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將軍府的大殿。
大隋幾乎所有的涅槃境強者,都來到了此地。
這次北境會議召開的目的…不僅僅是復盤天海樓戰役,推演白帝龍鱗,背后還蘊藏著太子的“試探”。
于是就有了這場比斗。
幾位涅槃的神情都有些復雜,與他們個人而言,無論是哪座圣山,背后何等勢力,都不愿意與沉淵君為敵,這個天賦異稟的年輕人,已經在戰場上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但迫于天都城的“壓力”,他們必須要證忠心。
沉淵君輕柔道:“辜夫人,若是夫君不在,不妨就改日再論道。我怕傷了你。”
辜伊人搖了搖頭,道:“先生不必客氣。”
她與宋雀,二人都是“捻火”,“坐忘”,成就的涅槃席位,是實打實的涅槃境界,但卻被一些大能所瞧不起,自己辛苦修來的,是上天贈予的…不是一個意義。
但是“捻火”得來的涅槃,并非就不強。
辜伊人有這個自信。
她雙手垂落,一左一右,袖袍里滑出一柄長劍,一把拂塵。
辜伊人的背后是西王母廟。
以及靈山。
她的表態,讓紅拂河使者的神情有所變化,這位替“太子”來到北境的使者,露出了淺淡的笑容,他很高興見到這樣的局面…道宗,靈山的態度是很好的前兆。
殿下囑咐過自己,無須施加壓力。
只需要把話帶到。
殿上的形勢,以通天珠或魂念手段記錄下來,返回天都的時候呈遞皇宮便可。
千觴君內心緊張,站在師兄身旁,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面容不出現絲毫波瀾。
仿佛這場比斗,并不是什么大事。
在北境會議召開之前,沉淵君就對他說過。
殿上一定會有人發起比斗。
而且一定是涅槃境的大能。
其實千觴不明白,自己的修為來到這場合,還有什么用…師兄所說的,自己的作用是撐住場子。
都是涅槃。
自己一位星君,撐得住嗎?
深深吐出一口氣。
他剛剛準備開口,坐在席位上,單手捻著酒杯的沉淵君,便笑著開口,道:“辜夫人既然提出了‘論道’的請求…在下自然不會拒絕。”
千觴微微一怔。
他看著自己的師兄,神情流露出一絲錯愕。
沉淵君氣勢沉郁,緩緩站起身來,大氅上的每一根毛發,都被殿外掀起的陣風吹動,抖擻出凌厲的殺意,在這一刻,他仿佛就是這座大殿上主宰一切的神明。
一股野蠻的霸氣,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發散。
沉淵君低沉聲音問道。
“除了西王母廟主,還有誰要‘論道’,不妨一并上了,以免浪費時間。”
這句話才是千觴錯愕的原因!
師兄不僅僅要接受那些好整以暇的大修行者,口中的“論道”,還提出要一人對敵多人!
“好大的口氣…”
殿內響起一道陰冷的聲音,來自于一位披著黑袍的白眉老者,聲音蒼老,他代表西境的“小無量山”而來,自從小無量山的覆海星君,山主相繼被徐藏殺死,整座圣山陷入動蕩,蓮花道場周游扶搖對決之時,方才決出了圣子席位,這些年來,小無量山大人物的暴斃,導致秘術失傳,山底的秘藏直至近日才被圣子與諸位長老開啟,以“詔令”喚醒了一位長眠百年的存在。
與“應天府”的朝天子,圣樂王一般。
這是圣山最后的底牌,一旦動用,有傷氣運,一般都是最后時刻,逼不得已。
小無量山再不請出老祖宗,恐怕就要從“圣山”席位之中被除名,無法與西境的其他圣山齊肩并列了。
千年氣運之動蕩。
這位老祖宗看著沉淵君,聲音悠長,“年輕后輩,氣勁的確十足,但做人需懂得謙虛禮讓,審時度勢,不可張揚跋扈,太過囂張,要知道…裴旻當初也沒有這般狂妄。”
“多說無益。”
沉淵君微笑道:“老先生可是要上殿與在下交手?”
小無量山的老祖,瞇起雙眼,緩緩道:“老夫自然不會錯過這般寶貴的‘論道’機會,大隋四境,皆說北境沉淵世無雙,今日一定要瞧一瞧,到底什么叫做‘世無雙’?”
這話說的看似坦蕩。
但語氣之中多含嘲諷。
“老先生不妨現在就上來,晚輩定會給先生一個滿意的答案。”
沉淵君面色平靜,開口邀請。
小無量山老祖呵呵笑了一聲,坐在自己位置上宛若一尊大佛,無動于衷,看樣子是打定主意,不當第一個出手的,要觀望一下這位年輕人的修為,戰力。
沉淵君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可惜。
無人捕捉到。
辜伊人左右手持握法器,她看著那道披著大氅的年輕男人,緩緩走下大殿,空氣之中的壓迫感變得強烈起來。
緩步走下將軍座。
沉淵君的聲音郎朗傳開。
“在座諸位,我不介意一起上,若是想‘論道’的,不若就與西王母廟一起出手。”
沒有回應。
蘇幕遮端起茶盞,吹了一口熱氣。
羌山老祖神情凝重,雙手按在膝蓋上,長劍錚錚顫鳴。
紅拂河的“酒泉子”大口喝酒,面頰紅燙,醉眼迷離,沒有絲毫要起身的意思。
沒有人。
沒有第二個人。
沉淵君的聲音越過大殿空間,很是遺憾的在辜伊人神海里響起。
“辜夫人,你不該第一個出手的。”
西王母廟的女主人,蹙起好看的眉頭,而下一剎那,大殿的那一端傳來密集的嗡鳴,像是一縷又一縷的颶風在匯聚…她有些失神的望著那位走下將軍座的高大男人。
沉淵君肩頭披著的大氅,化為燃燒的野火,根根毛發跳動成為黃金神焰,洶涌澎湃的烈潮在大殿穹柱周圍點燃,“轟”的一聲,火焰將殿內映襯的一片琉璃無垢,如極樂世界,開了燈盞,黑夜就此破散!
遠方的雷霆,雨夜,在這一刻都被宏偉的神力所撕裂。
走下將軍座的男人,像是登上了“神座”。
那把“野火”被沉淵君塞進了丫頭的劍氣洞天,舉世無雙的飛劍不在身邊。
他抬起一只手,大袍翻飛,兩根手指并攏捻起,輕輕落在自己的眉心。
辜伊人的瞳孔里,一團金燦的火光愈發盛烈。
站在大殿最高處,侍奉陪在師兄身旁的千觴君,因為境界不夠,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片金燦,什么都看不見了,熾烈的金光,淹沒了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金色的劍氣海洋,在沉淵君抬手的那一刻,被毫無保留的釋放而出!
他的腦海思路也被這層層劍氣沖刷的斷斷續續。
師兄…
不是說盡失修為,怎么還有力量…
女子大能抬起雙手。
拂塵化為萬千銀光,如沖天瀑布,縈繞對撞,與那團金光對撞在一起。
另外一只手所持握的長劍,則是化為風雷,狠狠刺向沉淵君的方向。
披著大氅的男人,渾身被金燦劍芒籠罩,如天上仙人,神情淡然的放下那兩根按在眉心的手指,背負雙手,坦然看著辜伊人刺出的那一劍。
他的周身,風雪大作。
一股與“金燦劍芒”截然相反的大寒劍意,在沉淵君的周身翻滾,涅槃境界的一劍,在數丈之外便被凍結,緊接著破碎。
“轟”的一聲。
大殿響起一道低沉如龍鳴的拉扯之聲。
辜伊人后背撞在符箓加持的石柱之上,直接將一根石柱撞得生出蛛網,險些破碎…這座將軍府大殿有裴旻的加持,極其耐拆,北境會議不止召開過一次,裴旻就曾在這里動手,未曾打壞過一件物件,可見這座大殿的堅固程度。
也可見…沉淵君剛剛那一擊的力度。
這位西王母廟的女主人,神情蒼白,鱗甲上燃燒著淺淡的金色火焰,伴隨著滑落跌坐的動作,火焰湮滅,同時唇角溢淌出一行鮮血。
辜伊人不受控制的重重咳嗽一聲,急忙伸出一只手,捂住嘴唇,不讓自己最狼狽的一面展現出來。
滿殿死寂。
一片無音。
紅拂河的使者神情萬分驚駭,他看著那個站在風雪與火焰之中的男人,咽了一口口水。
沉淵君神情平靜至極,整場對決,他就只做了一個極簡單的動作。
抬手。
按眉心。
釋放劍氣洞天。
然后便重創了西王母廟的辜伊人。
所有涅槃都看清了這一戰。
就連原先酩酊大醉的酒泉子,也抬起了頭,眼神灼灼,酒意全無,盯著沉淵。
沒有人看懂…沉淵君到底做了什么。
烈火從何而來。
風雪從何而來。
沉淵君沒有再動用“傳音入秘”的手段,而是在大殿上開口,“刀劍相爭,收手不及,此次受傷,辜夫人恐怕要休息許久了。”
說話之間,他轉頭望向諸位受邀而來的大能。
“還有哪位要與我論道?”
無人應答。
沉淵君笑了笑,望向小無量山的那位老祖宗,“前輩,請吧?”
眼中的冷然意味十足。
輪到你了。
那位黑衫白眉老者,沉默許久,然后沙啞開口,“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年輕人的氣勁十足,前景無限,將軍府有你接手,大隋邊陲便可安心了。論道之事,自然要來,只不過老夫年邁,就無須在殿上動手,以神魂之術辯論一二,便算是交流了。”
這句話說完,大殿更加死寂。
千觴君便抑制不住的冷笑一聲。
正是長見識了。
人活越久越怕死,這句話一點不假,有些人,一把歲數全都活到狗身上了。
這小無量山的老祖,看到師兄出手,下不來臺,竟然連臉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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