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一換一
雖然羅境覺得李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但他的條件卻沒有改變......李叱和他再打一次。</p
再有意思的事，也不如再打一次更有意思，羅境這樣只有求勝之心的人，大概不會允許有人在他手下不敗。</p
而李叱的回答是，等我傷好。</p
不是怕，而是認真。</p
他的傷勢已經好轉了很多，時隔兩個多月后，現在動手也不是不行，可必然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p
羅境聽李叱說完后，他的回答是，你我之間這一戰務必全力以赴，所以我等你就是。</p
你現在能發揮九成我也不和你打，唯有恢復到巔峰時候，我贏你才有意義。”</p
馬車在大街上緩緩而行，既然架暫時打不起來，那么就說說下一件事。</p
“請我喝酒。”</p
羅境道：“我不要你那十萬兩銀子，但是這一頓酒如果你都摳門不請，那我大概只好去你車馬行里搗亂，我搗亂，大概會讓你很難受。”</p
李叱道：“我請你喝酒可以，但地方我選。”</p
羅境點頭：“你選便你選。”</p
所以當馬車在一家很小很小的菜館停下來之后，羅境下車一看到這寒酸的門店，就忍不住譏諷了李叱一句。</p
“錢那么重要？比臉面還重要？”</p
李叱回答：“既然是吃飯，那么菜才重要。”</p
羅境跟著李叱走進這家只有三間小屋的酒館，進門之后眉頭皺的更深了些。</p
這里一間是廚房，兩間是客人吃飯的地方，屋子太小，所以這兩間的面積也只擺得下四五張桌子，顯得有些擁擠。</p
讓羅境好奇的是，這個狹小的地方居然擠滿了人，那些看起來卑微寒酸的人在這卻好像都很快活。</p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也很粗鄙，這種氣氛讓人覺得厭惡，可是又讓人覺得新奇。</p
羅境這樣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來過這種地方吃飯。</p
“沒地方了。”</p
那掌勺的掌柜看向李叱喊了一聲，略微有些歉意。</p
李叱回答：“我們等著。”</p
羅境皺眉道：“你居然想讓我在這種地方和你等著？等到那些人吃完后，在他們坐過的臟污地方再吃？”</p
李叱搖頭道：“你哪里都好，就是太高了。”</p
羅境一時之間沒有理解李叱這句話的意思，等他理解過來的時候，以為李叱是在譏諷他。</p
就在這時候，有一桌客人起身，大概是覺得占用太多時間不太好。</p
他們竟然自己把吃的干干凈凈的菜盤收拾起來，送到廚房里，然后又主動把飯錢放在廚房門口的一張小桌子上。</p
那桌子上放著不少銅錢，吃過飯的人也不問多少錢，數出來后放下就走，那掌柜的連看都不看一眼。</p
羅境就越發覺得好奇起來。</p
在他眼里，這些沒錢的人都是卑微的，甚至是骯臟的，他們會為了一個銅錢就爭的面紅耳赤，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的不可開交。</p
所謂誠信，似乎是那些衣冠楚楚的人才有的東西，和這些布衣之人沒有關系。</p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這些普通百姓的另外一面。</p
“這里沒有葷菜，只有素菜。”</p
李叱介紹了一句后就邁步過去，一邊自己擦了擦桌子一邊說道：“我在這里請你吃一頓飯，大概只需要幾百個制錢，若你吃過后覺得不滿意，咱們再去尋最好的酒樓，點最貴的酒菜。”</p
因為這句話，羅境在李叱對面坐了下來，他就是想看看李叱到底要耍什么花樣。</p
“點菜吧。”</p
他說。李叱搖頭：“這里不用點菜，陳師傅會看一眼幾個人吃飯，他自己安排，也就是說......他做什么咱們吃什么，因為點菜是很耽誤時間的一件事，他說自己沒有那么多時間因為別人不知道如何選擇而被耽擱。”</p
羅境又笑了笑，雖然沒有之前那么輕蔑和譏諷，可依然不覺得這里的菜能有多好吃，但是隱隱約約的，覺得這些話有那么一點道理。</p
片刻后，掌勺的陳師傅端著兩盤菜出來放在李叱他們面前，一盤醋溜白菜，一盤爆炒豆芽。</p
“先吃著。”</p
陳師傅說了一聲。</p
李叱起身自己去拿了兩壺酒過來，再次坐下后說道：“酒不好，但純，陳師傅不許任何東西摻假。”</p
羅境也知道很多酒肆里賣給百姓們的酒，都摻了不少水，聽說滋味寡淡。</p
羅境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很小的一口，也只是不想表現的太過了而已。</p
他看不起李叱請的這頓酒，但他的教養讓他再堅持片刻。</p
一口，他微微停頓了一下。</p
然后就是第二口，第三口......</p
陳師傅出菜很快，沒多久又端上來兩盤菜，顯然他知道李叱的飯量大。</p
要是換做別人來吃飯，兩個人，他最多上三個菜，絕對不會多上，你就算是砸銀子他都不會多上菜，他說那是浪費。</p
“喝一杯？”</p
李叱問。</p
羅境搖頭，有些不理解的說道：“為什么......完全不想喝酒，現在只想要一碗白米飯。”</p
李叱回答：“糧食緊缺，白米飯沒有，有饅頭。”</p
他知道有，是因為陳師傅這里的糧食，是他賣的，不賺錢，怎么買來的怎么賣給陳師傅。</p
李叱覺得冀州城里應該有這樣一個地方，陳師傅這樣的人應該憑自己的手藝活著。</p
他起身，不多時端著一個籠屜回來，又白又圓熱乎乎的大饅頭，這一屜有二十四個。</p
羅境伸手拿過來一個饅頭就吃，李叱也不說話了，兩個人吃完一個拿一個，速度都很快。</p
最終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一共吃了二十四個饅頭，九盤菜，連菜汁都用饅頭泡干凈了。</p
羅境沉默了很久，忽然笑起來。</p
“如果不是和你來，我這樣的人，也許永遠也不知道這樣才算是吃飯。”</p
羅境看向李叱道：“我請你了。”</p
他起身，取出來一塊銀子放在桌子上，陳師傅看了一眼后說道：“自己找錢。”</p
羅境回答：“不用了。”</p
陳師傅臉色微微有些不喜。</p
李叱過去，數了銅錢后遞給羅境：“陳師傅不收賞錢，他說一盤菜值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少給了不行，多給了不要。”</p
羅境怔住。</p
李叱道：“陳師傅還說，這是一換一，吃飯的人不覺得虧了，他也不覺得虧了。”</p
羅境沉思了好一會兒，點頭：“明白了，一換一，怪不得你帶我到這個地方來。”</p
他看向李叱說道：“你不虧，我也不虧。”</p
李叱笑著點了點頭。</p
一個時辰后，車馬行。</p
唐匹敵坐在那看著李叱，一臉的好奇，哪怕他已經如此的熟悉李叱，還是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看清楚過。</p
許久之后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笑著說道：“所以你能做出來的事，我可能永遠都做不到，換做是我，肯定不會帶羅境去陳師傅那里吃飯。”</p
李叱道：“這冀州城里再好的酒樓，難道羅境還能覺得好？我在最好的酒樓請他吃最貴的酒菜，他大概覺得理應如此，也不過如此。”</p
唐匹敵道：“所以他會輕視，因為他覺得你也不過是個俗人。”</p
李叱道：“我確實是個俗人啊......陳師傅那里吃飯真的很便宜，如果早知道羅境會請客，大概我也真的會選一家貴的，然后再拎回來兩壇酒......”</p
唐匹敵噗嗤一聲笑了，他知道李叱做的出來，李叱從來都不在乎別人看他用什么眼神，是覺得他大方還是覺得他摳門。</p
用李叱的話說，省下幾個銅錢，將來就夠給士兵們多買一口糧食。</p
“他懂了你的意思？”</p
唐匹敵問。</p
李叱點頭道：“應該是懂了，一換一......”</p
唐匹敵嘆道：“你真是一個壞人。”</p
李叱笑起來。</p
他思考了一會兒后說道：“羅境又不是真的傻，當然知道曾凌對他的心思只是想利用，所以我第一要讓他知道，我不是曾凌的人，第二讓他知道，這一換一的換法是什么。”</p
唐匹敵道：“留你，換曾凌。”</p
李叱道：“虞大哥大概會心急，局勢如此，燕山營就應該多等等，我擔心的是他等不下去，所以我就得想辦法讓冀州變得更亂。”</p
唐匹敵道：“羅境因為知道了曾凌的心思，所以自此之后，絕對不會再對曾凌交心，而且還會報這個仇，最直接的報仇方式，莫過于拿下冀州。”</p
李叱道：“幽州羅耿兵強馬壯，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冀州落在崔燕來或是劉里手里。”</p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話的速度很快，銜接的又是完全沒有任何間隙。</p
唐匹敵道：“所以你想讓羅境知道，你會幫他。”</p
李叱道：“羅耿入局，曾凌出局。”</p
唐匹敵道：“幽州軍，青州軍，豫州軍，先聯手再翻臉。”</p
李叱道：“燕山營入局。”</p
唐匹敵笑起來：“那三方出局。”</p
這幾句話，兩個人對話的速度更快。</p
一換一，表面上李叱換曾凌，實際上李叱想讓羅境知道的是，燕山營不會與你為敵。</p
唐匹敵長長吐出一口氣后說道：“只要虞朝宗能沉得住氣給你半年時間，冀州就是燕山營的。”</p
李叱道：“最快也要半年，我擔心......”</p
唐匹敵道：“要不然你趁著現在還能出城，回一趟燕山營，你親自對虞朝宗說，他大概會被你說服，你不在他身邊，那些眼睛看不遠的人會勸他，一個勸他不聽，十個，百個，都勸他的話，他就會被架起來。”</p
李叱沉默片刻后搖頭道：“我再寫一封信吧，把我計劃詳細寫明，我若離開冀州，來回最少三個月......”</p
唐匹敵沉默下來。</p
連續三封信送過去，虞朝宗應該能體會到李叱的良苦用心。</p
十幾天后，幽州。</p
羅耿看了一眼羅枝節，沒有說話，眼神閃爍不定，顯然他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做決定。</p
良久之后，羅耿對羅枝節說道：“你且先回去告訴我兒，冀州我拿了，我明日就派人給崔燕來和劉里分別送信，曾凌欺辱了我兒，我必殺之。”</p
羅枝節俯身道：“大將軍，屬下記住了。”</p
羅耿道：“告訴我兒，讓他先虛與委蛇，莫讓曾凌太過懷疑，待我說服了崔燕來和劉里之后，三面出兵，合圍冀州，到時候他在冀州城里接應。”</p
羅枝節再次應了一聲。</p
羅耿擺了擺手：“你先盡快趕回去......等下。”</p
他吩咐道：“你帶我親衛營三百人回去，這三百人分批進城，你們要記住，我兒生死，我交托在你們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