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居然是宋軍?!
宋朝護衛隊長此言一出,趙亮險些沒從椅子上出溜下去,還是多虧曹利用眼疾手快,才一把扶穩了他。
耶律寧同時也有些出乎意料,還未及反應過來,只聽哲昆一拍桌子大喝道:“好個奸賊!明明是你們耍手段,反倒還誣賴我們,真是該死!”
趙亮略微定了定神,趕在耶律寧開口之前,火速從哲昆心中探明了原委,不禁勃然大怒道:“我靠,原來是哈勒雄圖故意讓手下換上了宋軍的服裝,目的就是想栽贓我們大宋。這都是上官雪明出的鬼主意吧?”
哲昆聞言一愣,臉上再次露出慌亂的神情。這也難怪,任誰心里剛冒出個念頭,便被對方一語道破,都不免會有些重度懵圈。
此時此刻,耶律寧再也吃不準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了。不過,眼下的兩國和談事關重大,之前蕭太后曾責令他務必促成,所以絕不能允許任何人輕易破壞。
他沉吟片刻,說道:“趙侯爺,你是如何提前知道會有人來偷襲的呢?而且又憑什么篤定的指認哲昆與此事有關?”
“對啊!你有什么證據?”哲昆怒目圓睜,不依不饒的沖趙亮大吼。
趙亮被這個問題懟的有點為難,正欲開口胡謅,只見會場外又跑進來兩個戰士,同樣還是一個宋軍一個遼兵,二人分別來到各自隊長的身邊低聲耳語一番。
這一回,兩個護衛隊長臉上同時露出詫異的神色,互相對了個眼神之后,宋朝隊長報告:“諸位大人,我們的暗哨又在遠處發現了一支部隊,他們穿的是…”說著,他瞅了瞅遼國的護衛隊長。
那位隊長垂頭拱手,接著宋軍的話繼續說道:“他們穿的都是大遼的軍裝!”
我尼瑪,活見鬼啦!趙亮頓時一臉黑線,他總不能說穿著宋軍軍裝的是契丹人,穿著遼軍軍裝的還他媽是契丹人吧?
耶律寧同樣徹底懵逼,完全不曉得眼前是個什么情況。還是曹利用反應最快,急道:“親王殿下,別愣著啦,這肯定是兩邊都派人來殺咱們了呀!”
趙亮跟著醒悟過來,大喊道:“先別管背后的原因,我們只有聯手抗敵,才能有機會保住性命!你說呢,王爺?”
聞聽此言,耶律寧連連點頭:“臨安侯言之有理。那些人身份不明,擺明是對兩國議和絕無好意。眼下只有咱們兩家聯手,兵合一處,才有機會化解危機。”
他頓了頓,接著道:“趙侯爺,這里所有人當中,你是最會打仗的,即便在我們契丹那邊都非常有名,本王現在傳令,一百契丹勇士全部歸你調遣!”
趙亮看了一眼連忙對著自己行禮的遼國衛隊隊長,問耶律寧道:“都聽我的命令?”
“聽!只要能保住和談代表的安全,他們全聽你的。請下命令吧!”耶律寧語氣非常堅定。
“好!”趙亮點點頭,伸手一指:“先把哲昆給我綁起來!”
月上中天,松風崗的和談營地內,處處篝火閃爍,不時還會有一兩個巡邏兵從簡易搭建的茅草房舍間走過。
自外面向這里望過來,任誰都不難猜到,宋遼兩國的官員們經過了一整日的辛苦談判,此時已經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時候的營地內,其實早已經空空蕩蕩,除了那幾個巡邏哨位還在四處游動外,其他人都在趙亮的指揮下,悄悄潛進了營地不遠處的荒草叢中。
眾人藏身的地方,是經過趙亮、鄭盧雅和耶律寧悉心權衡盤算過的 恰好避開了兩路偷襲兵馬前進路線,不虞被任何一方提前發現。
此時,趙亮和小雅正趴在最接近營地的位置,隔著雜草朝遠處張望。
只聽鄭盧雅低聲問道:“你究竟是怎么能夠未卜先知,提前曉得有人會跑來對我們圖謀不軌呢?”
趙亮對此早已想好說辭,裝作不經意的答道:“是王繼忠悄悄打了招呼,讓我小心防范的。”
鄭盧雅微微點頭,接受了趙亮的這個解釋,繼而又道:“你猜猜看,宋軍那邊來的會是誰呢?我想總不能是陛下派人來破壞和談吧?”
趙亮聽她這么問,心中不禁有些發沉。這個答案其實也不難猜,有理由大動干戈阻止議和的,無非都是主戰派的人。而這些人,又大部分與趙亮是友非敵。八千歲小王爺?宰相寇準?楊延昭楊宗保父子?
他不敢再往下想。似這樣的暗夜偷襲,根本不可能在動手之時,精準的分辨出攻擊目標,所以,既然對方敢于此時派兵行動,那就擺明了不在乎誤傷趙亮和曹利用等宋朝官員。
下手如此決絕狠辣,就算是朋友,以后也沒得做了。
“我不太清楚,”趙亮苦澀的吞了吞口水,刻意避開這個話題,指著前方小聲道:“催命鬼上來了,趕緊給咱們的巡兵發信號!”
待在他們身后的宋朝護衛隊長抬頭觀望,果然發現遠處兩側的大片草叢都在微微晃動,同時發出一陣沙沙之聲。看來那兩支前來偷襲的兵馬極有默契,竟然鬼使神差的選在了同一時間發動。
隊長不敢怠慢,連忙把手捂在嘴邊,模仿出一陣夜梟鳴叫的動靜,遠處佯裝站崗巡邏的戰士們聽到撤退信號,趕緊紛紛閃身到火把光亮照射不及的角落里,然后再順著小高地的土坡,溜進下面的草叢,火速撤離險境。
趙亮等人距離營地并不算遠,看著幾個護衛平安回來,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他悄聲吩咐守在后面的宋遼聯合衛隊,暗暗準備好弓弩箭矢,只等一會兒高地上熱鬧起來,就玩兒命射他娘的!
功夫不大,營地另外兩個方向的雜草叢中,幾乎同時閃出大批人影,仿若鬼魅般的朝松風崗營地悄悄摸去。
趙亮他們躲在安全的角度,恰好能將兩邊的情況都看清。單從那些人影的動作上便不難判斷,來者都是久經沙場、善于偷襲戰術的精銳老兵!
趙亮心中不禁暗叫僥幸,多虧老天保佑,讓他們及時察覺到危險臨近,否則這回恐怕真要兇多吉少。不過,此刻的局面既然已經變成議和使團這一方有心算無心,那么接下來只需抱著肩膀看熱鬧就好了。
事情果然如趙亮所料想的那樣,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兩路人馬就貓著腰、墊著步,悄悄咪咪的沖上了小高地,二話不說便殺入談判使團的營區。
兩支前來偷襲議和使團的部隊才沖進營地,便迎頭相遇在一處。他們乍一見到對方,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又同時陷入到猶豫之中。
原因很簡單,對面的人所穿的軍服,令兩邊的兵馬都不曉得該不該全力出手。
極端詭異的一幕,立時展現在趙亮等人面前:三四百名身穿宋軍盔甲的戰士,與三四百名套著契丹戰袍的戰士,隔著七八十步的距離,無聲的對望著。
趙亮見狀忍不住噗嗤一樂,對旁邊的小雅說道:“這群大傻帽兒,都把對方當成自己人了。”
小雅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我明白了。他們鬼鬼祟祟的跑來偷襲,穿的都是敵人的服飾,就是想著干完壞事栽贓陷害 給對方。此時突然見到大批身著自家軍服的人馬,自然會當成自己人啦,故而也不曉得如何下手!”
趙亮笑著點點頭,用手指了指前方:“快看,真正的好戲要登場啦!”
只見對峙的雙方越走越近,手中的兵器也都不約而同的放了下來,不但沒有任何打算廝殺的跡象,反而還好像生怕對方誤會似的。
直到兩撥人馬幾乎快要面對面的時候,彼此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說話。
“喂,兄弟,我們是自己人!”
“莫動手,莫動手。咱們都是自家兄弟!”
兩邊同時一起發聲,立刻又是一個愣怔。身穿遼軍戰袍的人,說的卻是字正腔圓的河南腔;而披掛宋軍鎧甲的人,講的則是地地道道的契丹土話。
也不知道是誰先吼了一嗓子:“臥槽!他們是假的!”
此時此刻,雙方已經是近在咫尺,突然察覺對方居然是披著羊皮的狼,頓時都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原地蹦起來三尺多高,二話不說便抄家伙打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松風崗的小高地上殺聲震天,到處都是猝不及防的驚呼和聲嘶力竭的吼叫。兵器拼命撞擊的聲音、刀斧砍進骨肉的聲音不絕于耳。
由于雙方所處的距離實在太近,而營地的范圍又不大,所以近千人馬幾乎眨眼就卷成一團,打的難解難分。這場突如其來的混戰,其慘烈程度,比起前些天宋遼兩國數十萬大軍的對陣,恐怕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亮等人蹲在一百多步之外的草叢里,看著不遠處的那場惡斗,再想想自己此時若是置身營中的可怕景象,個個不禁心有余悸。此刻,無論是耶律寧和曹利用,還是宋遼兩家的隨員官吏、護衛軍兵,無不對臨安侯趙亮感恩戴德。
若不是他及時發出示警,進而派人提前察覺到兩撥偷襲兵馬的存在,這會兒可能早已成為被戰火殃及的池魚,連尸體都得涼透了。
耶律寧向前挪了兩步,湊到趙亮跟前,小聲問道:“我說侯爺啊,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趙亮將目光從戰場上移開,先看了看安親王耶律寧,又轉過頭瞅了瞅同樣來到身邊的曹利用,說道:“二位是兩國議和的全權特使,你們的意見如何?”
“我看咱們還是在此坐山觀虎斗吧”曹利用冷哼道:“那邊的家伙都不是好東西,活該他們打生打死!我不曉得契丹如何啊,反正宋軍這邊肯定是違背陛下的旨意,擅自跑來破壞議和的,就算不死在這里,回去我也饒不了他們!”
耶律寧同樣沉聲道:“我們這邊的人馬也是一樣。太后曾頒下嚴令,議和期間不得挑起戰端,所以眼前這些混蛋,都是抗旨的亂兵,形同反叛!”
他略微頓了頓,接著道:“臨安侯、曹大人,本王剛才的意思是說,咱們要不要趁他們陷入混戰,再給添把火?”
“怎么添火?”趙亮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耶律寧指指身后的衛隊:“手下們的弓弩都閑著呢,是否利用黑燈瞎火的機會,給那邊來上幾輪箭雨?”
趙亮聞言心中一緊,暗嘆耶律寧心硬。
就眼前這個距離遠近,以及那邊膠著激烈的戰況,倘若真的在暗中放箭,肯定會造成巨大的殺傷。不夸張的說,只需兩三輪箭雨齊射,便能輕輕松松、將前來偷襲營地的兩家兵馬,不分彼此撂倒大半。
所以契丹安親王耶律寧的這個提議,無疑是在給這場血腥的廝殺,注入一絲更為濃重的死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