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您的那位老同學已經醒過來了,目前正在醫療室接受身體檢查,”金絲眼鏡輕聲問道:“您看,等會兒要不要見一下。”
胡纓凝視著水晶杯里琥珀色的酒液,一邊輕輕晃著里面的冰塊,一邊問道:“她有沒有說,為什么會突然返回?另外,她見到過夏童了嗎?”
金絲眼鏡遲疑了一下,答道:“王女士什么都沒講。可能是因為魂穿過程負荷比較大,所以精神不算太好。我想,也許只有您出馬,她才肯說些什么吧。”
胡纓抬起頭,看了看金絲眼鏡,又問道:“你覺得,她還靠得住嗎?”
“嗯,這個很難講。”金絲眼鏡邊思索邊說:“眼下發生這種情況,無非兩個可能。一是她在北宋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傷害或刺激,導致出現反向魂穿。比如在戰場上身負重傷,或者被直接殺死。”
他接著講道:“另外一個可能性,就是利用其它什么專門的穿越設備,提前返回了。也就是說…她或許是被反穿越調查局給強制遣返的。”
“你感覺哪種可能性更大?”
金絲眼鏡扶了扶鏡框,回答:“我認為,兩者都在五五之間吧。不過,結合夏童的離奇失蹤,恐怕后者會多一些。”
胡纓把酒杯放下,秀眉輕蹙:“你的意思是說,王月琴和夏童之前都落在了反穿局的手里?”
金絲眼鏡偷偷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目前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夏童經驗豐富,輕易不會變成斷線的風箏。而且老師之前的反應也能從另一個角度說明,夏童在北宋很可能遇到了危險。由此推測,王女士…”
“當初我就不同意把王月琴弄過去!”胡纓突然不滿的冷哼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我去安排王月琴的穿越,還說什么天機不可泄露!現在倒好,穩穩當當的生意也做不成了,還惹來一身騷!”
提到生意,金絲眼鏡好像記起了什么,連忙道:“對了,原先預定的幾個穿越旅行計劃,現在都已經暫停,客戶們派人來催問過好多次。他們都支付了高額的訂金,而且身份背景也不好惹,您看…”
胡纓沉吟片刻,問道:“技術那邊準備的怎么樣了?能達到穿越要求嗎?”
“能倒是能,”金絲眼鏡有些為難:“不過,老師那邊還沒有同意。”
胡纓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他那里你不用管,我自己會去溝通的。只要技術條件允許,最晚下周就恢復傳送!這些大金主客戶,全是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找來的,絕不能就這么白白丟掉。”
她又拿起桌上的酒杯,將杯中的軒尼詩一口喝光,然后沉聲道:“你把王月琴帶到會客室去,我要會會這個老同學。”
“哎呦,
月琴啊,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此時,胡纓已經換上了一副親切的神情,朝著正坐在會客室里等她的王月琴張開雙臂,快步迎了上去。
王月琴見狀連忙站起身來,跟閨蜜胡纓來了個大大的擁抱,然后略帶哭腔的說道:“別提啦,真的是嚇死我了!”
“別著急,有什么事情,坐下來慢慢講,”說著,胡纓拉王月琴一起在沙發上坐下,語氣顯得很溫和:“怎么樣?穿越之旅好玩嗎?我聽夏總說,你在那邊混的很好呀,都當上什么指揮使啦?這下總算過足當女英雄的癮了吧?”
王月琴點點頭:“過癮了,過癮了。這輩子最大的夢想,還是托你這個老同學的福,終于圓上啦。”
胡纓見她反應還算正常,假裝順嘴問道:“你這回見到夏總沒有?我剛才還納悶呢,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來了,是不是出什么狀況了?”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王月琴神色一黯:“夏總他,他死了。”
“死了?!”盡管事前已經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可是聽王月琴這個死字一出口,胡纓還是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夏他好端端的,為什么會…”
王月琴先是四下瞅了一眼,接著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夏總是被政府的人干掉的!”
胡纓微微一愣,旋即淡定的說道:“政府的人?是大宋的朝廷嗎?”
“不是啊!”王月琴表情顯得很焦急:“是這里的政府!估計是警察那一類的吧。他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在我和夏總相約見面的時候,突然跳了出來。冰潔,你跟我說實話,你們是不是干什么違法的事啦?”
“我們能干什么違法的事?”胡纓面不改色心不跳,語氣平靜的說道:“咱們旅行社證照齊全,誠實守信合法經營,連工商局都從不輕易上門找麻煩,又怎么會違法呢?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誤會吧。那些政府的人出現后,是怎么說的?”
王月琴半信半疑的點點頭,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后講道:“那些人說他們是什么反穿局的,讓我和夏總跟他們走一趟。當時我還奇怪,不曉得這是不是你們旅行社安排的什么角色扮演節目。”
“夏總是什么反應?他跟那些人走了嗎?”胡纓問道。
“沒有。哦,不是沒有走,而是根本沒來得及走,”王月琴回答道:“夏總正打算跟那些政府的人解釋的時候,突然又出現了三個人,一上來二話不說,當場就動手跟他們打了起來,還喊我們趕緊逃。”
胡纓聽得一頭霧水,大惑不解道:“怎么這么亂啊?哪里冒出來的三個人?”
王月琴搖搖頭:“我不知道。那三人當中有個領頭的,一直沖夏總喊,說他叫 什么上官…上官什么的。”
胡纓眼睛一亮:“上官雪明?!”
“哦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上官雪明。”王月琴說道:“當時的場面特別混亂,不僅他們在干架,而且后來我那些宋朝的戰友部下也跑過來助拳,把我和夏總會面的那家酒樓打的雞飛狗跳。再之后,也不曉得是誰在混戰中點燃了炸彈,把整個酒樓都炸塌了。”
她緩了口氣,繼續道:“我被埋在廢墟之中,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落在政府那些人手里了。而夏總沒搶救過來,被垮掉的樓房砸死了。”
胡纓聽得暗暗吃驚。上官雪明跟組織失去聯系后,組織的高層就有過猜測,他很可能是穿越到了北宋初年。所以,之前派夏童去聯絡王月琴,同時也有暗中查訪上官雪明等人行蹤的任務。
然而沒想到,上官雪明居然會及時現身,出手營救落入敵手的夏童,更沒料到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激戰,竟會造成如此慘重的傷亡。現在看來,不僅僅是夏童一個人失蹤的問題,連組織的重要骨干上官雪明,也再次生死未卜。
她略微定定神,繼續問道:“這之后呢?你在那里看到上官雪明了嗎?反穿局的人又是如何處置你的?”
王月琴一臉無辜委屈,答道:“我沒有再見到過那個上官雪明,政府的人后來只問了我一些問題。”
“什么問題?”
“問我本名叫什么,從哪里來,怎么來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哪敢跟他們講實話啊,”王月琴說道:“我胡亂編了一個假名字,按照電視劇里的情節,說自己是遭遇車禍,醒來的時候就變成了楊排風。”
胡纓不禁皺起眉頭:“他們信嗎?”
王月琴慘然一笑:“他們當然不肯相信,一直逼問我怎么會認識夏總。我一口咬定,夏公子是我在開封府大街上碰巧遇見的,沒想到他也是從現代世界而來的穿越者,所以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那些人又沒什么證據,拿我完全沒招兒。后來,他們的頭頭兒不耐煩了,就說給我直接丟回去算啦,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所以你就被送回來了?”胡纓有點將信將疑。
“是啊,”王月琴嘆道:“我跟先鋒營的孟良將軍剛有了那么點意思,還想著談場跨越時空的戀愛呢,沒成想就被這群混蛋強行塞進一臺機器里,送回到了這里。”
胡纓兀自思索了片刻,問道:“據你判斷,那些人是直接沖著夏童而來,還是因為盯著上官雪明,才會不小心撞上你們的?”
王月琴好像早就料到她會這么問似的,不慌不忙答道:“我后來一直琢磨當時的情景,感覺那些人并不是專門沖著我和夏總來的。
因為他們一進到我們那個包廂,最先的反應是吃了一驚,顯然想要找的人并不是我倆。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就發現我們是穿越者了。”
胡纓點點頭,又問道:“他們還跟你說什么了?”
王月琴努力回憶了一下,說道:“他們告訴我,穿越是對歷史有潛在危害的,尤其是不小心改變了歷史走向,更是國家法律明令禁止的重罪。不過,像我這樣意外穿越,并且還沒有造成什么嚴重的危害,就只要批評教育一下,當即遣返便好了。”
胡纓略微想了想,輕松笑道:“行,沒事就好。夏總那邊的后事,我會派人處理的,你也不必太擔心。至于他們所說的那些違法不違法的,你更加不用放在心上,根據聯合國98765號決議,穿越權本來就是民眾享有的基本權利,誰也沒理由剝奪。”
她站起身,輕輕拍了拍王月琴的肩頭:“好姐妹,你先在這里休息幾天,穿越過程對身體存在一定的損耗,必須經過嚴謹的醫學觀察,確定沒事才能離開。這段期間,我可能要出趟差,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們講,一定給你安排的妥妥當當的。記著,千萬別給我省錢啊!”
說完,胡纓又笑著抱了抱王月琴,然后便揮手告別,轉身離開了會客室。
“怎么樣?你覺得有什么破綻嗎?”胡纓沉聲問道。
金絲眼鏡搖搖頭:“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胡纓秀眉一挑:“哦?何出此言呢?”
“我同意您的判斷,反穿局極有可能是因為在全力追蹤上官雪明,才在無意間碰到夏童的。”金絲眼鏡答道:“上官跟組織失去聯絡,最需要的就是盡快恢復聯系渠道。他之前曉得咱們安排王月琴穿越的事,所以一定是想順著這條線,找到旅行社的聯絡員,然后再設法得到組織的援手。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愚蠢的決定,反倒害的夏童意外暴露。”
“你分析的沒錯,”胡纓點點頭:“我才不相信,上官雪明能有那么湊巧,在千鈞一發之際跑來救夏童。哼,多半是他眼看自己又捅了婁子,怕被老師懲罰,所以才無奈現身,跟反穿局打了起來。媽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綽綽有余!”
金絲眼鏡指了指會客室的方向,問道:“胡總,那王女士該怎么安排?”
胡纓瞥了一眼那邊,哼道:“反正她是魂穿,反穿局總不至于能給她的靈魂裝上追蹤器,一路找到這里。暫且先軟禁一段時間吧,我去問問老師,如果沒有問題,就放她走。”
她略微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冷露的笑意:“不過倘若有問題的話,那便請我這位老同學永遠留在這里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