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卷?”趙亮不由得愣怔了一下:“上古神卷不是開啟無往之境的鑰匙嗎?難道它里面還另有什么不同尋常的秘密?”
趙德柱微微頷首:“以前我也一直是這么理解的,或者說,上古神卷加降魔圖錄,再配合無往之境,就能解開永生的奧秘,所以從某種角度來看,上古神卷只是通往永生的一個媒介而已,抑或說一把鑰匙。不過…”
“不過當我完全融入時空之后,我的看法就改變了。”趙德柱耐心的解釋道:“既然降魔圖錄能夠幫助小雅多次進行時空穿越,那就說明寶物本身擁有著一種影響時空或者干擾時空的強大力量。降魔圖錄可以做到,那么上古神卷又為何不能呢?”
趙亮奇道:“你的意思是,上古神卷也能用來穿越?”
趙德柱搖搖頭:“不,我研究上古神卷多年,可以確信它不似降魔圖錄那樣,具備令人穿越的功能。”
聽了這話,趙亮感覺有些不解:“你都把我說懵圈了,一會兒說上古神卷可以如同降魔圖錄一樣厲害,一會兒又說這玩意兒不能用來穿越,講得簡單點,上古神卷到底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趙德柱笑了笑:“我先跟你講一概念,時間是空間的累積,空間是時間的流逝,這句話你能明白嗎?”
“不明白。你這句話玄乎的很,乍一聽有點道理,仔細一想又啥都不是。”趙亮不耐煩的說道:“你究竟想講什么,痛快些,整點兒我能聽懂的東西。”
趙德柱仍舊笑呵呵的,嘴巴上卻挖苦道:“嗨,你這反穿局副局長是怎么當的?連這么簡單的時空哲學都理解不了,還咋開展反穿越工作呢?你認真想想看,我剛才說的不正是穿越時空的基本原理嗎?”
趙亮兀自一愣,待細細琢磨片刻之后,忽然反應過來:“時間是空間的積累,空間是時間的流逝…我想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第一,時間與空間相輔相成,彼此不可分割;第二,時間是一個又一個的空間節點所組成的,而空間則是時間逐步推進的必然結果?”
“終于沾點兒邊了,”趙德柱滿意的笑道:“一般人對于時間的概念,往往停留在鐘表和日歷的基礎上,幾月幾日、幾點幾分,就以為是時間了。可實際上呢,那些只不過是用來標定時間或者記錄時間的方法而已,并非時間本身。對于時間的真正理解,其實是空間的疊加與累進,是空間不斷變化的一種體現。”
趙亮完全忘記了身上的疼痛,點頭道:“明白明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圣人用流水比喻時間,其實就是以空間變化的概念,詮釋時間的定義。”
趙德柱高興的笑道:“說的沒錯。反過來看,空間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可以用方向、尺寸、維度等數據指標來描述空間的概念,但是,空間的核心意義卻并非如此,而是由時間構筑的。時間的推進,是空間形成的基礎,也正因為如此,穿越時空才成為了可能。”
趙亮表示同意道:“嗯,的確是這樣。我們在實施穿越的過程中,不論是源于各種意外而產生的魂穿肉穿反復穿,還是通過科技手段進行的定向投射,再或者利用降魔圖錄這樣的神器來實現,其實都是通過時間與空間的相對改變,將穿越者從原本的世界轉換到異時空。簡單理解的話,比如我們所在的這間屋子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倘若每一秒鐘都有一個相應的空間編號,而我現在說這番話是在第一百號到第三百五十號的空間里發生的,那么只要有一個更高維度的視角,挑選并啟動第九十九號空間,便可以一下子回到我說這些話之前,等于時間發生了倒流,對嗎?”
“亮子,你的悟性不錯啊,這點隨我。”趙德柱得意的哈哈大笑:“同樣道理,我們也可以反過來看,假如從更高緯度選取和更換一個時間節點,得到的便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二者不分彼此。”
趙亮一邊消化著老爸所說的時空理念,一邊問道:“你說的這個道理我差不多明白了,不過這跟上古神卷的秘密又有什么關系呢?”
趙德柱答道:“進入光泉之后,我忽然發現,上古神卷與降魔圖錄一樣,都是開啟時空的工具,只是維度不同,所以用法也不同罷了。換句話說,降魔圖錄是通過對空間的調取使用,幫助穿越者改變時間,完成穿越,而上古神卷則是通過對時間的選擇,為穿越者改變了空間存在。只是這種空間上的變換,是以上古神卷為原點發生的。”
聞聽此言,趙亮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興奮道:“你的意思是,上古神卷雖然不能像降魔圖錄那樣,帶著人穿越時空,但是它可以打開時空之門,召喚別人到自己身邊來?”
“差不多就是這樣啦,”趙德柱微微頷首:“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打算召喚反穿局的特工來這里,對吧?這一點目前恐怕還無法實現。”
“這是為什么?”趙亮不解的問道。
趙德柱無奈的嘆了口氣:“問題主要還是出在拂衣身上。他對現代世界的時空規則實施了破壞性改變,只有修復了這種破壞,現代人才能重新穿越時空,不過,我相信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太久了。”
趙亮相信他的這個判斷,只能跟著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接著問道:“上古神卷在小雅那里,我估計她之前一定是先將其藏到了晉陽城中某個穩妥的地方,因此不至于被趙晶他們搜到。但是,那玩意兒究竟該如何使用呢?”
趙德柱微微一笑:“根據我的猜想,上古神卷一定需要另一件法器的輔助,才能發揮時空召喚的力量。而那件法器,多半也掌握著趙國王族的手中,只是他們自己不曉得罷了。”
聞聽此言,趙亮不禁心中一動,腦海深處仿佛隱隱約約的記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一時半刻,他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東西,忽然毫無征兆的填滿了他的心間。
這種模模糊糊的感覺,越是使勁琢磨,就越是抓撓不著,不由得令他感覺很不舒服。趙德柱仿佛是看出了什么似的,淡淡笑道:“正所謂,天道莫測,只看緣分。很多事情還沒有發生或出現,只是緣分未到、火候不夠而已。同樣,只要緣分來了,你自然就會明白究竟該如何去做啦。”
他向前走了兩步,離得趙亮更近了一些,目光炯炯有神的凝視著這個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兒子,鄭重說道:“亮子,我要走了,去繼續探索那浩瀚無垠的未知世界。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們終歸是父子一場,在我心里,永遠都對你和你媽媽割舍不下。”
他抬起手,輕輕的搭在趙亮的肩頭:“趙亮,記住你名字的意義——照亮自己的人生,航向遠方!”
趙亮的眼睛漸漸濕潤起來,盡管他對父親有著各種各樣的不滿,可是也正如趙德柱所說的那樣,他們畢竟是血濃于水的親父子,在趙亮的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著自己素未謀面的爸爸呢?
趙德柱仿佛是從兒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似的,忽然一下感覺到心里洋溢起一股暖意,他欣慰的笑笑,說道:“好孩子,別這樣,我又沒死。”
趙亮對老頭兒這種不著四六的風格實在有些無奈,他壓住心中的酸楚,又好氣又好笑的哼道:“還不是你非要擺出一副臨終告別的架勢,弄得我總以為你已經掛了,這是在給我托夢呢。”
聞聽此言,趙德柱忍不住哈哈一笑:“像我,確實像我,說話做派,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不過,你比我更多了一份難能可貴的責任感,這樣很好,非常好。”
他飽含深情的望著趙亮,身影隨光暈逐漸變得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
趙亮的目光投射在面前空處,愣怔了好久的功夫,方才幽幽嘆了口氣,同時心中五味雜陳,再難壓抑心底的悲傷,任由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淌下。
趙德柱,并非尋常人所理解的那種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他的所作所為、所思所選,全都源自于對精神世界的更高追求,源自于對一切的未知和未知的一切,充滿了無盡的好奇與渴求。
或許他很自私、也很固執,甚至還有些難以名狀的癡癲,但他絕不是一個壞人,更不是單純拋妻棄子的混蛋。
對于這一點,趙亮忽然感覺自己能夠理解趙德柱,尤其是在跟他一起經歷了地宮探險之后,趙亮更加清楚,自己的父親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有人把永生看作是和財富權勢一樣的寶藏,充滿了貪婪與奢望的意味,而趙德柱呢,僅僅是將其視為一個命題,一個充滿了奇趣和夢幻色彩的命題,并且拼盡全力去探尋其中的答案。而當他真正解開這個命題之后,也沒有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樣,考慮著永生究竟能給自己帶來怎樣的無窮益處,而是繼續選擇更加宏大、更加深邃的命題,去勇敢的求索。
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對未知事物永遠保持著好奇心的家伙,是一個執著到“至境”的怪老頭兒而已。
他居然說我像他?趙亮在心里自嘲道:我可絕對不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去研究什么永生奧秘,或者宇宙本源。一天三個飽、兩個倒、外加一個熱水澡,然后摟著小雅商量商量以后準備生幾個娃的問題,他不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