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滾開。”
“否則…連你們一起打。”
在宋雀的警告之后,穹頂那兩道身影,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雷云子則是緩緩抬起左手,那道幾乎將天地斬切開來的落雷,凝成實質,被他握在掌心之中。
白衫老者手握雷霆,望向那輛劍器輦車,“素聞你們夫婦二人,心有靈犀,合擊之術,天下無雙…今日,不如便讓老朽親自領教一番。”
瑤池圣主,靈山客卿,二人都是捻火修道,于凡俗間一見鐘情,甚是投緣,成就涅槃境后,更是同修劍法。
因為大隋鐵律在上,而且太宗個人武力實在太過強大。
于是在之前的五百年里,大隋境內幾乎沒有涅槃出手的戰局…宋雀夫婦曾經在與一位妖族天下妖圣廝殺之時,展露過劍法合擊之術,直接將那位妖圣打成重傷,最后道傷無法治愈,遂而身亡。
也是那一戰,二人獲得了其他涅槃境的認可,真正意義上站在了世俗的最高處。
“合擊之術…”
風中獵獵作響的青衫,像是一朵盛開的蓮花。
宋雀輕聲笑道:“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今日對付二位,似乎并不需要合擊之術。”
這些年,他宋雀養心,修道,栽培造化。
早已不是那個草率踏入涅槃境,空有捻火機緣,沒有涅槃心境的毛頭小子。
他走到了全新的境界。
當初留下魂火的菩薩,或許都未走到這一步。
他對著妻子神海傳音道:“我來拖住他們二位,你只管殺入東境便是。”
辜圣主緩緩點頭。
宋雀掠出劍器輦車,整個人如一只青色燕雀,遨游于九霄之中。
“颯”的一聲!
拔劍!
雷云子神情漠然,揮舞手中雷霆,天地之間一道炸響。
連綿數里的雷霆,與宋雀掌中只有三尺的青鋒撞在一起,本該是壓倒性的優勢,但更脆更響烈的炸音,竟然是從雷芒之間迸發。
只見那磅礴雷芒,竟然從中裂開,與宋雀劍鋒撞擊的那一點,直接被劍意鑿碎,緊接著一點覆面,整片雷芒噼里啪啦破碎!
雷云子的面色再也不淡定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只不過是閉關紅拂河靜修一段時日,那個捻火修士,如今竟然如此強大?!
踏入涅槃,參悟生死,宋雀已經快要走完參悟之路!
“雷云,不可輕敵!”
酒泉子神情凝重,連忙傳音道:“宋雀去了一趟天神高原,見到了陛下出手,回來之后,修行境界突飛猛進。”
“你看住瑤池圣主!”雷云子再不托大,雙手垂袖,袖口滑落兩道流光,凝成兩條雷光長锏,他直接向著宋雀沖殺過去。
酒泉子則是死死盯住那輛輦車,他一拍酒壺,砰的一聲酒塞彈開,潑墨山水煙霧繚繞,直接將方圓十里穹頂戰場封鎖。
辜圣主催動輦車前行,直接被水墨阻攔。
“給我破!”
瑤池圣主劍眉一挑,輦車上懸掛的三十六柄劍器飛盤,此刻化為一連串流光迸射而出,接連三十六把飛劍,全都擊中水墨結界的一個節點。
“咔嚓”一聲。
結界綻放一張淺淡蛛網,不得不說,這座山水結界,已是十分牢固,這三十六把飛劍可是攻城法器,如果換瑤池圣主來攻打甲子城,單單憑借這輪劍盤便足以擊垮甲子城頭的守城大陣。
在她傾力一擊之下,山水結界竟然只是稍微破碎一二。
看樣子,還要攻打三四次這樣。
瑤池圣主可沒有這般耐心,她冷哼一聲,將星輝注入輦車之中,準備直接撞出去,整座戰車燃燒火光,化為一枚隕石,橫擊穹宇——
“聽說你在北境議會,被沉淵君打傷。”
酒泉子的聲音,在輦車上方響起。
辜圣主蹙起眉頭,滔天星輝火海在劍器輦車四周燃燒,嘩啦一聲,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攔在輦車之前,以周身領域,硬生生抵抗阻攔輦車,不讓其順利推行加速…這個做法很聰明,輦車速度徐徐降了下來。
只要沖不起來。
那么這無法突破這片結界。
酒泉子神情凝重,道:“當初的傷,現在還沒有好吧?何必著急動手?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不可以么?”
“呵。”
瑤池圣主冷笑一聲,道:“酒泉子,我敬你是前輩。現在立馬讓路,我今日高看你一眼,以后還會禮讓紅拂河一二。可若執意阻攔,可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遭遇喪子之痛的女人,就是瘋子。
看來對方根本不想與自己談…酒泉子輕嘆一聲。
他抬起頭,望向一個方向。
“轟隆隆!”
遠方穹頂,雷霆炸響,綿密響起。
雷云子與宋雀瞬間廝殺千招,涅槃境界,雖也有三六九等,但只要差距不大,纏斗廝殺,極難分出高下。
像沉淵瞬殺白海妖圣這種情況,在涅槃境中很少發生。
當然…如果今日趕赴琉璃山要大開殺戒的,是北境沉淵君,恐怕酒泉子和雷云子,就不會前來阻攔了。
宋雀強歸強,但在戰斗天賦和廝殺本能上,完全無法與“沉淵君”這種天生戰神相比。
都在全盛時期,涅槃境同境廝殺,擁有“世間極速”、“北境野火”、“金剛體魄”的沉淵君堪稱無冕之王,至少…在如今的大隋天下,沉淵君找不到一位敵手。
而經歷靈山災變后的宋雀,也逐漸抵達了一個涅槃境小圓滿的地步,他似乎捕捉到了若隱若無的“生死”之意。
前人載蔭,后人乘涼。
那位留下魂火的菩薩,給了宋雀足夠的時間來思考涅槃境的難題。
“斬!”
青衫大客卿,沉下呼吸,單手持握劍柄,一劍斬下。
“砰”的一聲。
雷云子的涅槃寶器,那枚護臂長锏,直接被這道劍光斬碎,白衫老人面色陡變,自己失去守御之勢,下一縷劍光已然襲來——
雷云子閉上雙眼。
宋雀面無表情,止住劍氣。
他沒有將劍氣抵入老者眉心…在涅槃爭斗之中,這已算是大勝,若他叩出這縷劍氣,迎接雷云子的,少說也是重傷。
大客卿兩根手指,捻住虛無,袖口崩碎。
這縷劍氣,被他彈指叩出,不過不是叩入對手神海,而是擊向遠方酒泉子所布下的山水潑墨結界。
“轟”的一聲。
瑤池圣主三十六飛劍一次未打穿的結界,被宋雀劍氣直接轟開。
瑤池圣主陡然調轉方向,準備從結界破碎的方位離開。
酒泉子再度瞬移,只不過這一次,他被人從空中攔截,青衫大客卿單手握劍,面無表情,攔在了老者身前。
宋雀沒有開口,但眼神中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
“我不介意再和你打一場。”
酒泉子咬了咬牙,忽然高喝道:“等一等!”
那輛輦車毫無停滯痕跡。
老人瞪了宋雀一眼,道:“姓宋的,你就沒有收到寧奕的訊令?”
宋雀皺起眉頭,淡淡道:“收到了…又如何?”
酒泉子身形再挪移,這一次他再度出現在輦車之前,只不過沒有以領域壓制戰車,而是抬起雙手,以掌心硬接灼燒火焰。
輦車滾滾星輝劍氣,入骨刺痛,他一并接之,這其實是一個毫無必要的舉動…但這個舉動,足以表明他的來意,并不算壞。
睜開雙眼的雷云子,重新布下落雷,加固了這層穹頂結界。
這一切都被宋雀看在眼里,但卻沒有放在心上…對他而言,這層結界的加固并沒有太大意義,反正都是一擊敲碎。
“你想說什么?”大客卿已經沒有更多的耐心了,他開門見山,冷冷道:“寧奕的訊令有什么重要的?”
我夫婦二人要踏平琉璃山鬼修,難道他們還有什么可阻攔自己的手段?
可笑。
“天都方,收到了寧奕的消息。”
酒泉子聲音沙啞,他以肉身手掌,攔住輦車,道:“甲子城慘敗…事有蹊蹺,你的兒子宋凈蓮,或許沒有死。”
宋雀,辜伊人,聽聞此言,紛紛蹙起眉頭。
“搬運術。”
“韓約掌握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搬運術…可以切割一片空間,并且將其轉移。”酒泉子連忙道:“這應該是琉璃盞的神通。”
“你是說,甲子城被搬運了?”瑤池圣主挑眉,“我兒子也被帶走…帶到了琉璃山?”
“正是。韓約在東境大澤,布下了一個曠世大陣。”酒泉子深吸一口氣,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對一位星君,從心底產生出畏懼的念頭,“寧奕傳給天都的訊令,要求太子不要求勝,將兵馬控制在東境大澤范圍,不要輕易踏入。那座大陣…便是以東境大澤為邊緣,煉化大澤范圍內的一切蒼生。”
“煉化大澤內的一切蒼生?”聽到這里,就連宋雀的臉色都有些變了。
“不僅如此,但凡踏足大澤者,都將被剝奪修為,重新打入六道輪回之中。”酒泉子咬牙道:“若是你們踏入大澤,便將…成為韓約的‘養料’,成為他打破天道的一份香火助力。”
大隋開國以來。
是否有人,以星君之境,算計涅槃?
韓約這一次,算計的已經不只是涅槃了…他將半座天下的大修行者,都算在其中。
“這就是我要對你們說的。”酒泉子深吸一口氣,道:“寧奕已經先行趕往琉璃山,太子也下了死令,命令三軍,打入大澤邊緣,絕不可輕易入內…所有人,等待寧奕與韓約的對決結果。”
聞言之后,宋雀夫婦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能感知到,酒泉子所說的,不是謊言。
宋雀輕輕吸了一口氣,他望向自己的妻子,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抱歉。”
大客卿再一次舉起了劍,對準游掠雷霆的潑墨結界。
“轟”的一聲。
結界直接被劍氣鑿碎。
大客卿望向酒泉子,平靜道:“如果我的兒子還活著…那么老子更不能坐視不管。至于你所說的六道輪回。宋某記下了,等到了大澤,自會謹慎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