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漸漸回歸之后,許悠然慢慢睜開眼睛。
刺目的陽光讓他又迅速閉上了眼睛,稍微適應了一下光線。
再次睜開眼睛,蔚藍的天空漂浮著幾朵白云,成群的海鳥在盤旋。
耳邊聽到海浪溫柔拍打沙灘的聲音、海鳥鳴叫的聲音、遠方似乎傳來隱隱的號角聲。
空氣中散發著海水的咸腥氣息,還有濃郁的花香。
體內的光之元氣徹底轉化為鋒銳無匹的金之元氣,這是被他功法和身體經脈提純過的元氣,只會傷敵,再也不會傷到自己。
金系靈氣在他體內不斷磨礪著他的經脈和肉身,卻也不斷被拔苗助長修復,此刻終于徹底成了他元氣的一部分。
從此以后,他可以自由在光之元氣和金之元氣之間切換。
前提是外界環境能給他提供足夠的對應靈氣,或者是相應的丹藥、天材地寶。
在傲慢世界無疑是金之元氣更適合,攻擊力更強橫、更犀利,這個世界無處不在的金系靈氣,讓他的續航能力再次大幅提升。
如果回到太陽上戰斗,肯定還是光之元氣更適合,那里簡直就是光系靈氣的天堂。
得益于這種發生在他體內的反復爭斗和拉扯,許悠然被粉身碎骨造成的傷害不但早已痊愈,身體素質也得到了大幅提升。
破損、修復,再破損、再修復,反反復復的破損、修復,讓他的肉身好像被無數細密的小刀磨礪無數遍。
這樣被反復錘煉過的肉身,雖然還達不到天災品質鋼鐵之軀的程度,卻也遠超普通覺醒者,應該算是體修的范疇了。
不但是覺醒者,就連修煉者都很少有人會這樣淬煉自己的肉身。
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這只是基本條件。
如果沒有絕頂靈丹或者天材地寶,自己都能把自己撕碎了。
只有許悠然這種掌握了不斷自我修復技能的狠人,才敢于這樣虐待自己。
好吧,他也是無意識的情況下完成了這一壯舉。
真的處在清醒狀態,許悠然也不敢這樣拿自己做實驗。
感官漸漸恢復了知覺,他緩緩坐了起來,躺了兩天多時間,整個身體完全僵硬了。
“咯咯咯…”他輕輕扭動了一下脖子。
“噼噼啪啪…”輕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發出一陣陣脆響。
自己躺在一個巨大的木架子上面,四周還堆了無數木柴。
身體四周遍布香料和鮮花,想必這就是聞到花香的原因。
這么多木柴?
難道是要把我燒烤了?
是不是還準備了孜然和辣椒粉?
泥馬!
希臘人不地道啊…
我為了你們打生打死的,才睡了兩天,你們就要讓我升仙。
話說,這幫人打到哪里了?
有沒有進行挑戰賽呢?
我那個老鐵阿喀琉斯呢?
一連串的疑問升起,扭頭看了看,身后不遠處正是阿喀琉斯的軍帳。
“嗖!”許悠然翻身跳下“燒烤架子”。
好像哪里不對啊。
許悠然再次看向遠方,空曠無比的沙灘上,散落著無數大軍撤退遺留的垃圾。
那連綿不絕的大營呢?
許悠然心中忽然升起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一顆心感覺空落落的。
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不是說三天時間到了,自動傳送回去天后星嗎?
“呀!啊…啊…你…”少女的驚呼傳來,“大…大人…”
許悠然看向身后,剛剛走出阿喀琉斯軍帳的王鋼蛋,已經徹底被嚇得癱倒在地。
“鋼…蛋…鋼蛋…”兩天多的時間,許悠然都沒有呼吸過,更別提干澀的嗓子了,“意不意外?驚不驚喜?哈哈哈…我活了…”
想到星爺的經典臺詞,許悠然也擺了個同樣的造型,夸張的笑道。
“活…活了…大人…你真的活了?不是你的英靈也看不下去,所以回來復仇了?”王鋼蛋急切的說道,一邊說還一邊強撐著爬起來。
她小跑著來到許悠然面前,伸出雙手從上到下,在許悠然身上到處揉捏起來,“有溫度…有彈性…有呼吸…啊…”
王鋼蛋再次驚叫起來,“大人,你真的活了,啊…嗚…嗚…太好了…太好了…”
話還沒說完,王鋼蛋已經失聲痛哭起來,抱著許悠然又哭又笑、又叫又跳。
許悠然連忙緊緊抓住王鋼蛋的肩膀,“我本就沒死,只是一直昏迷了而已。又不是生化危機僵尸大戰,你別這么激動。”
“什…什么大戰?什么危機?”王鋼蛋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大人,你活著就太好了,我…”
一句話沒說完,又差點開始哭起來。
“現在打到哪里了?開始挑戰賽了嗎?赫克托耳死了沒有?阿喀琉斯呢?”許悠然一大串問題冒了出來。
“挑戰賽?大人,你怎么知道赫克托耳死了?”王鋼蛋說到這里,神色忽然黯然下來,“阿喀琉斯大人,他…”
根本不用她在繼續說下去了,許悠然放開王鋼蛋,一個閃身進了軍帳。
奢華的軍帳早已搬空,只有簡陋的床鋪和一條破舊的毯子,這應該是王鋼蛋在用的東西。
阿喀琉斯呢?
這里不止沒有他的身影,就連他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
搬動的痕跡很清晰,應該剛剛發生不久。
許悠然一愣,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心也越來越慌。
他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神識鋪天蓋地掃了出去。
方圓將近十公里范圍內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
難怪他剛剛覺得哪里怪怪的,遼闊的愛琴海上,看不到一艘戰船,整個希臘大營也全部清空。
許悠然的心一沉,完了,這是希臘人撤軍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此刻特洛伊城外應該還有一匹巨大無比的木馬。
希臘人為什么偽裝撤軍,為什么使用木馬計?
那是因為希臘傳奇英雄阿喀琉斯戰死,希臘大軍眼見圍成十年,再也無法攻破特洛伊,才不得不出此奇謀。
木馬計的前提是偽裝撤軍,偽裝撤軍是因為阿喀琉斯戰死。
眾神預言中阿喀琉斯戰死,是在擊殺了赫克托耳之后的攻城戰中,帕里斯偷襲了他。
帕里斯的追魂奪命,絕對是這個世界為數不多,在現在這個階段能夠殺死阿喀琉斯的覺醒技。
阿喀琉斯為什么要去參加戰爭,為什么要殺死赫克托耳?
自然是因為摯友克羅斯戰死,徹底激怒了這位傳奇英雄,所以他才不顧必死的預言,加入了特洛伊戰爭。
想到這里,許悠然眼前一黑,一陣頭暈目眩,差點再次跌倒在地。
王鋼蛋站在軍帳門口,遮住了漫天陽光,怯生生的看著行尸走肉一般的主人。
他高大的身形,就在剛剛一剎那,已經形如枯槁。
他柔順的金發,正在一根根變成白色。
他眼中的瞳孔開始渙散,好像完全失去了焦距。
曾經陽光灑脫、實力強大的克羅斯,此刻只能用形同槁木、心喪若死來形容。
許悠然的嘴唇微微有些顫抖,“鋼…鋼蛋…你…說說…”
“大人,請不要這樣悲傷。”王鋼蛋雙膝一軟跪倒在許悠然腳邊,雙手抱住許悠然的腳,好像怕他會忽然消失一般。
“大人被赫克托耳偷襲之后,所有人都以為大人已經戰死。阿喀琉斯大人盛怒之下,加入了特洛伊戰爭。第二天在特洛伊城下,墨涅大人戰勝了帕里斯,卻再一次被赫克若爾偷襲。”
“大埃阿斯挑戰赫克托耳,結果戰成平手,還交換了腰帶。阿喀琉斯大人現身,決戰赫克托耳。殺死了赫克托耳,又拖著他的尸體游行,并將尸體帶回了這里。”
“原本想要將赫克托耳的尸體與大人的尸體…”說到這里,王鋼蛋發現措辭不對,連忙改口,“想一起焚化,祭奠大人的在天之靈。結果普里阿摩斯國王深夜前來,阿喀琉斯大人仁慈無比,讓他帶走了赫克托耳的尸體。”
“昨天攻城戰時,阿喀琉斯大人身先士卒、殺敵無數,就在他即將攻破特洛伊城門的時候,遭遇了帕里斯的偷襲,一記冷箭射在了阿喀琉斯大人的足跟處。誰也沒想到,那里竟然是阿喀琉斯大人唯一的破綻。”
“希臘大軍受此重挫,立刻選擇了撤軍,并帶回了阿喀琉斯大人的尸體。他的母親海洋女神忒提絲,昨晚來帶走了阿喀琉斯大人。希臘聯軍留下一批巨大的木馬,也全部撤軍了。”
“本想在臨走之前焚化大人的尸…身體,我拼命攔住了他們。我告訴他們,我會負責送大人魂歸天國,讓他們放心撤離…”
許悠然一直靜靜的站著,好像一個旁觀者在聽別人講述神話故事一般。
這一切的一切卻早已寫在史詩里,他本就耳熟能詳。
而且,他并不是旁觀者,而是親歷者,更是這一場悲劇的推動者。
降臨這個世界的時間并不長,他也是一直抱著游戲的心態在看待這一切。
甚至他還想要改變這一切,他想改變這悲壯的歷史。
從阿喀琉斯身上,他看到了很多偉大的品質和對克羅斯深厚的友情,除了傲慢。
可是他不但沒有改變任何事,甚至還成為了這一場悲劇的導火索。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沒有降臨,歷史將會走向何方。
可是他降臨了這個世界,代替克羅斯做出了選擇。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因為他的出現,再次走回了正軌。
兩行淚水不知不覺滑落下來,為一個只能算是陌生人的摯友。
也許是克羅斯的意識還有殘留,也許是克羅斯的靈魂在天堂發出悲泣。
曾經被傲慢左右的許悠然,此刻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他拼盡全力想要去改變的一切,卻將阿喀琉斯徹底葬送在無盡深淵。
可是他知道,他的傲慢試煉應該是通過了。
他心里徹底放棄了那一點點可憐的驕傲,充滿了對命運的敬畏。
他努力想要抹去阿喀琉斯的傲慢,想必也已經抹去。
阿喀琉斯不是死于傲慢,而是死在了為摯友復仇的路上。
生于榮耀,死于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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