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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聽吼

  須彌寺武學淵源,光一流以上的內外功法就多達數十種,門中武僧根據各人特點選修,幾乎個個練的都不重樣。

  譬如空明擅長的就是“渾天棍法”和擒拿手中的“須彌握”。當年的大會之上,空明也是一桿齊眉棍,橫掃群英無敵手的人物,直到在決賽撞上了燕春來,其無人可當的二郎劈天被燕二哥以一招極其精彩的“梟懸”驚險破解,飲恨而北。

  再比如,寶音和尚便以絕技“獅吼功”為專長。

  在出家為僧之前,雷大寶本身是雎山縣內的一個富戶地主家的長子,少年時期的雷大寶性情十分頑劣,其唯一的愛好就是天天領著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打架,雖然不曾鬧出過人命官司,但父母也是日日不著消停,索性心一橫就把他送到了須彌寺里修行——雷父雷母的想法也很簡單,須彌寺乃是天下聞名的大佛寺,既然自己教不了這孩子,那就讓高僧們教他修身養性,就算他到了須彌寺里還不老實,那武僧們也能替二老收拾收拾他,而且還不會把孩子打壞。

  這個想法,的確是不錯,可以說是面面俱到了,所以雷大寶就開始了自己為期五年的“俗家弟子”生活——注意,那個時候的雷大寶還是俗家弟子。

  但在須彌寺里,無論是有頭發的還是沒頭發的,你都得干活兒,所以身強力大的雷大寶就被“發配”到去撞鐘了,撞鐘可是個苦差事,不但要有把子力氣,還得時刻打起精神防止誤了時辰。

  本來以雷大寶的脾氣來說,肯定是不會乖乖聽話的,但他在鐘樓之上正好可以瞄到內院武僧們練功,所以也就半推半就地把撞鐘這個事兒給應付了下來,沒事兒的時候就跟著偷學,別人都是拿木人樁練手或是彼此之間切磋,他一個“梁上君子”就只能拿洪鐘當靶子。

  然后他就把鐘給敲碎了。

  按理來說,把鐘敲碎了再賠一個就是了,雖然須彌寺的大鐘造價昂貴,但雷家也不是出不起這個錢,不過雷大寶覺得“我這么牛逼都能把鐘給敲壞了,豈不是學武的天才”?就跟方丈提出自己不想敲鐘了,想進內院練武功。

  俗家弟子在須彌寺里練武是個很平常的事情,但雷父雷母給他送到這兒的目的也不是讓他來練武回家之后繼續跟人打架的,所以這事兒肯定不能答應他,但方丈又架不住雷大寶的軟磨硬泡,最后想了個說辭——你不是想練武么?真正高端的武功只有出家弟子能練,你要是真想練武那就剃度,而且剃度之后你得跟著一起念經。

  方丈的本意是想讓雷大寶知難而退,但這話說出去的當晚,雷大寶從柴房順了一把斧子自己就給自己“剃度”了,然后闖到方丈房間“噗通”一跪,給方丈都嚇傻了,但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一樣,須彌寺的方丈要是食言豈不是讓人笑話?這事兒最后就只能交給雷父來判斷了。

  聽說兒子要削發為僧,雷家可以說是傾巢出動,一行人七八口趕赴須彌寺,但也勸不回來雷大寶,最后還是方丈悄悄告訴雷父,隨便教給雷大寶一點兒粗淺的功夫糊弄他一下就讓他還俗,雷家人這才放心下來。

  或許真是時也命也,法號“寶音”的雷大寶本來傻乎乎地學著那些三流功夫也挺開心,但偏偏有飛賊至須彌寺藏經閣盜取秘籍,正好被雷大寶截獲,而落在他手里的,便是一部天下孤本的“獅吼功”。

  寶音和尚潛心鉆研了十年有余的獅吼,摧山動谷,而被臨時傳授這佛門妙法的養素竟然也有非同一般的水準。

  嚴格來說,類似于獅吼功這種“音”類的技巧并不罕見,這少年英杰會的大會場就有數十丈見方,若是沒有技巧輔佐,就算臺上的人喊破了喉嚨最外圍的人也聽不見,所以說高手在需要用到之時,都會以炁來輔佐發聲。

  但若是讓這種“音波”能起到傷敵的效果來,需要的可不只是醇厚的內力,最關鍵的還得是獨門的技巧。

  養素這一嘯,威力自然比不得鐵如來雷大寶,站在最外圍的觀眾也無非就是覺得這聲音巨大,但與他相距不過數尺距離的蕭克龍可就慘了。

  蕭克龍本來是要以輕重緩急各異的攻擊來試探“金鐵衣“的防御效力,又仗著長槍的優勢有些掉以輕心,被養素抓住機會放出吼聲連防御的措施都來不及做,只見這一聲長嘯過后,蕭克龍目眥欲裂,口鼻流血,內海翻騰,七竅見赤,若不是兩手各支了一槍,恐怕整個人當即便已經跪倒在地了。

  在此之前,養素從未讓這一招亮過相,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用不上,畢竟之前碰上的對手都沒有什么讓他破防的實力,倒不如藏一藏招,在關鍵時刻祭出來當作一手奇兵。

  而這手奇兵也果真不凡,甫一開腔便立下大功。

  場上如此驚變,燕春來第一時間便偏過頭去看寶音和尚,而寶音和尚則是尋釁一般地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這意思也很明顯——和咱們倆的交手的情況很像,不是么?

  燕春來早就知道這件事,但對于這個結果,他也沒什么辦法,只能無奈地接受——他曾經在賀難面前自評是四暗箭天賦最低、唯有拼命決死才能和江顯一換一也不是謙辭。

  可能他當時的用詞并不是很準確,用一個更加精確的形容來描述,那就是他所練的武功的“上限”是其中最低的。

  如果只是以拳腳交手,那寶音和尚和燕春來自然是不分高下,一人大力雷霆萬鈞,一人神速無影無形,柳青風的體術距之二人是相差甚遠,小郁還未成長完全,可以說四暗箭內部的排名已有定論。

  但那是建立在常規交手之上的結果——寶音和尚有一手冠絕天下的好喉嚨,柳青風毒術也是谷門第一,假以時日成長起來的小郁更是可以傷敵于千里之外,而燕春來練的都是最簡單樸素的貼身短打招式——任憑你身法再好,無論是拳腳兵器還是氣功都摸不著你的邊兒,你還能躲得過全方位無死角的音波攻擊么?

  這并非是燕春來一人的痛點,而是所有純粹“體派”武師繞不過去的一座大山,體派的精進速度是最快的,少年英杰會四強三練體、過往的魁首也多為體派就足以為這個理論做出佐證,但其弊端就是上限比起其它稀奇古怪的武功來說還不夠高。

  其實這都是老生常談的廢話了——如果單純的身體修煉真的足夠強,那古早的武師們也不用千方百計地去開發出炁派這一門了。

  總之,養素的大聲咆哮不止是震倒了蕭克龍,還讓幾乎所有的旁觀者對于少年英杰會的態度塵埃落定。

  落定的不只是這一場比賽的結果,而是少年英杰會的魁首爭奪。

  看蕭克龍的樣子,養素再吼一聲估計魂都要沒了,至于在上一場挺進決賽的那猜,在炁方面的表現還不如蕭克龍,正是倒霉催的純粹體派,實在是看不出有什么“有效防御”獅吼功的手段。

  雙手捂住耳朵肯定是不行,除非掌門級的高手還得是對腿法有造詣的才能這么打,不然還是滾一邊兒去吧;提前用棉球等外物塞進耳朵里好像也不太行,因為當年寶音和尚奪魁那一屆就有人嘗試過,如果有用的話應該就不是他奪魁了。

  “二哥,你有辦法能幫我破解獅吼功么?”蕭克龍驕狂不假,但也不是無腦之徒,在看完賀難提供的資料之后,他留意到了一些對于他來說比較棘手的問題,于是便向師兄燕二哥請教。

  賀難是怎么得知養素會獅吼功的這個問題就沒必要了,他手里有黑箭令,他對于四暗箭就是僅次于李獒春本人的存在。

  “要想破解獅吼功,其一便是從源頭上解決,不讓他發聲;其二便是以真炁與之相抗——至于堵耳朵,說實話沒什么用,至少對于雷老大這個級別的來說沒什么用,不過如果是養素的話,你試試倒也無妨。”燕春來頗為無奈地總結道,如果他真能找到更好的、能夠破解的法門的話,那他就是燕大哥了。

  “聾子應該也不受獅吼功影響吧?”很不巧的是,當時在場的還有第三個人,賀難半開玩笑地提出了一個非常腦殘的建議。

  “呵…堵住耳朵果然沒什么用啊…”蕭克龍狠狠地將臉上的血抹了下去,他在上場之前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很顯然就是杯水車薪:“那要不要試一試…賀難老狗的主意呢?”

  導致耳聾或者聽力衰退的因素不少,除了先天性殘疾之外,后天性的耳聾無非就是疾病和受傷兩種,蕭克龍身體健康,沒什么大病在身,那看來也沒有什么選擇了。

  養素道德水準很高,或者說臨陣經驗不足,總之他沒有趁人之危,這就給了蕭克龍繼續戰斗下去的時間。

  萬眾矚目之下,蕭克龍猛然從地上彈起,兩手高舉,雙槍落地。

  血…自蕭克龍的耳洞里滴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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