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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三章 刀與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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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尉府中。

  李叱在前院的門口來來回回的溜達,看到曹獵一邊擦汗一邊往外走,李叱噗嗤一聲就笑了。

  “你有問題,你這里有問題。”

  李叱攔住曹獵,指了指自己心口,一臉認真的說了一句。

  曹獵道:“你才有問題。”

  他也指了指自己心口:“你這里有問題。”

  又指了指自己腦袋:“你這里也有問題。”

  李叱笑道:“沒你問題大,你這樣一個風流不羈的混世魔王,居然被一個姑娘訓斥的連大氣都不敢出,這問題太大了。”

  曹獵道:“那你說我為什么會挨訓......”

  李叱用肩膀撞了撞曹獵肩膀:“你們倆,是不是......”

  他一邊說話還一邊擠了擠眉眼。

  曹獵:“別瞎猜,你胡說,沒有的事!”

  李叱:“唔,多典型的否認三連,這要是沒事才奇怪了......你不是說,岑家一直都是你們曹家的下屬嗎?你被下屬家里的姑娘嚇成這樣,這種事一般就只有那一個可能......”

  曹獵已經在瞪他了。

  李叱哈哈大笑,也不好意思讓曹獵太過窘迫,于是換了個話題:“不過看起來,這位岑姑娘,應該能把那兩把刀修好吧。”

  曹獵道:“我勸你最好還是暫時不要去見她,把那樣兩件神器給毀了,她不會管你是不是寧王,都會罵。”

  李叱道:“我知道,所以我剛才走到門口就轉身跑了,也不是立刻就跑了,還看了一會兒你怎么被罵。”

  曹獵:“......”

  屋子里,岑蒹葭看著這兩把斷刀,一動不動的站在那看著,也沒有再拿起來看,好像化作了一尊雕塑。

  良久良久之后,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因為她需要把這兩件兵器熔了,而在她家里,她的熔爐顯然達不到那樣的強度。

  她當然看得出來,這把周天子刀經過了至少兩次以上的重新打造,但那和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將刀燒紅之后改變形狀,這并不是特別難的事,但是斷開的就要重新融合,這樣的兩件神器,需要什么樣的火焰溫度才能將其融了?

  “曹獵!”

  岑蒹葭忽然喊了一聲。

  曹獵正在和李叱閑聊,他一臉認真的對李叱說道:“對于女人,我不是怕,作為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對女人有所禮讓這是風度的表現,你也不想想我在豫州是什么名號,混世小魔王你知道不知道?”

  就在這時候聽到岑蒹葭那一聲喊,曹獵立刻一回頭:“來啦!”

  然后轉身就跑了回去,腳底在地面上跑出來啪嗒啪嗒的聲音。

  李叱笑的胸大肌都顫了。

  屋子里,岑蒹葭指了指那兩把斷刀:“我需要借武工坊用,需要極高溫的火爐,只有你的武工坊里有。”

  曹獵嘆道:“你整日閉門不出,不知道的是,武工坊已經不是咱家的了。”

  岑蒹葭一怔,側頭看向曹獵:“家境敗落了?”

  曹獵點了點頭,故意逗她道:“我現在都已經在給別人打工。”

  他指了指這大院:“梅園也已經租出去了,日子過的有些艱苦。”

  岑蒹葭是真的不知道這些,她與世無爭,平日里基本不會離開她住的那個獨院。

  曹獵也早就有所吩咐,不管是什么事,都不準去打擾了岑姑娘的清凈。

  她只是岑蒹葭,曹獵傾盡全力的讓她一直都只是岑蒹葭,不是山河印的人不是曹家的人,甚至不是他曹獵的人。

  對于這些要求,曹獵極為嚴苛,誰若是隨意打擾了岑蒹葭的話他都會大發雷霆。

  而且她也不住在豫州城里,她住在城外二十里左右的漁晚別院,吃穿住行,從不用她去理會。

  如果不是因為這兩件神器被毀,曹獵也不會去打擾她。

  此時曹獵對她說這些話,是因為已經把她請來了,就也必須讓她知道一下現在豫州是什么情況。

  哪個男人的心中,還沒有一份不可侵犯的圣潔?

  岑蒹葭沉默了許久,然后對曹獵認真的說道:“那我以后省著些,家里每日兩餐即可。”

  曹獵連忙道:“雖然家道有些衰落,但是沒有那么衰落......”

  岑蒹葭微微皺眉,她平日里才不會去想這些問題,她只沉迷于造器。

  曹獵道:“武工坊現在被寧王征用,所以我得去和他說一聲。”

  岑蒹葭皺眉:“又是寧王?他毀掉這樣兩件神器,還霸占了你的家業?”

  曹獵心說壞了,自己不該貧嘴。

  他連忙解釋起來,而李叱遠遠的看著曹獵那手舞足蹈慌慌張張的樣子,嘴角上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抹,別人在看到他和高希寧的時候嘴角上會勾起的......媽媽笑。

  曹獵解釋了很久,才讓岑蒹葭理解了他現在跟著寧王做事,算是步入正道。

  這個解釋的主要難度在于,岑蒹葭不信一個能糟蹋兩件神器的人,會是多正經的人。

  李叱聽聞需要用武工坊的熔爐之后,立刻就點頭答應,但是他委婉的表達了想跟曹獵要一點租金的想法,被曹獵連瞪三眼之后才放棄這個念頭。

  如果讓岑蒹葭知道的話,大概會更加的以為寧王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霸占了曹獵的武工坊,現在曹獵想借用,還得要租金......

  天黑之后。

  書房里,高希寧正在查閱關于夫子的各種卷宗。

  如果說這個世上自古至今只有一位圣人的話,那么在百姓們心中,千年來都不曾動搖過夫子就是那唯一。

  如今所用的禮儀是夫子所創,現在學堂里教授的啟蒙書冊,是夫子所創,從文化禮儀到民治民生,方方面面,都離不開當初夫子的奠基。

  可是夫子他老人家應該萬萬都沒有想到,他的子孫后代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然而這又說不得錯,因為在亂世之中,任何一個有實力有能力想要去爭奪天下的人,都不能說他錯了。

  包括李叱,包括楊玄機,也包括李兄虎和其他各路叛軍的首領。

  換個角度看問題,李叱這邊的人覺得其他叛軍隊伍都是配角,其他叛軍隊伍的人看李叱的隊伍,何嘗不是如此。

  “大人。”

  書房門外,張湯俯身叫了一聲。

  高希寧抬頭看了看他:“進來說話。”

  張湯進門之后就再次俯身行禮,垂著頭說道:“那個女人已經招供,圣刀門就在安陽城外一座山上,如果寧王沒有放走那個叫介衣的人就好了,我們可以先動手。”

  高希寧搖了搖頭:“寧王放走介衣,是因為在這里動手比去圣刀門動手要好許多。”

  張湯想了想,理解了。

  高希寧道:“那個女人現在如何了?”

  張湯抬起頭看向高希寧,沒有回答,可是高希寧就知道了答案是什么。

  她輕輕嘆了口氣。

  張湯俯身道:“屬下就是做這個的。”

  他知道都廷尉大人嘆息,不是在怪他對女人下手有多狠,而是在心疼他,這些事都交給他去做了。

  也不知道以后,張湯的名聲會有多兇殘惡劣。

  高希寧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后對張湯說道:“有件事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是因為寧王不準告訴你。”

  張湯抬起頭:“大人,是什么事?”

  高希寧道:“你知道寧王其實可算作道門弟子。”

  張湯回答:“屬下知道。”

  高希寧繼續說道:“但正因為寧王從小就和長眉道長一起行走江湖,所以他也知道,這世上沒有神法之事,他并不信那些東西,從來都不信。”

  張湯不知道都廷尉大人說的是什么意思,也暫時猜不到這和他有什么關系。

  高希寧道:“可是寧王在你南下之前去求了老張真人,為你開壇請符設長明燈。”

  張湯臉色一變。

  高希寧道:“寧王不信這些,但只要是能保護自己人的辦法,不管信還是不信,寧王都會去做。”

  張湯撩袍跪倒在地:“謝寧王殿下,謝都廷尉大人。”

  高希寧道:“其實寧王還請老真人做了一件事......他也不準我說出去。”

  高希寧起身走到門口,看著外邊的月色說道:“寧王請老真人開壇的時候,做了一個法陣,老張真人問寧王是何種法陣,寧王說,可與上天對話。”

  張湯認真的聽著,心中已經無比震撼。

  高希寧道:“老張真人做法陣,寧王立于法陣之中,抬頭對上天說......我的人,不管是誰,所造殺孽,皆由我來承擔,上天若有懲罰,你只管落在我身上就是,我是人皇,我來和你剛。”

  張湯一時之間,已經不知道說些什么,心里的澎湃已經無法壓制。

  高希寧道:“我和你說這些寧王不讓我說的話,是因為你心境越來越陰郁,你也會擔心自己將來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你也會擔心會被天道懲罰......”

  她回頭看向張湯說道:“我和寧王一樣,不信什么上天有道,但如果有的話,我也相信它剛不過寧王,我希望你也要記住這句話。”

  張湯俯身:“屬下記住了。”

  高希寧道:“回去休息吧,不要去想那么多,人間天上,自有寧王。”

  “是!”

  張湯重重的應了一聲。

  其實有句話高希寧沒有告訴張湯,那天,李叱抬頭看蒼穹,一字一句的說......

  我本不信這些,但是我的人信,所以我才會有今日此舉,人間生死是人間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不然的話,我剛完人間剛上天,我可奉道上天,也可踏滅人間香火。

  當時這些話把老張真人都嚇壞了,因為他是信的,他甚至有點后悔為寧王做這個法陣。

  而就在張湯向高希寧匯報案子的時候,李叱站在豫州城的城墻上看著遠處,像是在發呆。

  視線之內,有星空萬萬里,有銀河掛九天,可那般璀璨常明,也不及人間。

  他還是那樣,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喜歡站在高處,看著空蕩蕩的地方。

  余九齡也還是那樣,在李叱思考問題的時候,就站在遠處看著李叱。

  他在想,每次寧王需要做什么決定的時候,都會在這樣的高處想上好一會兒。

  寧王啊......是在算計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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