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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無妄之災

  申長烈被趙亮的斥責嚇得一愣,支支吾吾的回道:“嗯,我…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么?!”趙亮依舊怒氣沖沖的說:“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你懂不懂什么是脫離實際的鏡花水月?大王信口胡說的那套東西,放在現實中根本無法執行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趙亮的一通發飆,弄得申長烈非常尷尬,暌離趕忙替他解圍道:“妮妹莫要動氣。其實我和長烈公子想的差不多,也覺得耕者有其田對老百姓來說是件好事…”

  趙亮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好事個屁!光有田就夠了嗎?種子呢?農具呢?牲口呢?這些東西不要錢的嗎?即便把土地分出去了,可是財富和工具仍然掌握在諸侯貴族手中,你讓老百姓靠什么耕作發展?遇到災年收成不好的時候,全家喝西北風嗎?以前的土地都采用井田制分封,不得隨意轉增或交易,像嫪參這樣的家伙想要兼并土地,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巧取豪奪。可是一旦實施田畝新政,你們就敢保證有些人不會因為吃不飽肚子,出賣自家手中分到的田產嗎?到那個時候,豈不是更容易出現大規模的兼并?”他頓了頓,繼續道:“大周的根基在各個諸侯國,以及他們下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貴族。這些人通過王室分封給他們的土地,掌握了經年累月的財富,擁有著大量的人力、財力和物力,只有依靠他們才能夠供養王室、保衛王室,也只有他們才能管理好各地的民眾。現在大王要把這些貴族的根基刨掉,未見其利先見其害,你們知道嗎?!”

  申長烈和暌離聽了他這番話,頓時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不住點頭稱是。申長烈道:“大將軍說的有道理,方才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或者說,大王新政的初衷是好的,只是有些不合時宜。”

  暌離也表示同意:“沒錯,照妮妹的分析,有些舉措的確不能在眼下推行。即便是希望有所改變,恐怕也得一步一步的慢慢來。只是不知道,這個惠及天下人的事情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實現。”

  趙亮心道:什么時候能實現?兩千多年以后唄!接著他鄭重的對二人囑咐道:“甭管什么時候實現,反正現在不成。尤其是長烈公子,你要答應我,這種有可能擾亂天下安寧的想法或說法,必須堅決禁止。只要你有這個機會或能力,就不能讓什么‘承包制’這些字眼出現在任何記載中!對了,還有‘香’這種詞也不能出現!”

  暌離好奇的問道:“香怎么了?難道也能擾亂政局?”

  趙亮懶得跟他解釋那么多,繼續道:“好了,咱們先不扯這些啦,只要記住我的話就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營救小四和小雅他們。”

  聽他提起這件事,申長烈也有些擔憂:“剛才在毓霞宮里,我一直看著暌離先生的眼色,本來還打算當場動手呢。目前小四將軍他們已經被押回大牢,要不咱們考慮劫獄?”

  “我同意妮妹當時的決定,”暌離道:“在那種情況下,即便我們猝然發難,也沒有把握救出小四,同時制住天子,所以退一步再做打算是合理的。至于是否劫獄,還是聽妮妹的吧。”

  趙亮搖搖頭:“劫獄搶人是不可能的。這里不是尋常所在,而是王宮禁地,一旦驚動了御林軍,咱們三個加上他倆,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申長烈一臉懵逼:“大將軍,什么叫做吃不了兜著走?”

  趙亮含糊道:“這是西北邊疆的方言,意思是橫豎躲不掉、反正都得死!”

  “那究竟該怎么辦?”暌離問道。

  “我尋思著,還是得從大王身上想辦法。”趙亮心中還惦記著任務的事,順著思路道:“如果能有機會把大王控制住,就可以逼著他釋放小四他們,同時還可以放公子回去。所話說擒賊先擒王嘛。”

  暌離點點頭:“妮妹不愧是久經戰陣的名將,‘擒賊先擒王’這句話說的非常貼切透徹。哎,我說妮妹,我們魔王嶺都是山賊,而我暌離正是賊頭大魔王,你當初就是用擒賊先擒王來收拾我的吧?”

  趙亮被他說的不禁一樂,心道:得,又說了一句這個時代不該有的話。不過好在暌離的身份還挺應景,沒有什么太大的岔子。他笑道:“得了吧,看把你給美的。說正經事,即便暫時不闖牢救人,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四他倆受刑吃苦,咱們得趕緊研究個對策才行。”

  申長烈道:“大將軍提起這事,我倒是想起來了。方才大王說的那個虢石父手下有一位刑訊高手,我恰好知道。”

  “你知道?他是誰?”趙亮和暌離異口同聲的問道。

  “虢石父一直跟我父親不對頭,所以對于他的事情,我們曾經下過很多功夫研究,”申長烈解釋道:“他有個手下叫鯤澤,乃是衛國人。這個家伙應該就是大王所說的用刑行家,手段五花八門,心腸毒如蛇蝎。倘若落在鯤澤手上,怕是生不如死呢。”

  暌離問道:“此人武功如何?”

  申長烈回答道:“武功應該很稀松。鯤澤是讀書人,除了會一些尋常的擊劍術外,沒什么過硬的功夫。”

  “那就好辦了。”暌離拍拍手,對趙亮道:“妮妹,我建議趁著天還未亮,趕去尋尋這位鯤澤大人的晦氣,包保他明日沒辦法起床應差。”

  沒等趙亮說話,申長烈興奮道:“還有虢石父,順手把他干掉就更好啦。”

  趙亮趕忙攔住他,說道:“這不成!虢石父絕對不能動!”要知道,這位上大夫可是歷史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西周倒臺還是拜他所賜,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被干掉了,別說會引起周幽王的疑心,就是回了反穿局,上級也絕對饒不了他。而且那個鯤澤也萬萬不能因為他的指令而有半點損傷,否則同樣存在違法的風險。于是趙亮叮囑道:“今晚大王剛剛決定讓虢石父審問小四,他第二天便出事了,這個巧合咱們很難解釋,說不定會引來更大的麻煩。所以現在絕不能動他。至于說鯤澤嘛,最好也只是用些小手段而已,切勿傷了他的性命。”

  “妮妹放心,我手里有分寸的。”暌離轉向申長烈,笑道:“怎么樣小公子?和暌某一起去玩玩?”

  申長烈嘿嘿一笑:“那是自然。長烈不才,之前曾跟隨父親來過幾次鎬京,恰巧認識虢石父的住處,你不叫我去還真不行呢。”

  雞叫三聲,天際泛白,趙亮用手托著腦袋,眼睛半睜半閉的靠在書案旁打瞌睡。昨晚暌離和申長烈走后,他特意繞到那座宮女用的茅房里,嘗試著聯絡處長屠四海,打算報告行動小組遇到的情況。可是,連續幾番折騰下來,撥號機一點反應都沒有。趙亮無可奈何,只好獨自返回住處,在房中等候暌離的消息。

  正犯困的時候,忽聽外面站崗的御林軍一聲驚呼:“我的天!申公子,你…你什么時候跑出去的?!”

  “廢話!老子又不是囚犯,為什么不能出去?”申長烈不滿的哼道。

  暌離則忙著打圓場:“幾位軍爺莫怪,昨夜公子陪大將軍喝完酒后感覺煩躁的很,得到大將軍同意才出去散散心。這不,逛著逛著就回來啦。大王昨天在金殿上也說過,只要不離開鎬京,長烈公子行動是自由的,你們也不必過分擔心。”說著,便拉著申長烈進到院中。那幾名把門的御林軍眼看申長烈確實回來,也就不再糾結,小心翼翼的停在院外,不敢越鄭妮大將軍的雷池半步。

  暌離和申長烈一路走進正堂,見到睡眼惺忪的趙亮,齊齊施了一禮。從他倆的表情是就不難看出,事情應該辦的非常順利。果不其然,暌離把房門關嚴,轉身低聲道:“妮妹,幸不辱命,小四兄弟估計不用吃苦頭啦。”

  趙亮道:“什么情況,趕緊細細講來。”

  申長烈認真回答:“我這次見識了暌兄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昨晚我倆摸到虢石父的宅院,連番避過三隊巡兵和五處暗哨,輕輕松松的進入門客館舍。說來也巧,那個鯤澤頗受虢石父的器重,所以自己單獨住在館舍上房。我們到那里的時候,這家伙剛與幾個門客飲宴結束,正晃晃悠悠的打算回房休息。暌兄毫不猶豫,從樹上沖下去,攔住鯤澤就是一頓胖揍,邊打邊罵‘讓你搶老子的女人!讓你搶老子的女人!’,打的那鯤澤鬼哭狼嚎。”

  “女人?什么女人?”趙亮聽得有些糊涂。

  申長烈解釋道:“父親的耳目早就探知清楚,鯤澤是個好色之徒,平日里喜歡沾花惹草,沒少因為爭風吃醋的事情與人結怨。所以當我把此事告訴暌兄后,他便決定由此處入手。”

  “哦,原來如此。”趙亮點點頭:“這樣一來,無論是鯤澤還是虢石父,事后都會以為這是情敵痛下毒手,不會疑心到咱們身上。即便大王知道了,說起來也好搪塞。只不過,不知道揍得效果怎么樣?”

  這個問題申長烈沒回答,他轉頭望向暌離,而暌離則淡淡道:“我下手時仔細數著呢。總共斷了四根肋骨,折了兩個手腕,一只眼睛被封掉,另外牙齒脫落若干。”

  趙亮聽他平靜的描述,背后直冒寒氣:那個叫鯤澤的家伙真是好可憐,莫名其妙的招惹一場災禍,人都被修理成這副慘樣了,卻還不曉得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只聽申長烈繼續道:“鯤澤被暌兄打的痛不欲生,幾乎不想再做人,但慘叫聲同樣也驚動了府中的護衛。我們兩個為了不暴露行跡,于是只能趕緊抽身而退。”

  趙亮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你們還在擔心虢石父。即便沒有鯤澤,他一樣有可能對小四小雅用刑逼供,對吧?”

  暌離和申長烈無聲的點點頭,臉上的神情都凝重了不少。趙亮卻笑道:“不妨事。只要沒有變態級別的刑訊高手,普通的小場面我相信他倆還能應付的過去。畢竟…”他本想說‘畢竟他們都是在反刑訊方面受過專門訓練的優秀特工’,但是話到嘴邊,卻趕忙改口道:“畢竟都身經百戰,尋常的皮肉之苦還不能把他們怎么樣。何況我還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暌離好奇道:“妮妹,你還有什么妙計,快跟我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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