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趙雅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好奇道:“大姐,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一石二鳥?”
趙琦大有深意的望了趙亮一眼,轉頭對妹妹解釋道:“傻丫頭,這個道理并不難理解。你被綁架之后,倘若劫匪并非僅僅是索要贖金那樣簡單,那么,真正的訴求無非就是我剛才說得那三條了——報仇、脅迫和逃婚。你想想看,對咱們王兄而言,那一條是他最擔心的呢?”
汾陽公主只是年紀小、涉世未深,但人卻非常機靈聰明,她想了想,試著回答道:“依我看啊,王兄并不怎么擔心復仇的可能性。反正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他或許會生氣或傷心,但是絕不至于為此太過擔憂。比復仇更厲害一點的,應該是逃婚了。如果大姐因為不想讓我嫁給趙晶,而派人假裝綁架我,那么王兄的謀算就會落空,他自然會非常不悅,并且一定追查到底。但是,如果說最令他擔心的,那一定是綁匪拿我當做籌碼,脅迫你們答應他們的條件,對嗎?”
“沒錯,”趙亮在一旁頷首道:“小公主身份特殊,跟你有關的大人物,除了大王和晉陽公主之外,如今又多了一個新軍主將趙晶。用你來脅迫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很有可能實現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趙雅恍然道:“哦,原來如此,我現在大概明白趙大哥和姐姐的意思了。你們是想利用這次的綁架,引起大王和朝臣們的各種猜疑,以便限制趙晶的權力。”
晉陽公主呵呵一笑:“行啊,我的小妹妹,居然也精通朝堂爭斗了呀。你分析的八九不離十,我也是猜到趙亮可能另有用意,所以才會提出該做何種反應的問題。”
眼見小公主又有些糊涂了,小雅在一旁解釋道:“你姐姐的舉止行動,將會成為大王判斷此事原委的重要依據。她若是急急忙忙的返回邯鄲,并且立刻命人四處搜救你,那么劫匪尋仇和自己逃婚的可能性,便各占一半。也就是說,她有可能是真的著急找到你,也可能是故意表現的很著急。”
“相反,如果我在收到消息之后,并沒有任何該有的焦急反應,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一種了。”趙琦接著笑道:“那就是我可能同時也收到了劫匪開出的要挾條件,因此對你的安危暫時不用擔心。”
不待趙雅接話,趙亮也淡淡說道:“以大王多疑的性格,既然猜測大公主受到了劫匪脅迫,那么趙晶也同樣會面臨被人要挾的可能。到那個時候,你猜你王兄會怎么做呢?”
趙雅聞言噗嗤一樂,立刻答道:“我大姐還好說,趙晶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若是他拿軍務大事跟劫匪做交易,王兄絕對寢食難安啦。所以…”
晉陽公主得意撇撇嘴,冷笑道:“所以,王兄一定會想辦法看緊趙晶,甚至暫時限制他的權力,以免他為了解救紅顏嬌妻,干出什么有損大趙利益的事來。”
汾陽公主在家中遭人綁架的驚天大案,一下子便將整個邯鄲掀翻了天。趙雅是王族第一美人,又是新任主將趙晶的未婚妻,她居然被一群無恥的劫匪給綁走了,頓時牽動了趙國王室、朝廷和軍方最敏感的神經。
就在小雅趕著牛車一路西行的時候,王廷禁軍、邯鄲城防軍和主將親兵營幾乎同時出動,在國都和城外方圓數十里的范圍內,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然而,他們的反應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幾輪折騰下來,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找到。當然,這也不能怪任何人,那幫劫匪實在是膽大包天,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入府綁架了堂堂的公主。這種匪夷所思的夸張做法,任誰也不可能提前有所防備。
甚至毫不夸張的說,邯鄲郡守趙雄飛在第一時間接到報警后,根本都不相信有這回事,還以為是什么人閑得無聊,故意編出來的瞎話逗樂子呢。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汾陽公主趙雅就仿佛石沉大海、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丁點兒音訊,而朝中大人物們的臉色,也開始一日比一日陰沉起來。
這要是真出個什么三長兩短,大家的顏面、趙國的顏面,該往哪里擱呢?
趙王苦著一張臉,長長的嘆了口氣,郁悶道:“寡人行的到底是什么運啊,流年不利嗎?國庫空虛、戰事不利、都城隨時面臨秦軍的威脅,已經讓寡人焦頭爛額了,眼下又出了汾陽這檔子破事,你說,寡人還活個什么勁兒啊,干脆死了算啦!”
坐在他對面的平原君聞言臉色一變,連忙勸道:“我王千萬不要這么想,更不能這么說啊。自古以來,舉凡身為一國之君,就從沒有哪個順順當當的,不都是按下了葫蘆又跳起了瓢嗎?”
“說是這么說,可寡人這未免也太倒霉了吧。”趙王道:“剛剛想了個辦法,把趙晶拉成自己人,婚禮慶典都已經布置的七七八八,沒想到新娘子卻丟了,你說氣不氣?我該怎么跟趙晶交代呢?”
平原君搖了搖頭:“趙晶倒還好說,關鍵是趙琦那丫頭更加難搞吶。她們兩姐妹自幼沒了母親,二人相依為命,感情非比尋常,聽說妹妹被人劫持了,晉陽還不得跟您急眼啊。”
趙王聞言愣怔了一下,忽然抬眼望向平原君,沉聲道:“說起她來,寡人正還感覺有點奇怪呢。”
“哦?何怪之有?”平原君好奇的問道。
趙王四下打量了一眼,見殿中此時再沒有其他的人,于是說道:“寡人先后派了兩撥人去滏口陘要塞報信,原本還等著晉陽那瘋丫頭跑回來跟我撒潑的,可是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毫無反應。”
平原君也不禁一愣:“啊?趙琦居然沒有急著回來?我以為她已經在路上了呢。”
“沒有,根本就沒動窩!”趙王眉頭緊鎖:“親妹妹都被人綁架了,她竟會如此淡然,想來也太不尋常。”
平原君尋思了片刻,壓低聲音道:“莫非您是懷疑…小汾陽其實是被她劫走的?”
趙王長須了一口氣,嘆道:“一開始的時候,寡人確實曾懷疑過晉陽。她一向反對妹妹與趙晶的婚事,只因為寡人從大局考慮,堅持如此,她才不好再多說什么。所以,寡人暗自猜測,這丫頭會不會鋌而走險,趕在成親大禮前把汾陽藏了起來,對外則謊稱妹妹被人劫持。不過…”
他略微頓了頓,一邊思索一邊接著說道:“不過,這幾天趙琦的反應,卻令寡人有點吃不準了。”
平原君這時也明白過來,頷首道:“嗯,確實有些蹊蹺。如果真的是晉陽在背后搗鬼,那么她現在就應該裝作心急如焚的樣子,全力搜救自己的妹妹。而她現在那種紋絲不動的狀態,恰恰說明與此事無關。”
“這樣一來,情況就更加棘手了。”趙王發愁道:“寡人目前不僅擔心趙晶與公主的親事,而且害怕出現另外一種糟糕的狀況。王叔,你想想看,什么人,又為什么,會去劫持綁架一個年紀輕輕、無關緊要的小公主呢?”
平原君沉吟片刻,道:“莫非…另有所圖?”
趙王一拍桌案:“那肯定是另有所圖啊!趙雅的身份雖然很最貴,但畢竟還是個孩子,抓她為了什么?自然是為了要挾那些在意她安危的人。比如寡人,比如晉陽,還有就是…趙晶。”
“趙晶?”平原君微微一愣:“有這個可能嗎?”
趙王點點頭:“有。王叔你不知道,其實趙晶是真心喜歡汾陽這孩子,他多次跟寡人和趙括提起過,說希望有朝一日能迎娶趙雅公主。寡人也恰恰是看重了這一點,才會決定用婚事來籠絡趙晶的。所以,如果有人生出類似的想法,反過來那汾陽公主威脅趙晶,他多半會乖乖就范。同理,有人要挾晉陽公主,趙琦也一樣會老老實實的聽命于對方。”
平原君倒吸一口涼氣:“哎呀,這可就有些不好辦啦。無論是趙琦,還是趙晶,對眼下的朝堂局勢都非常關鍵,尤其是趙晶,他即將執掌新軍,萬一被奸人脅迫,那…”
他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可是意思卻非常清楚,那樣會惹出天大災禍的。
趙王沉默的點了點頭,等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晉陽待在滏口陘要塞紋絲未動,很可能已經跟劫匪接上頭了,此時正在進行交涉,看看究竟用什么利益換取妹妹的平安。而趙晶那邊呢,這兩天除了派兵四處搜索之外,大體上也算是比較平靜,說不定同樣收到了劫匪的消息。唉,流年不利啊。”
平原君聽出對方的話語中,隱隱含著一絲絕望的氣息,不由得有些疑惑,好奇問道:“我王,就算是有奸人在暗中要挾他們,但那總歸只是一場交換人質的博弈,為何您會如此焦慮憂心呢?”
面對這個問題,趙王眉頭緊鎖,凝視著平原君幽幽道:“我的好王叔啊,你真糊涂!新軍主將趙晶,是汾陽公主未來的夫婿,而新軍副將趙亮,則是公主府的門客,等于都跟晉陽汾陽兩姐妹有著極深的關系。他們這一主一副兩個將軍,手中掌握的六萬大軍,又是眼下邯鄲附近最強的戰力,這其中的利害安危,你還想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