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步步生蓮(2)
連贏兩局，余下的六位院長有點不淡定了。
唐方和朱鼎文埋著頭，只顧吃菜喝酒，儼然不想再摻和其中。在別人面前輸贏是小事，可在天子面前輸掉那就是大事。
不過，這二人倒也想的開，畢竟法不責眾。他相信，余下的六場比試中，還會有與他們相同命運之人。
這時，一個小太監端著一杯酒送到他面前，低聲道：“小楚院長，請用酒。”
楚逸道了聲“謝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姿態頗為瀟灑。
“謝陛下賜酒。”楚逸躬身道。
李世洵心情大好，笑道：“酒喝了，別誤事就好。”
“陛下放心，諸位院長都是長輩，自然會多照拂晚輩，不會誤事。”楚逸抱拳回道。
鐘梧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著剩下來的六位院長喊道：“這第三局，不知哪位院長上來？”
六位院長彼此看了一眼，然后一個胡須斑白的老者起身，中氣十足道：“我來。”
這是魏州漳南書院院長陳德開。
楚逸連贏兩場，這讓他不得不給予足夠的重視。
陳德開向李世洵行李，然后望向楚逸，微笑道：“小楚院長，老夫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楚逸平靜道：“陳院長請說。”
陳德開繼續道：“曾經有人問我，先生能喝多少才醉我回答說，喝一斗也醉，喝一石也醉。那人又問，既然喝一斗就醉了，怎么還能喝一石？你可知這是為何？”
楚逸心中一萬個草泥馬飛過，這種問題壓根沒有什么靠譜答案。換句話說，回答的好與壞全是陳德開一張嘴說的算。
李世洵眉頭微皺，暗道，這個問題確實不好回答。比起之前兩個，難度要大很多。
大殿中，上百雙眼睛盯著他，想看他這次如何應對。
楚逸環顧四周，又望向龍椅上的李世洵，頓時有了答案。
“陳院長，倘若說的不好，還請多見諒。”
陳德開微笑道：“小楚院長放心，你盡管答就好。”
楚逸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在陛下面前賞酒，諸位大臣在旁邊，院長您心懷恐懼，自然一斗就醉了。”
陳德開一聽，頓時有點慌了，這小子竟然把皇帝和諸位大臣扯進來了。
倘若自己辯解，那不是對皇帝和諸位大臣的不敬。
李世洵笑著點了點頭，對他這個答案十分滿意。
楚逸繼續道：“可如果家里來了貴客，院長您小心地在旁邊陪酒，不時起身舉杯祝他們萬壽無疆，那么喝不到二斗也就醉了。可如果朋友故交突然相見，互訴衷情，大概可以喝五六斗。”
楚逸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陳德開臉上神色雖沒有變化，但心中卻不得不十分驚訝，心想這小子怎么如此清楚他喝酒的酒量。
“然后呢？”陳德開追問道。
楚逸微微一笑，道：“如果是鄉里間的盛會，男女雜坐，無拘無束，席間還有六博、投壺等娛樂項目，院長您心中高興，大概喝到八斗才有兩三分醉意。”
聞言，陳德開眉頭微皺，臉色微微陰沉下來。
楚逸上前兩步，走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待到天色已晚，酒席將散，酒杯碰在一起，便有五六分醉意。隨即，廳堂上的燭光熄滅了，主人留院長而送客，此時又有女子薄羅衫輕解，忽聞聞一陣香氣。這個時刻，院長您心里最歡快，便能喝一石了。是也不是？”
楚逸說的聲音雖低，但陳德開聽的真切，整個人臉氣的微微抽搐起來。
“簡直胡說八道！”陳德開暴跳如雷。
楚逸轉身面向李世洵，拱手作揖道：“陛下，圣人有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而衰。”
這句話意思很明確，享樂的追求是無窮盡的，一味地追求享樂，就會走到邪路上去。
陳德開恍然大悟，當下驚出一身冷汗，急忙下跪伏地不起。
直到此刻，大多數人才明白，楚逸這番說辭不光回答陳德開的問題，還順道向當今圣上進言，讓他明白一個‘極之而衰’的道理。
李世洵極為意外，想不到他竟然懂得抓住時機以隱喻的方式向他進言。
實在太意外了。
這不光是李世洵的想法，也是眾人的想法。
坐在最前排的幾個皇子，眼中閃過異樣神色，有人欣賞，有人嫉妒，有人恨意…
這個楚逸，真的很不一般。
鐘梧看著跪地不起的陳德開，似乎意識到什么，背后也是驚嚇出一層冷汗。
眼下，眾人都在等皇帝陛下開口。
“起來吧。”
陳德開膽戰心驚，顫巍巍爬起來，哽咽道：“謝陛下開恩。”
第三局，楚逸以及其精妙的思路破解陳德開的凌厲攻勢，而且還贏得皇帝對其好感。
余下五位院長，面面相覷，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他們面對是怎樣一個天縱奇才？
之前做了那么多準備，本以為萬無一失，又哪知就這樣輕易被他破解大半。
只要他在贏下兩局，那么他們八大書院聯手圍剿的計策就徹底失敗。
鐘梧臉上堆起笑容，恭維道：“恭喜小楚院長連贏三局。”
楚逸含笑道：“尚書大人，您這樣說，晚生可會驕傲自滿的。”
鐘梧會心一笑，便不再與他言語，望向余下五位院長，道：“這第四局，哪位院長上來？”
“我來。”
起身說話之人，正是燕州萬木草堂的院長賀知舟。
萬木草堂，南唐四大書院之一，文華榜排名第四位，上一位便是象山書院。排名第一為東林書院，第二為岳麓書院。
賀知舟學問之深，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局有他上陣，足見他們對楚逸極為重視，不敢在掉以輕心。
對于賀知舟這個人，當時在洛川時，楚逸通過艮司的情報大概了解此人的愛好和秉性。
做學問還可以，就是脾氣不太好，有人稱他為‘火舟子’。
而讓世人皆知的不是他火爆脾氣，而是他的能言善辯。世人皆認為，賀知舟的巧辯之道向來奇詭難測，誰遇到他，都不敢在他面前開口。
在南唐境內，更有“智賽隋何，機強知舟”的美譽。
賀知舟大步上前，面向李世洵彎腰行禮，然后拱手道：“陛下，能否讓人牽來一匹白馬置于大殿門前？”
李世洵好奇道：“所謂何用？”
賀知舟含糊道：“陛下待會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