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相龍想哭。
哇哇大哭的那種。
自己這一次來風語行省,分明是看過黃歷,還在神殿中問過卦的。
卦象顯示:大吉大利。
結果現在竟然要陪著這個瘋子去海族大營之中送死——這哪里是去議和,分明是去送死啊。
就因為林北辰這個瘋子說,議和有風險,出城需謹慎,他愿意為了城中千萬子民去冒險,結果把很多人都感動的稀里嘩啦,但問題是,你他媽的愿意去冒險,你拉著我干嘛啊?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而且,更可惡的是,這個混蛋,自己騎著白馬,卻讓我雙腳走路?
我堂堂京城廳長級實權人物,就這么沒有牌面嗎?
“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回中原,放下西涼,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寶釧啊…”
林北辰手中按著長鞭,搖頭晃腦地低哼著。
王寶釧是誰?
西涼是什么?
中原是哪里?
鄭相龍豎起耳朵聽,腦袋里很多個小問號。
“真名士也。”
城墻上,飛雪一剎看著林北辰的背影,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眾人皆以為然。
一己之力,扛起朝暉大城的安慰。
生怕和談有危險,只帶了鄭相龍一個,不讓別人去冒險。
我們一般怎么稱呼這種人?
這一波,就是‘鐵肩擔道義,銀劍鑄國魂’啊。
這才是被誤傳為腦殘敗家子的林北辰的真正情操嗎?
淚目。
一群頂級大佬們,站在女墻后面,目光越過垛口,看著林大少那寬厚如山一般的背影,紛紛都沉浸在感動之中。
碎雪花飄飛。
天氣嚴寒,張口呼氣成為白霧。
遠處的海族大營,就好像是一頭猙獰的太古兇獸,龍盤虎踞一般地盤桓在數十里之外,深黑色的鉛云覆蓋了大片的天空,在地面上投射下大片大片漆黑的陰影,仿佛是一片黑暗之淵。
這座大營,自從出現之后,就給整個朝暉大城帶來了災難和壓抑。
在所有人類的心中,那便是恐懼之源。
從來沒有人敢單槍匹馬去往那個地方。
哪怕是城中最精銳的斥候,也只敢遠遠地看著那座大營,根本不敢靠近。
那片黑暗,不知道吞沒了多少人族強者。
除了林北辰。
這個來自于云夢城的的天驕,已經不止一次去過那里了。
今天,他又去了。
太令人感動了。
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之下,身騎白馬的林北辰,帶著瑟瑟縮縮的鄭相龍,進入了遠處的那片黑暗之中。
寒冬之中,所有人都在等待著。
消息在城中傳開。
越來越多的士兵,登上城頭,遠眺海族大營。
有陣師在城頭上開啟了直播。
朝暉大城之中,一塊塊玄晶大屏幕開啟。
畫面始終定格在海族大營的遠景。
無數的城民,在大屏幕前,靜靜地看著,雙手合十在心中祈禱。
也有人來到了神殿山下,向偉大的劍之主君祈禱,希望這位庇護了帝國數百年的神靈,能夠再次顯圣,庇護風語行省最偉大的勇士。
云夢營地之中,無數人虔誠地祈禱。
“林大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營地的高層凝望臨時搭建起來的玄晶大屏幕。
“少爺必勝。”
倩倩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另一只手緊緊地握著芊芊的手掌。
兩個少女的掌心里都在發汗。
唐天手中捏著筆記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奮筆疾書,刷刷刷筆走龍蛇,很快就寫了好幾篇過去…
楊老大等人,緊張的面色發白,和許多窮苦兄弟們在一起,用生平以來最虔誠的姿態,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祈禱,放眼看去,云夢營地外黑壓壓地一片,所有人都跪在地面上,仿佛是一片人頭的海洋一樣,一望無際。
所有的流民,所有曾經失去過家園,感受過饑餓和絕望的人,都在祈禱。
祈禱祝福那個帶給他們希望和光明的人,可以活著回來。
否則的話,他們將重新陷入到無盡的黑暗和苦難之中。
神殿山上。
望月大主教推開神殿大門,端著早餐到了大殿深處。
“冕下?冕下?咦?冕下人呢?”
殿內空空如也。
平日這個時候,冕下必定是在殿內,慵懶無力地躺在床上,很勞累的樣子,想必是練功太過于辛苦了,需要休養至少大半日的時間,才會恢復過來精神,但今日竟然不在了?
怎么回事?
望月大主教仔細感應,整個神殿山都沒有冕下的氣息。
而且,她還驚訝地發現,懸掛在神殿深處的劍之戰甲,竟然也不見了。
冕下去了哪里?
望月大主教心中以后,隱約想到了一些什么。
同一時間。
凌府。
“哎喲喲喲,小姑奶奶喂,輕點輕點,你快把爺爺的胡子拔光了…”
凌太虛又氣又無奈。
“快去幫辰哥哥…”
凌晨催促道。
凌太虛無奈地道:“我怎么幫啊,我只不過是一個沉迷于女色的腎虛老人家,我還能打到海族大營里面去,那個臭小子,自己想要做英雄,沖冠一怒為紅顏,就讓他去送死好了…”
“我不管,你這個糟老頭子,我辰哥哥都是為了你,才去冒險的,你快去…”
凌晨跺著腳道。
“你這是要讓爺爺去送死啊,沒人性啊,為了小情人,竟然為難我這個可憐的老人家…”凌太虛無奈地道。
凌晨道:“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你不會死,我知道的…你快去。”
凌太虛只好披著睡衣,從房子里逃出去,道:“好好好…”
凌晨想了想,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想要從房間里逃出去。
“去哪里?站住。”
秦蘭書出現。
凌晨頓時苦著臉。
“你才剛剛恢復,還想要動用那種力量?你不想活了?”
秦蘭書一臉嚴肅地道:“回去。”
“娘…”
凌晨嬌俏的臉上,浮現出哀求之色。
秦蘭書沉著臉,道:“行了,你放心吧…他不會死。”
凌晨一怔,旋即好像是反應過來了什么,難以置信地道:“娘,你…”
秦蘭書哼了一聲,道:“凌家欠他的。”
朝暉大城的各大城區之中,亦有無數人跪在地上。
朝暉城中,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這樣團結過。
哪怕是那些平日里對林北辰恨之入骨的人,此時也都希望他可以活著回來。
畢竟要是他死了,那整個朝暉大城都完蛋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
時間流逝。
日升日落。
夕陽染紅了天邊。
所有人的心,都焦急如同火燒。
“快看,有人出來了。”
蕭野突然大聲地道。
所有人都朝著海族大營的方向看去。
只見天地之間,夕陽之下,一匹白馬,一位少年,徐徐而來。
白馬少年的身后,跟著一個瑟瑟縮縮的猥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