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距離天闕城西北十里之外,群山銀裝素裹,大雪飄飛。
即便是深夜,在雪色掩映下,天地間清輝空靈,驅散了黑暗。
四面環山的千雪湖中央,一艘烏篷船蕩漾其中。
烏篷船上,擱著紅泥小爐,一口大鍋架在火爐上,有十余種辛辣香料熬煮的鮮紅湯汁咕咕翻騰,熱氣騰騰。
茶錦坐在一側,身邊擺著十余種各色新鮮食材,有各色青嫩的蔬菜、有切得薄如蟬翼的肉類、也有菌菇、鴨腸、黃喉之類的食物。
蘇奕邊吃邊喝,身心舒適。
漫天大雪,萬籟俱靜。
在這寒風刺骨的夜色中,和秀色可餐的絕代佳人一起,泛舟湖上,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火鍋,無疑是難得的放松和享受。
“公子,您嘗嘗這青梭魚,只需涮一下,無須任何佐料,便是人間絕味。”
茶錦夾著一塊晶瑩雪白的魚肉,擱在火鍋中涮了一下,遞給了蘇奕。
青梭魚是千雪湖的特產,最長只有半尺,常年生活在冰冷酷寒的湖水中,讓得此魚的肉質鮮美無比。
蘇奕略一品咂,只覺口感的確極獨特,不禁贊道:“的確不俗。”
茶錦抿嘴一笑,手腳勤快地幫蘇奕夾菜,偶爾也會舉杯,和蘇奕對飲一下。
洶洶爐火映在她明艷絕俗的俏臉上,讓得她眉眼間盡是柔媚溫婉之色。
直至酒飽飯足,蘇奕懶洋洋坐在烏篷船前,望著大雪紛飛下的湖面,只覺渾身舒泰,心神靜謐。
茶錦幫蘇奕泡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而后坐在蘇奕一側,以雙臂搭在蘇奕大腿上,螓首枕在雙臂上,整個人就像只貓咪似的,大大的眼睛看著遠處,聲音柔潤道:
“公子,我已經沒有家了,以后…無論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公子放心,我不會時時刻刻粘著你的,也不會圖什么名分,只要公子不攆我走,就行了。”
聲音中,藏著數不盡的溫柔和深情。
蘇奕手指輕輕撫摸茶錦的秀發,隨口道:“大道修行,步步維艱,這一路上,會有數不盡的劫數,你若不怕,我自不會丟下你一個不管。”
說到這,他心中一嘆。
作為擁有前世十萬八千年閱歷的玄鈞劍主,他要比任何人清楚,以后隨著修為越來越高,哪怕他會一直把茶錦帶在身邊,以后也注定是聚少離多。
甚至,如今所結交的好友,以后隨著各自去求索大道,此生此世怕都不可能再有相見的時候。
這就是修行路。
在大道路上越走越遠時,那往昔的故友和親人,注定也將和自己聚少離多,漸行漸遠。
不過,以蘇奕的手段,自然可以給予身邊之人以庇護,比如開創一方道統,讓身邊之人皆在其中修行。
只是,當他去求索屬于自己的劍途時,終究會離開很久很久。
當然,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
聽到蘇奕的回答,茶錦似安心般,臉上浮現一抹甜甜的笑容。
對她而言,能得到蘇奕這樣的承諾,已是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畢竟,以前蘇奕也僅僅只把她當做侍女看待。
“咦。”
忽地,茶錦擱在蘇奕大腿上的 玉臂微微一僵,被一根硬物給觸碰到。
她俏臉登時紅了,含羞帶怯似的抬頭斜睨了蘇奕一眼。
卻見蘇奕一手端著茶杯,一邊淡淡道:“我畢竟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若無此反應,還是男人嗎?”
理直氣壯,自然而然。
茶錦早習慣了蘇奕這種坦坦蕩蕩的性情,目光做賊似的飛快一掃四周,紅潤的唇輕抿,吶吶道:“要不…我幫幫公子?”
說著,她深呼吸一口氣,低下了頭。
蘇奕軀體一僵,嘶的一聲倒吸涼氣。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旁邊,爐火漸熄。
遠處蒼山沐雪,四野曠遠清寂。
許久,蘇奕長長吐了口濁氣。
翌日一早。
天光明媚,灑在千雪湖上,湖水泛起如碎金似的粼粼波光。
蘇奕從烏篷船上醒來后,便帶著茶錦一起,啟程返回天闕城外。
茶錦抬起螓首,唇中發出一縷嘯音。
這是在呼喚青鱗鷹。
今天他們便打算返回大周。
當茶錦扭過頭,就見蘇奕正盯著自己的唇在看,這似乎讓她想起了昨晚的一些旖旎事情,登時霞飛雙頰,靈眸含羞。
“瞎想什么呢。”
蘇奕一陣哂笑。
不過,不得不說,昨晚在那千雪湖之上貪一餉之歡,倒也別有一番野趣。
很快,青鱗鷹破空而至,載著兩人離開。
隨著一夜時間的擴散,有關蘇奕劍敗秋橫空,力壓月輪宗的消息,也是傳遍了大魏天下,引發滔天波瀾。
大魏皇帝都被驚動,發出“大周有蘇奕,我大魏又有誰可與之比肩”的悲嘆。
而當消息傳到大周境內,從玉京城到天下六州之地,無不嘩然,掀起莫大的轟動。
“那秋橫空被視作大魏第一劍,何等曠世的存在,卻竟都不敵咱們大周帝師蘇奕大人?”
不知多少人難以置信。
“一個人劍行大魏,如入無人之境,更壓迫得大魏第一修行圣地月輪宗低頭,蘇奕大人簡直神了!”
有人擊掌贊嘆。
“以前時候,不是有人說蘇奕大人殺了大周的隱龍者,做得太絕,會引發外敵入侵嗎?這些人現在在哪?老子非去抽他幾巴掌,讓他好好跪地懺悔不可!”
有人摩拳擦掌。
“咱們大周有蘇奕大人在,江山可固,天下永寧!”
世俗之中,大多數武者皆改變了對蘇奕的看法,對其推崇之極。
“帝師出行,揚我大周國威,此等壯舉,細數過往歲月,何曾有過?”
玉京城皇宮,得知消息的周知離也亢奮激動不已,連連拍打自己大腿。
可很快,他又不禁發愁,因為他忽地發現,虧他現如今坐擁大周天下,卻竟拿不出一些可入眼的寶物去犒賞蘇奕…
“要不,選一批絕色美人給蘇兄送過去?不妥,若如此,豈不是讓蘇兄認為,在我周知離心中,他是一個貪色之輩?”
“罷了,還是從皇宮寶庫挑揀一些奇珍異寶送去好了,雖然蘇兄或許不在乎,可我必須得表達出足夠 的心意才行!”
“來人,去皇宮寶庫中,把我父皇珍藏的‘龍紋斑斕玉’、‘天香靈髓’和那一顆千年巴蛇的妖丹統統取出。”
周知離下達命令后,目光禁不住看向一直在大殿中幫自己處理朝堂之事的國師洪參商,問道,“國師,你覺得這些寶物夠不夠?”
洪參商唇角抽搐了一下,那可是當今周皇僅有的數種私藏瑰寶,每一樣都價值連城,是修行之輩眼中的天材地寶,你小子竟還認為不夠?
穩了穩心神,洪參商道:“殿下,心意到了才最重要。”
周知離哦了一聲,道:“那…就這樣吧,等抽空我親自去見一見蘇兄,再表達內心謝意。”
蘇奕在大魏月輪宗的這一戰,不止是助漲大周國威那般簡單,實則更會對大魏產生一種極為可怕的威懾!
這才是最重要的。
袞州,天元學宮。
鳴泉閣。
“道友此去不過兩天時間,便大敗月輪宗,劍壓秋橫空,從今以后,整個大魏天下,怕是再無人敢前來大周滋事生非了。”
寧姒婳清眸含笑,看著坐在那飲茶的蘇奕,贊嘆出聲。
她也是不久前才得到消息,當得知秋橫空這等劍道巨擘都敗在蘇奕手底下,內心也是震撼不已。
“消息可傳的真快。”
蘇奕一陣搖頭,“對了,你不是說有要緊的事情么?”
“蘭娑昨天傳來消息,大秦第一兇地‘亂靈海’深處,出現了一場驚變,疑似有一處古老的遺跡橫空出世。”
寧姒婳輕聲道,“據說,當時有曠世異象橫空,遮蔽千丈高空,有神秘的啼鳴之音不斷響起,有一座天宮般的虛影映現于世。”
蘇奕哦了一聲,露出感興趣之色,道:“還有其他值得留意的嗎?”
寧姒婳道:“不清楚,蘭娑也沒有詳細說,她只從其師尊云瑯上人那打探到,那亂靈海深處的驚變,疑似和一個名叫‘群仙劍樓’的古老道統有關。”
“群仙劍樓?一個古老的修行勢力而已,其門中人物竟膽大到敢以‘群仙’自居?”
蘇奕挑眉,“這倒是讓我想起一些事情,往往是妖修一脈的勢力,最喜歡在自己的道統名字上,加上‘神’‘仙’兩字,以此自居,自詡擺脫鄙陋野蠻之軀,羽化而成仙路修行之輩。”
寧姒婳不禁訝然:“還有這等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那道友對這一場驚變是否感興趣?蘭娑說,她很期待能夠和你一起前往。”
蘇奕眼神微微有些異樣。
前不久的時候,羽流王月詩蟬還曾邀請他一起前往大夏,去參加那一場“蘭臺法會”。
現在,蘭娑竟也邀請自己前往大秦,去亂靈海深處探尋機緣。
這么看的話,自己如今好像變成了個香餑餑啊…
想了想,蘇奕剛要開口,忽地遠處天穹上,有一頭疾光雀飛遁而來,倏爾間已落在鳴泉閣不遠處的一株松樹上。
在疾光雀的利爪中,抓著一個密封的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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