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和你師姐相依為命,感情深厚,但你應該可以理解,她這樣的一名修士所造成的破壞力,甚至比不死邪尸那樣的東西還要可怕。”蕭壽靜靜的看著王離,道:“我們捉蟲山,我大師兄和她并無恩怨,但你應該明白,將天道法則之中的毒瘤割除,這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顏嫣有些動容。
這是一種信念的力量,她不得不承認捉蟲山這些人是很有信念的存在。
然而就在此時,王離搖了搖頭,他看著蕭壽,說道:“我并不認同你所說的話。”
此時銀霄雷劫已經徹底消失,蕭壽倒是也很有耐心,他看著王離,道:“為什么,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因為害怕?”王離冷笑。
蕭壽皺了皺眉頭,他不理解王離的意思。
王離接著說道:“只是因為害怕整張皮都壞了,所有毛都無法依附,所以有些毛就必須被拔除?”
蕭壽道:“自然如此。”
“但你們也只是這張皮上的毛而已,又怎么知道皮的意思。”王離深吸了一口氣,道:“一個屋子里只能容納九個人,多一個人可能導致這房子會塌掉,而外面天寒地凍,若是誰被丟出去就會被凍死,但這個屋子卻不屬于任何一個人,只是這十個人正巧在冰天雪地里一起找到。現在為了活命,為了這房子不塌,九個人將其中一個人扔了出去,那這是九個人的意思,還是這屋子的意思?”
蕭壽聽懂了王離的意思,但他漠然的搖了搖頭,道:“你可以認為,天道就是這九個人的意識。天道就是絕大多數人求存的意識。”
王離也搖了搖頭,道:“不,如果這屋子是我們這方世界,那天道應該是這十個人的意識,而并非是這九個人的意識。”
蕭壽漠然道:“那還有更好的辦法么,如果不把有可能導致房屋崩塌的這一位丟出去,那所有人都會死,房子都會塌掉。”
“你可能覺得沒有更好的辦法,但天道可能會有,如果天道覺得可能加固或是改變一下這房子可以,那就不用這人作為犧牲品。如果天道不公,那就不可能是天道。”王離平靜道。
蕭壽挑了挑眉,但他還沒有說話,王離已經看著他接著說道:“而且若是我師姐已經表現出破壞天道,她已經開始肆無忌憚的無視天道法則,那或許還能將她視為可怕的破壞者,但她有那么做了么?一個人只是擁有力量,卻并未用這力量做破壞,她就一定要遭受懲罰么?那按這種道理,那三圣不是更有力量,他們要破壞起來,恐怕對于這方世界的破壞力,比我師姐更可不,那為何不先對他們進行天道裁決,不廢除他們的力量?”
道觀內外一片死寂。
顏嫣不可置信的看著王離,她雖然也無法完全認同王離的道理,但是她看著王離,宛如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一般。她不敢相信,王離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我們捉蟲山只是因為她對天道產生的隱患便對付她,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捉蟲山根本沒有這樣的資格?”蕭壽想了想,認真問道。
“在我看來,這方世界之中,誰也沒有資格任何左右別人的命運,天道也不能。”王離再次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很震驚的話語。
王離微嘲的冷笑道:“但現在誰都說天道至高,只是因為天道法則無敵,只是因為天道法則凌駕于所有人的力量之上,所以所有人都害怕天道法則,所有人都很恐懼。但我問你,若是像我師姐這樣的異數的力量甚至直接凌駕于天道法則之上,難道她不是至高?歸根結底,講什么資格,還不是誰的拳頭大誰說話。”
“你或許可以這么認為。”蕭壽心平氣和的說道:“但自古以來都有正邪,都有善惡,每個人都有堅守的道理,譬如我捉蟲山,便認為做對這方世界最有利的事情,便是正,便是善。”
“所以最大的問題,是你們是你們,天道是天道,你們如果說是天道的法則,天道的兵器之一,但兵器又如何能夠真正知道天道的意思?”
王離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有些清冷,“我只需你們回答我一個問題,若論正,若論善,你們覺得你們超越天道了么?”
“天道無情!”蕭福忍不住了,他冷冷的出聲,道:“天道法則為了維系這個世界的存繼,它都要時不時的降落天劫來抹殺許多修士,那些辛苦修行的修士有什么錯,但他們渡劫不過,還不是要隕落,所以要讓這個世界存繼,天道很多時候都很無情,但不能否認的是,它又是真正的包容眾生。”
“所以修士的修行便是逆天,任何修士都是天道的敵人,誰也不要假惺惺,要犧牲的話,誰都不想自己平白無故的犧牲,憑什么別人的生存,要踏著自己的尸骨?”王離冷笑道:“適者生存,強者存繼,這就是赤裸裸的天道法則,我師姐有什么錯的?”
“你想問的,我已經給了你答案。”蕭壽看了一眼蕭福,示意他不要陷入無休止的爭辯之中,他又看了一眼王離,道:“我們不是你的師長,也無法強行給你灌輸什么道理,我也不奢求你能改變你的想法。我們捉蟲山,也并不需要你的理解。”
“所以大家都沒道理可講。”
王離漠然的看著捉蟲山這三人,“所以你們以為你們的大師兄一點都沒有錯,但真的沒有么,我師姐金丹崩壞,神智不清,你們覺得天道裁決完成,使命達成,你們就頓時覺得拔除了隱患,渾身輕松,但你們考慮過我們的感受么,你們知道我師姐和我這么多年怎么過來的么?你們的大師兄管過我們的死活么。就算是你們必定要我師姐金丹崩壞神智不清,但你們做成了這樣的事情,以你們的能力,接下來這么多年,你們就不能善待我師姐么?其實你們恐怕心中巴不得我師姐金丹自爆而永遠消失在這世間吧?”
“所以很抱歉,我覺得你們很惡,我會報仇。”王離的聲音很平靜,但讓所有在場的人莫名的心悸,“終有一天,我也會廢除你們捉蟲山大師兄的修為,讓他神智不清。”
蕭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眉頭皺得就像是出現了幾道裂紋。
他緩緩的搖了搖頭,道:“那也是你的選擇。”
說完這句,他便不想再多說什么,就想直接離開。
“你們最大的問題,便是太過迂腐和不變,所以或許將來會成為天道法則之中的毒瘤,或許現在已經成為天道法則之中的毒瘤。”然而王離接下來的話語,卻讓他的身影瞬間停頓。
他微微瞇起眼睛,轉頭看向王離。
“因為沒有任何事物是永恒不變的,人會生老病死,星辰會明暗轉變,熾烈的火焰也會熄滅。若是固有的法則無法應對和保護這方世界,天道法則怎么可能不變?”
王離漠然的看著他,道:“歸根結底,你們無法知道天道法則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許天道法則已經想有變化了,或許我師姐這樣的人出現,就是因為天道法則想要有所變化,然而你們卻想方設法的將變化抹殺。在它自身無法完成對自己崩壞的修補時,它或許就需要不同的力量。”
“而且…天道就不能有死亡和替代?你們難道就從未想過,看看能否知道天道此時所想?”
王離的話有沒有震住這捉蟲山的三個人不一定,但道觀內外的異雷山的所有人卻都被徹底震住了。
楊厭離等一眾準道子看著王離,只覺得王離的身軀變得無比的高大。
他們只覺得,這種道理,他們是怎么都說不出來的。
“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但動搖就意味著不夠堅定,不夠堅定,就意味著會失去力量,或許天道法則需要各種各樣的力量,而我們就是其中的一種。”蕭壽最終說了這樣幾句話。
他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蕭祿和蕭福也只覺得呆在此處渾身難受,也頓時逃也似的離開。
在他們遁光亮起的剎那,一蓬異樣的光華從他們的遁光處亮起。
天空之中就像是洞開了一扇無比巨大的大門,有異樣的光輝彌漫這一方地界。
王離沒有感覺什么不對,他沒有覺得有什么異樣。
但顏嫣等所有人卻都臉色大變。
她們所有人都瞬間無法記清這捉蟲山三人的面目,接著她們和陸鶴軒一樣,腦海里任何有關這三人的記憶,包括他們的出現,和王離做了什么交談,似乎都在記憶之中淡化,都在遺忘。
“這是發生了什么?”
“這怎么回事?”
那名身穿華麗僧衣的年輕佛修此時剛入異雷山地界,他也處于這樣的光輝之中,他此時只不過遙遙看清了那三道銀色的遁光,但此時,他震驚的發現自己的記憶也在淡忘這三道銀色的遁光。
就像是有一種無窮的大道偉力,在強行改變著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