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奕捏著那一片石化了的衣袂,他站在皇陵入口的盡頭,看著星辰鎖鏈緩慢穿行,在霧氣當中纏繞霜雪石柱。
皇陵當中步步殺機,容不得自己有絲毫放松。
“前輩若您有靈,可否保佑我此行平安?”寧奕輕聲笑了笑,喃喃說道“待我出陵之后,一切昭雪。”
那片衣袂并無感應。
吳道子面色復雜。
人都死了上千年了,哪里還有靈智?
“該走了。”
吳道子知道寧奕心緒復雜,出言提醒“如果待會殺陣再度變化,感應到我們,恐怕會徒生許多事端。”
寧奕點了點頭,當下不再猶豫。
兩個人運轉完整尋龍經,順延著皇陵的道口,一路向著地底摸去,經過了青山府邸數個“奇點”的傳送,寧奕和吳道子已經無法判別具體的方位,他們現在所處的皇陵空間究竟位于哪里,真的是天都地底嗎?還是另有其他龍脈?
天都的大儒精通風水堪輿,站在大隋天下的至高點,為皇族尋覓的龍眠之地,必然是天下氣運最為昌盛的地點。
這一脈所有的傳人,都想見識一下天下最大的氣運所聚之地,大隋皇室的墓陵。
當年大隋皇室的幾位風水先生,各自負責為高祖設計一角的墓陵,奪一方天地的氣運,據說是為了讓初代皇帝能夠藏住天機,成為世間長生不老的存在。
大隋皇室的血液,帶著至高無上的威壓,也帶著極其強大的詛咒。
身負皇血,便不可能成為不朽。
無數年來,皇室的天才修行者們,已經以親身的例子,證明了這一點。
無論距離那一步多么解決,哪怕只在咫尺之間,哪怕就握在了手掌只差收攏五指,終究沒有成功誕生出一位不朽。
驚艷如太宗皇帝,六百年來,修行之姿舉世無雙,氣吞萬里如虎,在涅槃之后,面對著日益接近的大壽門檻,逐漸消磨了成為不朽的那股銳意,選擇誕下龍子,先保住皇室的傳承香火。
“這里的殺陣,密集程度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和尚掐訣念著兩部經文,袖袍里密密麻麻的符箓跳躍游掠,撼龍經和疑龍經合并之后,伴隨著念誦之音,隱約有異象浮現。
就像是一條幼嫩的小龍,黑白二色,陰陽之形,扭曲搖曳在袖袍當中,指引方向。
“據說當年修筑皇陵,請了道宗三清閣的活神仙黃石公,辟開煙火,大造墓陵。”吳道子低聲說道“后來代代墓陵,都有最頂尖的大師,國運昌盛,與這一脈的香火鼎盛避不開關系,如今天子腳下的大國師袁淳,便是親手布下皇陵陣法的修行者。”
寧奕聽過“袁淳”的名字,太宗三位嫡子,太子所選的那位老師,便是當今天都國師“袁淳”,陪伴了太宗四百年的老人,功參造化。
“皇陵內的空間并不聯通,恐怕除了太宗皇帝,誰也不知道這片皇陵究竟有多大。”吳道子瞇起雙眼,雙手攏袖,道“地下皇陵,是大隋皇帝最珍貴的遺產之一,歷代的皇帝都長眠在這里,據說初代皇帝根本就沒有死而是躲在黃石公修筑的無漏大陣里,躲避天機,等待著成為不朽的那一刻到來。”
寧奕也看出了這一點,皇陵的空間由“奇點”打通,并不是連接在一起的陸地,有時候眼前即便有路,仍然無法前行,只能觸發“奇點”,來前往下一段地點。
好在自己有骨笛在身,所有的“奇點”都攔不住自己。
吳道子瞥了一眼寧奕,這個少年身上的某樣寶物,帶著打碎空間屏障的效力,在盜墓這一脈里,幾乎是無往不利的大殺器,世上的大墓,信不過千斤巨鎖的青銅古門,只信無數符箓匯聚在一起的“奇點”。
沒有人信得過自己死后的守墓人。
這些停滯在懸空當中的“奇點”,便是墓主死后,唯一守在墓前的屏障。
吳道子不由心悸,如果與自己一同進入皇陵的,不是寧奕,而是別人 那么在誤入皇陵之后,他便是施盡渾身解數,也無法破開這層奇點屏障,要被硬生生困死在這里,即便有著完整的尋龍經,盯著出口卻不能開啟,要飽受人世間最大的折磨,煎熬至死。
念及至此,一陣后怕。
“劍器近的小洞天里,竟然連接著皇陵”寧奕觸發一座又一座傳送陣法,奇點破開,兩個人周遭的環境不斷變化,但大部分都是破碎的斷壁殘垣。
“這座皇陵,似乎已經被棄用了。”吳道子皺著眉頭,輕聲道“為何感受不到一絲的香火傳承,連氣運也無是當初那場大戰的緣故嗎?身負皇族血脈的書院大劍修,帶著劍器近挪移踏進皇陵空間,打得周圍氣運崩壞,這一處皇陵就此破碎開來,就此沉淪,以至于千百年來無人問津。”
“很有可能。”寧奕點了點頭,他神情凝重,道“劍器近大人的這一戰看起來打得十分慘烈。”
肉眼可見的,四座書院的寶物,被劍氣劈碎,散落在觸摸不到的“奇點”之外。
寧奕眼神當中,有一絲不解。
這場死戰,似乎是劍器近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皇陵的深處,劍氣汪洋如大海,在那座小洞天里,他摘下了三座書院院長的佩劍,懸在膝蓋之前。
劍修可死,劍不可丟,連本命劍器都被摘了,可見那三位書院大劍修在當初的那一戰,打到后面,已經力竭無法抵抗。
為何劍器近最后結局仍然寂滅?
難道還有藏在更深處的敵手嗎想到這里,寧奕的面色有些難看,他想到了天都的血夜,丫頭的父親死去的那一夜。
裴旻大人一生的軌跡,與劍器近很是相似。
兩位劍道的絕世天才,都死在了皇城當中,當初的十大圣山圍剿裴旻,與如今的三座書院合殺劍器近,都是早有預謀的殺局此間的劍氣終成絕唱,只可惜毀在了陰謀與圍攻之下。
“可惜可嘆,天妒英杰。”
吳道子喃喃道“我本希望,這位劍器近能夠從寂滅當中走出,給我一絲希望”
寧奕瞥了一眼和尚。
吳道子的眼神,一絲痛苦糾纏,帶著悔恨。
若是這世間,真的有辦法,能夠讓一個死人從寂滅當中煥發生機,那么他便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挽回當年的遺憾。
這世上哪來的這種法?
寧奕平靜道“你要復活的人,來自何方?”
“不可說,不可說。”吳道子面色黯然,他攥緊雙拳,有些失落道“有位信得過的大人物,對我說過,這世上是有辦法救活‘她’的如果在皇陵當中也尋覓不得,我只能去倒懸海那邊試一試了”
“信得過的大人物?”
寧奕瞇起雙眼,想到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