賀隔著空氣遙相對望。

  “冉君此度現身,是否說明身上的傷勢已經痊愈了?”須原賀笑瞇瞇地問道。

  雖然須原陽太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但這也不妨礙須原賀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繼續關注著大會的進行,相反,他更是要求包括自己的兒子陽太與涼太在內的所有弟子非常認真地汲取著經驗教訓。蕭克龍是淘汰掉陽太的人,冉淵是最強的少年劍客,于情于理,須原賀都會把他們二人的對決當作重點來觀摩。

  這場爭斗的確精彩,就算是那個荒唐的結尾也可以說是出乎意料。但以須原賀的角度來看,他認為如果不是冉淵在最后千鈞一發之際體內毒發,毫無疑問會是他取得這場勝利,或許是因為二人也算同道中人的緣故,須原賀還頗有些為冉淵感到惋惜的意思。

  若此子修為不損,當世的頂尖劍修便已有了其一席之地,而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他成為遠邁前人的劍魁也未嘗不可。所以此番冉淵躍躍欲試來挑戰自己,須原賀反而由衷地感到一絲興奮浮騰于心。

  面對須原賀的問候,冉淵伸出自己的右手攤開掌心,一縷有質無形的炁如煙霧一般在他手中綻開,轉眼便化作一片縹緲:“如您所見,就只有這樣了。”

  這個動作,就意味著本來能以己身為炭火、真炁為鑄料、天地為鼎爐造出“染淵”這一柄巨劍的天才已然不復存在,現在的冉淵…拼盡全力也只能像是擠羊奶一樣擠出一縷殘炁。

  而從炁派武者的角度來衡量,冉淵現在的狀況就連初開氣脈的學徒都趕不上,這一縷殘炁可以說是毫無用處,它的存在就好似杯中的最后一滴水,喝也喝不盡,流也流不干,更是解不了渴,只是作為他曾經是一個天才的證明罷了。

  “冉君,你…”須原賀的臉色凝重起來:“你并沒有恢復實力是么?”

  冉淵無聲地點了點頭。

  “那你還要堅持和我對陣?”疑惑的神色出現在須原賀的臉上,他頓了頓緊接著說道:“我相信冉君并非是那種自大到就算被毒物拖累、還仍認為可以戰勝我的人,但我實在是很感興趣…為什么冉君你要堅持上場呢?”

  “因為聽說有一位技藝卓絕的劍客在群雄會之上大殺四方、未嘗一敗,冉淵聽聞后也是心向神往,所以便拖著這具殘軀來了。”冉淵笑道。

  “嗯…我明白了。”須原賀點了點頭,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是自己的話,也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對方交手的:“只是這樣的戰斗,對你而言并不公平不是么?”

  冉淵聞言,不禁又無奈地搖了搖頭:“戰場上哪有公平可言呢?這世上有天才有庸才,對庸才來說公平么?有練兵器的和練拳腳的,對練拳腳的公平么?我不到二十歲,練武不過十年,對我來說公平么?你打了一日還有傷在身,對你來說公平么?”

  “冉淵執意亮劍,追求的是最強的劍術,此番折了一身道行,也不過是返璞歸真,大不了再重來一回。”說罷,冉淵伸手從背后摘下了自己的佩劍。

  “有道理,那我便和冉君…共同探討一下劍術的真諦吧!”須原賀聞聲,也將大太刀握在了掌中。

  和此前所有的戰斗,都不同,這是屬于兩個真正的、“劍客”對于各自劍道理解的對決。

  頃刻間,兩人胸中劍意凝聚一處,在劍斗之前,先來了一番“意斗”。

  一人快意如冬雪,不曾掩寒鋒;一人心氣沉若水,難藏塊壘重。

  “這樣可不行啊…冉君,既然都做好了上臺的準備,為何還是沒能拋卻雜念呢?”須原賀在這番意氣之斗中占據了上風,不由得說道。

  “因為我從現在開始就要做好帶著這份郁結度過一生的準備啊!”冉淵回道。

  “那何不放下呢?”

  “如果真的能放下…那他也不會給我下毒了,不是么?”冉淵突然說了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但顯然不是說給須原賀聽的,須原賀也不會理解,有些事就是這樣,不理解那就永遠都不會理解。

  心不理解,劍會理解,那就拔劍!

  先出劍的人,是須原賀,只不過他考慮到了冉淵的實力大損,內力全無,所以并沒有動用真炁。

  這是一場無關武功高低的對決,重要的,唯有他們二人各自對于劍道的理解。

  須原一刀流·奧義·勝居合!

  這是須原一刀流賴以成名的絕技,快到斬斷空氣的致命流光,就算沒有真炁的加持,居合在須原賀這位大宗師的手中也比須原陽太那稚嫩的出招還要快!

  但冉淵更快,就算他是后發制人,也更快。

  天河玄劍·辰星拱日!

  冉淵所持的佩劍并不稀罕,扶搖派量產的兵器而已,門中每個練劍的弟子都有一把差不多一模一樣的。

  但冉淵用的劍法很稀罕,稀罕到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會用。

  換句話來說,這是他自創的劍法。

  有些招式名字直白的嚇人,而這招辰星拱日也不例外,冉淵的持劍的右臂向左側斜伸,劍尖與左胸大概呈三十度角,而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剛好招架住了須原賀的居合。

  下一個瞬間,少年的腳步向右后方輕踩退了半步,翻腕逆握長兵,以劍首對著須原賀,曲臂一折令長劍以自己胸口為起點畫出了一個半圓,弧線的盡頭正是出云劍術宗師的咽喉。

  就算冉淵還小退了一些距離,但如此狹窄的間合之下,須原賀那長的離譜的大太刀依然難以全力發揮,所以不得不在這一招中暫居守勢,以刀背架住了“歲星長掛”的橫斬。

  金屬摩擦的刺耳之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淺漫出來的鮮血。

  “歲星長掛”本就是一式兩段,第一擊的橫斬不中沒關系,冉淵推著長劍蹭過大太刀的刀背完成了一記直刺,以目力難暇的速度,在對方的顴骨到耳側留下了一道狹長的傷口。

  任誰也難以想象,這一天下來能在須原賀面前先聲奪人取得一絲優勢的,居然是一個已經“半廢”了的冉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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