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晉一行人和漁夫父子分別后,就直接趕往了城門口。
他五個麾下之前已從城外跑過一次,人們都識得他們是修行者,因此見到以后紛紛避讓,恭敬而疏遠。
梁晉也是發現了,越是離開長安城,普通人對修行者的態度,就越是敬畏疏遠。
這還是鎮北城,在中州境內,梁晉可以想想,中州之外的其他八州,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間的隔閡,是什么樣的。
趕到城門口時,梁晉等人卻看到了意外的人出現——
那是一群衣著華貴的男女,有中年有青年,將兩輛馬車置于城門之前,害的來往行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從側旁擠過,通行不暢,以至于交通有些擁堵。
“真沒素質…”
梁晉暗暗評價了一句。
這兩伙人必是鎮北城里的修行者,梁晉看到了他們背后的神靈。
一輛馬車旁邊修行者背后,是海外東經雨師妾。梁晉看到自己山海繪卷胃部處,已然出現了一個神靈,像是一個玩蛇的黑人。
而另一輛馬車旁邊的修行者,背后神靈則是海內北經貳負神,使梁晉山海繪卷上鼻子處生出了一個人面蛇身的神靈。
梁晉提前做過功課,修煉海外東經雨師妾的,是鎮北城段家,修煉海內北經貳負神的,也是駐留于此的北源門。
如此一來,鎮北城的兩大修行勢力——段家和北源門,都已經到城北門外了,看這陣仗,是來迎接他們的。
“你們誰把這兩家給驚了的?”
梁晉問了一句。
眾人都是一陣沉默,稍微片刻,云守劍才沉聲道:“應該是我們出城去營救你,被城門看守認出了來歷。他們因此找了來。怎么,咱們有什么機密,不好讓他們知道?”
梁晉道:“那倒是沒有。”攝心神劍已經拿到手了,其他就無所謂了。如今再像唐小狗所說的那樣,排排場場地入城進場,也是不錯。
當下梁晉率眾向城門口走去,城門口那兩撥人也迎了上來。當先兩個都是中年男子。
一個白面無須,背后雨師妾張牙舞爪,把玩著兩條長蛇,雨師妾后站了十數個神靈虛影,看來不是神通境,就是合道境,實力不容小覷。
另一個則是個黑臉炸毛的虬髯大漢,背后除了有人面蛇身死氣沉沉的貳負神外,也有數個神靈虛影,看來比白面無須者要弱了一些,境界應該就是神通境無疑了。
“這位想必就是中州鎮武司巡察使梁晉梁巡察吧?”
說話的是那白面無須雨師妾在后者,他笑臉迎上來,拱手就說,客氣得不得了。
梁晉自也笑臉迎了上去,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諸位是?”
那白面無須者便自我介紹道:“久仰梁巡察大名。鄙人鎮北段氏族長段延淳,聽聞梁巡察駕到,特地攜家中老小,來此恭迎巡察。”
他說著又一指黑臉大漢,道:“這位是北源門掌門葉二爺,同來恭迎梁巡察。”
那黑臉虬髯大漢看起來粗豪得很,但卻似是個不愛說話的,段延淳說完,他只是咧嘴笑笑,沖梁晉點頭致意,拱了拱手。
葉二爺實力比段延淳低下,行事看起來也是以段延淳馬首是瞻,如此一來,鎮北城里的修行者,就是段家說了算了。
卻不知鎮北城城主,在此地是個什么角色。
但很可惜,這個疑問,暫時還得不到解答。這里前來迎接他們的,只有段家和北源門,那鎮北城的城主并不在這里,也不知道是還沒有得到消息,還是自高自傲,看不起梁晉這個鎮武司巡察使。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這位城主大人,想來混得并不怎么樣。這城池的守備寧愿把消息傳達給段家和北源門,都不和他這個上司說一聲,可見其不受待見。
而如果是后者的話,那這城主大人,說不得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能讓其如此托大。
梁晉與本地修行者寒暄過了,就由眾修行者接引進城。這時候段延淳又和云守劍、霍定神、武云貴招呼起來,同道、賢侄地亂叫。
到這時梁晉才明白了,人家本地修行者一霸,根本不是奔著他鎮武司巡察使的名頭而來的,而是為著三大圣地弟子而來。自己這個巡察使,還是沾了麾下的光。
進城門時那城門口的修行者守備也冒出泡來,點頭哈腰地跟云守劍等人打招呼,不過也不忘兼顧梁晉,跟梁晉這個巡察使現了個好,八面玲瓏得不像是個修行者。
聽他一邊現好一邊說話,梁晉才明白了。知道云守劍等人身份以后跑去跟段家和北源門通報的,就是這廝。
到了這時,梁晉也就確信了,那鎮北城城主在鎮北城中確實威望不足,鎮不住這區區一個看守城門的修行者。
這也難怪,畢竟在中州地界,城主之位,是不能由修行者來擔任的。但鎮北城又不是長安城,不是修行者,一介城主又能震懾得了誰?
這里畢竟沒有牧神軍。城主之位尷尬無力,也實屬正常。
但是別人看不起城主,梁晉總不能這樣。他還是神朝的鎮武司巡察使,又身在中州,就不能甩脫了神朝的官員體系。
而且別的地方暫且不說,單只中州一地,神朝官員,總還是有點作用的。
梁晉初來乍到,鎮北城城主的支持,對他來說也是難能可貴的。
于是進城以后,段延淳和葉二爺請梁晉直接到段府或者北源門去住,他都拒絕了,并和他們說了自己下榻在烤妖子客棧。
梁晉又麻煩那城門守備去知會城主一聲,讓其去告訴城主自己來鎮北城了。
那修行者守備既想巴結鎮武司巡察使又想巴結三大圣地的弟子,自然利利索索地答應,之后就飛快地跑去了城主府。
而梁晉等人則在段府和北源門的同行下往烤妖子客棧走去。
段延淳本來是想讓梁晉等人乘坐他們的馬車去的,梁晉自然是拒絕了,只說這一路來坐慣了馬,如今一坐下屁股就不得勁,還是走走的好。
于是段延淳和葉二爺等人只好陪同梁晉一行人步行前往烤妖子客棧。
“梁巡察還真是會挑地方。實不相瞞,梁巡察,那烤妖子客棧,可是北源門的產業,雖比不得長安城的大客棧,但在鎮北城這個小地方,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客棧了。”
段延淳一邊走一邊跟梁晉聊起天來,介紹得那么起勁兒,仿佛客棧是他家的似的。
梁晉聽著倒是不覺得意外,那么大的宗門,總是得有產業支撐的,比如三大圣地的養山村以及其他,若是沒有產業支持,宗門、家族那么多張嘴,不事生產一味修煉,吃什么?
這世界的修行者又不流行辟谷那一套,靠著餓肚子就能修煉。沒有人管賺錢種地,豈不是要餓死?
不過這北源門起個名字實在不怎么樣就是了,烤妖子客棧,也不知道哪個人才想出來的,實在是滑稽。
“是么?那葉掌門,能不能給我們免個費?”
梁晉心里吐槽,嘴上卻這樣說道。
葉二爺總算說起話來:“梁巡察哪里的話?梁巡察來咱們客棧里住店,豈有花錢的道理?梁巡察只管住就是。”
“聽葉掌門這么說,梁某就放心了。”
梁晉點了點頭,心里確實稍微放心了一些。
看來北源門財力充足,那自己的搞錢計劃,是不是也能提上日程了?
段延淳卻道:“梁巡察在那客棧里小住即可,但一直停留在烤妖子客棧里,畢竟也不是長久之計。不如隨后改住我段府?我段家府上還有空院,正好騰給梁巡察和梁巡察的手下暫住。”
梁晉當下擊掌道:“那敢情好。段族長想必不知道,我正為這事兒發愁呢。我跟花指揮使商議良久,確定了在鎮北城搭起我中州鎮武司的班子,這事想必段族長也看出來了。”
段延淳點點頭,道:“鎮武司若是愿意安家在鎮北城,那可不僅僅是鎮北城的榮幸,更是我段家、北源門的榮幸。有梁巡察守護一方,我鎮北城必能安安穩穩的,從此無災無亂。”
梁晉謙虛道:“這是以后的事,到時候有用得著段族長和葉掌門的地方,還要請二位多多襄助。”
段延淳和葉二爺都道:
“好說,好說。”
“不敢,不敢。”
然后就聽梁晉又道:“只是眼下還有一件最為要緊的事,需要二位相助,不知二位是否愿意搭上把手?”
空氣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段府和北源門的馬車跟在一行人的后面“吱呀呀”地響,在這個時間節點顯得尤為清晰刺耳。
段延淳和葉二爺相視一眼,都猶豫不想說話。
梁晉默默看在眼里,也不著急,徑往前走。
段延淳終究是禮數上過不去,問了句:“不知梁巡察有什么事要做?”
他不問,梁晉自然不著急說,但他既然說了,梁晉便干脆直言了:“諸位想必也聽說了,我九州九處鎮武司,按朝廷的意識,建造衙門的款項,是要自己籌措的。我中州鎮武司衙門興建款項,還差了一些,需要請段府和北源門相助不齊。”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說完了話,段族長和葉掌門一下子都不說話了。空氣一瞬間陷入了安靜,像是除了車輪“吱呀吱呀”的聲音,其他聲音都被無形的棉絮給吸收掉了。
良久之后,眾人在鎮北城里行了一程,葉二爺才道:“梁巡察,諸位兄弟,客棧前面就到了。我們走,我們走。”
眾人用沉默來忽略了尷尬的話題,用轉移話題來略過了尷尬的氣氛,很快又熱絡地聊起天來,走到了客棧里面。
葉二爺當即叫來客棧掌柜,命掌柜去給眾人騰出上房,安排一頓好飯,然后引眾人拼桌坐下,先奉茶、酒、花生、瓜子來招待。
而客棧里的其他人,葉二爺卻讓掌柜驅趕他們離開。
好在鎮北城里的人都知道這烤妖子客棧的背景,沒人敢對這客棧有什么意見。掌柜才表現出趕人的意思,店中客人就自己識趣地跑個沒影了。
剩下眾人嗑著花生瓜子喝著小茶品著小酒,愉快地交談,使客棧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只是之前那個話題,卻一時再沒人提及。
梁晉倒是理解他們,給誰平白無故給人出錢蓋房子能愿意啊?自己確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世界修行者大多其實都是狗大戶,資本都是剝削普通人而來,梁晉建立鎮武司,搶大戶的錢來蓋衙門,也沒什么心理壓力。
現在他也不急。鎮武司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而且現在他們已經到了鎮北城,來日方長,以后走的是時間宰大戶。
當下在飯桌上,他也是言笑晏晏,跟段家和北源門的人把酒言歡,一副和氣到了極點的樣子。
他逐漸把飯桌上人的身份摸清——
段家除了族長段延淳以外,來的是段延淳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外甥。
兩個兒子一個叫段和,一個叫段玉,一個是存神境的修行者,一個年紀還小,才不過神源境,準備尋仙駐神,邁入存神境呢。
而那外甥卻是三人里最大的,看起來和云守劍一般年齡。他修為也是不錯,只比云守劍差了一些,再努努力,也能拼一拼訪山求友,邁入小神通境。
枝強干弱,梁晉腦子里已經腦補出了一幕錯綜復雜的家族狗血恩怨情仇大戲。
然后是跟著葉二爺來的兩個北源門門人,分別是葉二爺的大徒弟和二徒弟,同樣是一個存神境的實力,一個神源境的實力,但相比起來,他們要比段家的幾個人弱上一點。
看來段家對北源門是全方位的壓制的。
吃喝了個差不多后,鎮北城城主終于駕到。眾人一個個都起身相迎,也算是給足了那城主表面上的面子。
那城主長得高高大大,國字方臉,劍眉星目,看起來倒是正氣凜然得很,讓人難以將其忽視。
眼見眾人迎了上來,他也是微笑致意,應對得體。
只是這表面之下,到底根底如何?還是需要接下來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