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
“‘長陵’要開啟了。”
府邸內,宋伊人捧著茶盞,他說到“長陵”兩個字的時候,神情有些微妙,眼神帶著三分凝重,略有惋惜道:“如果不是時間太緊迫,其實我也想去‘長陵’看看。”
天都皇城內,有些屬于禁區,譬如皇宮深處,譬如某些不輕易開啟的“秘境”,說起來玄乎,這些“秘境”,其實與圣山的禁區差不多,有些是因為過于危險,不對外人開放,有些則是因為太過珍貴,大部分時間處于維護狀態。
“長陵”是天都皇城內最少開啟的秘境,紅拂河有大人物看守,是大隋千百年來的立國根本,有氣運流淌,根深蒂固,極少會對年輕一輩開放,若是踏入了足夠的境界,便可以隨意進出“長陵”。
長陵是什么?
是一座山,一座很高的山,被陣法所籠罩,常年霧氣,外人不可入內,要出天都皇城,但仍在通天珠覆蓋范圍之內,與珞珈山一樣,毗鄰皇城,有最嚴苛的大隋律法繚繞不止。
“宋天王沒有帶你去看過?”寧奕有些好奇。
“沒有。”宋伊人搖了搖頭。
“據說長陵內有造化,機緣,氣運,諸多令人眼饞的東西但大隋的規矩便是如此,籠罩‘長陵’的陣法不算如何了得,但是看守長陵的那人,修為極強,無人知道底細,相當神秘,至少是某位曾經赫赫有名的星君,甚至是只差半步涅槃的老古董我爹娘自然可以進,但是帶上我,就沒有辦法。”宋伊人有些無奈道:“長陵一開,你應該知道意味著什么。”
寧奕默默攥拳,道:“那些圣山的天才都要來了?”
“是的。”宋伊人認真說道:“龜趺山的不滅靈體,太游山雙子,羌山小劍仙,東境圣山的那些天才,據悉已經聯袂前來,要不了多久就會抵達天都皇城,除了他們,據說西境還有位劍湖宮的得意弟子,號稱七境無敵無論如何,你要多加小心,星辰榜第一的位子不好坐。”
寧奕點了點頭,平靜道:“好。”
他頓了頓,疑惑道:“長陵里有什么,天都皇城里冷寂了大半年,長陵還沒開,他們就準備來了?是因為大朝會?”
“算是。”宋伊人思忖片刻,道:“袁淳先生坐鎮蓮花閣,卦算大隋氣運,逮龍捉鱗,每一次大朝會開啟的時間,都不定,無規律可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大朝會開啟,意味著我大隋國運上升到了頂點,這些年來,各方圣山都有消息,說是大朝會即將開啟。”
“如今的長陵先開,便算是一種預兆。”宋伊人說道:“各方人馬紛至沓來,也是情理之中,恐怕除了‘謫仙人’洛長生,還沒有誰有資格,瞧不起長陵內的機遇吧?”
寧奕笑了笑,輕聲說道:“那也未必。”
雖然他還不清楚長陵里面有什么,但是想來丫頭是瞧不上的 沒有想到,這一次丫頭竟然來了一絲興趣,認真問道:“長陵有什么?”
宋伊人低垂眉眼,緩緩道:“這倒不是什么秘密,以前我問過爹娘,整一座長陵,并非只是一座山頭,但是對年輕一輩開啟的部分,就只有這么多。”
“長陵是一座很高的山,山上坐落著許多石碑,每一座石碑里,都蘊含著一抹‘意’。”宋伊人忽然坐直,三把長短刀橫在桌面,他一只手按在刀鞘中端,正襟危坐,認真嚴肅道:“一般來說,涅槃境界的大能,在破境之后,會被邀請去長陵走一趟,并且在長陵的新碑里留下一抹自己的修行意志,長陵山上的諸多石碑,就是歷經風雨洗滌,如此而來。”
“我聽宋雀說,有些頂級的星君,也會被邀請進入長陵,譬如說在感知能力抵達巔峰的千手星君,就可以進入長陵,留下一座石碑,來造福后人。白鹿洞書院的蘇幕遮前輩,在涅槃之前,也有資格踏入長陵,應天府的朱候,其實如今大隋天下的星君,數量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想踏入長陵,不僅僅需要修為了得,還需要胸中有一口‘浩然之氣’。”
“浩然之氣?”寧奕有些疑惑。
“大隋天下,無奇不有,長陵是留給后人參悟的,續借氣運,以東境甘露先生韓約的修為來看,肯定有資格踏入長陵,但他如果留了一座碑,篆刻魔道邪術,豈不是在敗壞大隋國運?”宋伊人笑了起來,他輕柔道:“邪魔外道,難登大雅之堂,當朝局勢,容得他在東境當一個山大王,卻容不得他來天都,入長陵流芳百世。”
寧奕也笑了。
“不僅僅是不可留碑,連踏入長陵也不可以。”宋伊人一根手指,緩慢叩擊刀鞘:“按理來說,他不拓碑,是可以允許入內的,參觀拜訪,觀摩一二。”
“韓約提前提出過這個請求,但是直接被否了。”宋伊人瞇起雙眼,喃喃道:“從灰界歸來的韓約,鐵血手段攏和東境,東境諸多圣山,莫敢不從,正是他意氣風發之時,已然站在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正值巔峰的韓約拎著燈籠,來長陵拜訪守山人,大隋鐵律的壓制下,提出要與守山人打一個賭,若是贏了,便破開規矩,讓他入一次長陵,看看究竟,并不留碑。”
“然后呢?”寧奕的神色帶著一絲好奇。
“然后韓約輸了,輸得很徹底,無話可說的那種,聽說琉璃盞差點被守山人打碎了。”宋伊人笑了起來,他笑瞇瞇道:“你應該知道的,韓約是人精,絕不會跟明顯比自己強出一個層次的人打賭對敵。”
寧奕點了點頭,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韓約已經活成了老妖怪,愿意跟長陵守山人打賭,說明在他的眼中,兩人絕對是一個層次的,都是星君頂尖的戰力,而且他還有著相當大的勝算想一想,從灰界斬妖而回,縱橫東境無敵手,在星君境界必然已經抵達了頂端,又怎會想到,自己會在長陵守山人的手下輸得如此徹底?
“天都的水,深不可測。”寧奕喃喃開口,他想起了韓約那一次在天都郊區客棧時候的神情,明明是東境第一人,仍然在天都如此謹慎,原來是在長陵吃了一次大虧,長了記性,知道這里蟄藏著真正的高手,不敢太過放肆。
“是的。”
桌對面的陰柔男人,笑著說道:“說回正題,連韓約都眼饞長陵里的造化,你想想,是不是天大的機遇?”
寧奕認真點頭:“的確如此。”
“無論是劍修,還是刀修,修行哪一種兵器,都可以找到自己前輩留下來的石碑,那些石碑里面蘊含的‘意’,對修行者而言,有著莫大的好處。”宋伊人平靜說道:“劍修一境,相當于后境一境,劍修三境,相當于后境九境,若是走單純極致的劍修,帶來的殺力恐怖絕倫,但同時也極難獲得進境。”
寧奕和丫頭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顯然,劍修之路,刀修之路,那些純粹的意境之路,每前進一境都萬分艱難,但帶來的效益卻無可比擬,這是大隋天下修行者所公認的。
“長陵內的石碑,所蘊含的意志,都是大隋流傳數千數萬年來的強者,所留下來的,最純粹的精神。”
“如果能夠把心神浸入其中,攫取精髓,那些上古劍修,有些甚至已經抵達劍修十境,對劍道修為的體悟,大有裨益。”
說到這里,宋伊人頓了頓,看著寧奕,道:“寧奕,我知道你在白鹿洞書院,與那位劍器近結緣,縱觀兩千年,劍器近也是最強級別的劍修,他有沒有給你留下來一些劍意?”
寧奕有些無奈,惋惜道:“并沒有這位前輩沒有給白鹿洞書院留下一絲一毫的劍氣遺藏。”
“那的確有些可惜了。”宋伊人的眼里也有惋惜,道:“如果劍器近給你留了一縷劍意,你在劍氣境界上會更上一層樓。”
“這就是那些圣山天才來到天都皇城的原因。”
“長陵一開,風雨飄搖。”宋伊人輕聲感慨道:“雖說長陵屆時便會開啟,但聽說坐鎮山腳的看守人性情古怪,想進長陵,也不是那么簡單當然,對于你,我,還有那些圣山圣子而言,踏進長陵只是小事一樁。每一次長陵的開啟,規矩都不一樣,只是這一次,我等不到了。”
寧奕有些動容,道:“你要走了?”
“時候也不早了。”宋伊人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灰塵,笑道:“我離開天都,本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去一趟南疆,把那些煩人的,糟心的事情,全都一刀斬成兩斷,無牽無掛,才能無欲無求。”
寧奕也站起身子,看宋伊人把三柄長短刀依次懸掛在腰側。
“我送你一程?”
“沒什么好送的,天都路短,南疆路長,山水迢迢,早晚會有再見的一天。”宋伊人挑了挑眉,大笑道:“寧奕,情報司的監察還沒取消,這些日子,好好待在院里。”
寧奕吸了一口氣,認真道:“好。”
“我等天都的好消息傳到長白山。”宋伊人拍了拍寧奕肩膀,微笑道:“修行者歲月漫長,你我注定都要走到很高的地方,到時候并肩一起看山上的風景。”
宋伊人身旁的朱砂,神情動容,外人不了解,但她心里知道,對于自己的少爺而言,這一句話,究竟是何等高的贊揚。
這是篤定了,眼前這個叫寧奕的少年,能夠走到最后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