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并不清楚深入巫妖王巢穴的弗丁和加爾魯什剛剛和死神擦肩,他這個聯軍的指揮官此刻甚至不在正面戰場。
但這次是為了正事,他在接見幾位特殊的客人。
已經可以被叫一句老帥哥的羅寧見馬庫斯進來,翹起了二郎腿,頗為不屑的哼了一聲,把頭轉了過去。
反倒是他身邊的溫蕾莎面帶笑容,想馬庫斯點頭示意點頭示意。
說起來,他和羅寧鬧翻的導火索還是因為希爾瓦娜斯。
“深藏不漏啊!”
這是黑門二十四年,幾年沒見的兩人久別重逢后,羅寧對馬庫斯說的第一句話。
“當年肯瑞托的信使九死一生帶回來的情報說…”法師斜著眼掃了掃馬庫斯:“那位洛丹倫的新任主人順著一條密道截住了阿爾薩斯,險些一箭射死你那位老上司。”
羅寧唏噓道:“合著你當時說的‘老朋友’,是那位?”
馬庫斯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可惜沒射死…”
他話沒說完,羅寧一個箭步沖到他身邊,一把夾住了馬庫斯的腦袋。
“老實交代!什么時候和她勾搭上的?好你個馬庫斯,陰戳戳的想讓我管你叫姐夫?”
“要死要死…”馬庫斯猛拍了幾下這貨強壯的胳膊,“你個搓條的練一身腱子肉干什么,讓我小姨子管得太緊了,打算吸引吸引同性?”
羅寧聽到這話,把胳膊勒得更緊了,趴在馬庫斯耳朵邊低聲道:
“你膽子可真大,要不是你老子是烏瑟爾,單憑這一條,那些血色十字軍就能把你綁上火刑架。”
馬庫斯知道羅寧是在拐著彎勸自己,于是笑了笑:
“就沒有遺族這碼事,我也繞著那些家伙走,那都是群瘋子。”
他看了一眼法師:“您家夫人知道了?咋說的?”
羅寧嘆了口氣:“她…挺矛盾的,不過肯瑞托內部就這件事討論的時候,她還幫你說了話。”
“你也知道,風行者家…哎…”
溫蕾莎姐妹的父母在二戰之中死于獸人之手,大姐奧蕾莉亞與丈夫遠走外域,二十年沒有音訊,可想而知,當希爾瓦娜斯的“死訊”傳來時,溫蕾莎是何種心情。
因此在得知自己唯一的親人以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時,溫蕾莎的心情是復雜的。
說起來,風行者三姐妹中,馬庫斯最同情和欣賞的反而是溫蕾莎這位聲名最不顯的三妹,堅韌獨立,敢愛敢恨,就是…眼光不太行。
“可惜了我小姨子,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剛見面就想挨揍?”羅寧晃了晃沙包大的拳頭。
馬庫斯果斷認慫:“快當爹的人了,別這么輕浮…預產期什么時候?”
羅寧松開拳頭,有些無所適從地撓了撓臉:“不知道啊…”
倒不是法師不關心自家那位皇太后,只是高等精靈和人類的混血兒,有史可考的,溫蕾莎肚子里這倆是第一例。
奎爾多雷懷人類的孩子要多久?在線等…羅寧也是焦頭爛額,媳婦顯懷之后每天都當要生了伺候著,妥妥的二十四孝準爸爸。
“苦了你了。”馬庫斯站著說話不腰疼,拍了拍羅寧的肩膀。
輕佻慣了的羅寧臉上洋溢著微笑:“我只希望這一趟快去快回,別錯過了孩子出生…也不知道他們會是銀發還是紅發,像爸爸還是像媽媽…”
“沒準是金發呢,”某人撥攏了幾下自己的頭發:“畢竟姐夫有…淦…流鼻血了!”
羅寧黑著臉,一拳頭砸在了馬庫斯鼻子上。
想到這,馬庫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理鼻孔朝天的羅寧,拉開椅子坐了下去,看向了此行的正主。
“怎么樣,卡爾,”馬庫斯對身穿禁魔拘束服的血精靈笑了笑:
“紫羅蘭監獄伙食不錯?我看你都胖了。”
滿臉憔悴的凱爾薩斯忽地躥了起來,撲過身子來就要咬馬庫斯幾口。
“我說紅頭發的,”馬庫斯一巴掌抽在凱爾薩斯臉上,轉頭皺眉道。
“你們肯瑞托都不給犯人打疫苗嗎?我去人權組織告你哦。”
收獲了一個更大的白眼。
“馬庫斯!你個人渣!爛貨!生兒子沒xx的狗東西!通用語屏蔽詞!高等精靈語屏蔽詞!血精靈語屏蔽詞!”
凱爾薩斯雙目赤紅,沖著馬庫斯就是一秒五噴。
“好歹也是高等精靈的王儲,逐日者的血脈,這些年受的罪,就讓你變成了一個潑婦嗎?”
一向唾面自干的馬庫斯卻沒有繼續插科打諢,語氣轉冷,一臉嚴肅的看著阿爾薩斯。
“你還有臉提我的姓氏?我的人民!我的家園!都是你們,無恥至極!你們毀了我的一切!聯盟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和加里瑟斯一樣,都是魔鬼!該死的人類!”
加里瑟斯,凱爾薩斯為聯盟效力期間的指揮官,當年還是奎爾多雷的凱爾薩斯,在與天災的戰斗中率領高等精靈短暫地加入了聯盟軍隊,卻被這名指揮官猜忌排擠,直至身陷囹圄,這最終也導致了他遠走外域。
“你確實瞎了眼,”馬庫斯看著這家伙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青筋在他的額角凸起。
“看看你現在的德行!看看你眼中的邪能之火,你告訴我,你是精靈,還是惡魔?”
霜之哀傷留下的死亡之痕至今仍像一條丑陋的傷疤,將曾經美麗高貴的精靈主城一刀兩斷。
在七年前的那場戰役中,凱爾薩斯的父親阿納斯塔里安·逐日者戰死…
同時戰死的,還有一名游俠隊長,她叫希爾瓦娜斯…
“你失去了父親!你失去了家園!你的人民流離失所!你背負著奎爾多雷的命運!”
馬庫斯把凱爾薩斯拽了起來,與他充斥著邪能之火的碧綠雙眼對視。
“這就是你自甘墮落的借口?這就是你身為奎爾多雷王室,辛多雷之主的驕傲?我呸!”
他金色的眉梢不受控制地抖動,聲色俱厲道:
“達拉然也幾近毀于天災軍團之手,安東尼達斯那個老家伙,擋在巫妖王面前時有一絲猶豫嗎?希爾瓦娜斯成了他媽的被遺忘者!烏瑟爾死在了安多哈爾!達隆郡變成了一片廢墟!你的人民被魔癮折磨的時候,我的同胞,他們的家人也在被天災屠戮…我該怎么做?那些妻離子散的洛丹倫人該怎么做?跪在原地向圣光祈禱?還是賭上自己的族人,向惡魔獻出自己的靈魂?”
馬庫斯難得的發泄了一番自己的情緒,把凱爾薩斯扔在地上,自己也緩緩坐下,面色復雜地看著面前的“老相識”。
“你是雄才大略的奎爾薩拉斯王子,你是辛多雷的領袖,你有你自己的驕傲。對于你的人民,你問心無愧。”馬庫斯嘶啞著嗓子,低沉的說。
“沒錯,加里瑟斯是個小人,您老人家受了委屈不假。”
“達拉然毀了,肯瑞托可沒毀,洛丹倫滅了,你在聯盟的老相識還沒死光呢。”
“你怎么做的?寧可去尋求惡魔的力量,也不愿意想想你的老伙計們,這就是你身上背負的血脈榮耀嗎?奎爾多雷的驕傲?”
馬庫斯臉上浮現譏誚之色:
“我呸!因為你他媽剛和簡翻了臉,你覺得所有人類都是加里瑟斯,都是阿爾薩斯那種廢物!”
“因為你潛意識里從來就沒對這些有過歸屬感。”
他整個身子前傾,湛藍的雙眼死死盯著血精靈的臉,臉上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凱爾薩斯,卻更多地實在嘲笑當年的自己。
當年被烏瑟爾打暈丟上了船,馬庫斯的確是滿腹怨懟。
但等到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東部王國,看到奧特蘭克山腳的達拉然廢墟,那滿目瘡痍的魔法圣殿,和那道觸目驚心的劍痕時。
心中升起的第一個想法是,就算他當時在場,又能改變什么呢?
或許只是霜之哀傷中多了一個哀嚎的靈魂吧。
那是無數師長用性命給馬庫斯上的一課,也是馬庫斯重生后最重要的一課。
它給了身為穿越者的馬庫斯當頭一棒,也許正是從那時起,這個年輕的圣騎士不再把自己的生命當做一場可以跑尸的游戲。
也是從那時起,馬庫斯找到了自己此生的目標。
“我要活著…安穩的活著…不留遺憾的…不容任何人破壞的…精彩的活著…”
在烏瑟爾的墓前,馬庫斯聽到一個聲音在心底對自己吶喊。
所以在黑門27年,凱爾薩斯面前的圣騎士七德不修,膽小惜命,錙銖必較,狡兔三窟。
他穿最閃亮的盔甲,因為他這樣同伴會在注意到的第一時刻前來救援。
他在每一個落腳處建立避難所,因為他不知道哪一秒,會有聚焦之虹炸彈落在自己頭上。
他和記憶中的每一個“大人物”交好,因為他抱不上最粗的大腿,只好無所不用其極的多抱幾條。
他攢不下自己賺到的每一個銅板,永遠在搞一些別人不理解的研究。
他努力的向上爬,只為了血條旁邊那條金龍,和他心心念念的骷髏標志。
那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才是他活在艾澤拉斯的倚仗和底氣。
他已經不像最開始那么怕死了…他只是害怕,害怕下一個黑門二十年到來時,他還是一樣的弱小,一樣的有心無力。
他只是害怕自己死的無聲無息,尸體像一個沙包一樣被丟在路旁,只在慰靈碑的最下面多一個不起眼的名字。
他只是害怕,害怕存在的痕跡被這個世界無情地嚼碎,害怕像夢中那樣,羅寧,弗丁,布麗吉特,懷特邁恩等人慘死在他的面前,而他只能趴在他們的血泊中,耳邊是施暴者的狂笑,臉上有劊子手的鞋子。
“克拉蘇斯找到了重塑太陽井的方法…”
發泄完心中的怒火,馬庫斯輕聲說。
“我…”
“你知道,”馬庫斯毫不意外。
“如果我們不在風暴要塞把你擊敗,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領惡魔大軍侵占你的故鄉,用它來和惡魔做交易。”
凱爾薩斯面容慘白…
“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已經陷入了某種執念,你的心里除了恨意什么都剩不下了。”
馬庫斯接上了凱爾薩斯難以啟齒的話。
“卡爾,還來得及,你是逐日者最后的血脈,辛多雷的王,你的子民在等待你重新豎起奎爾薩拉斯的旗幟,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馬庫斯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
“我本來是強烈建議弄死你的,把你關到禁魔監獄,是溫蕾莎的意思。她認為你還有得救,只要…冷靜冷靜。”馬庫斯注意到凱爾薩斯已經平靜了下來,不動聲色地對羅寧身邊的女精靈使了個眼色。
“新生的肯瑞托需要重建六人議會,盡管在這一點上,拍板決定的溫蕾莎女士和他小心眼的丈夫持不同意見。總而言之恭喜你,要被這個可惡的紅毛穿小鞋了。”
這的確是溫蕾莎的想法,盡管此時此刻奎爾多雷和辛多雷已經算不上一個種族,但作為奎爾薩拉斯的末裔,凱爾薩斯在精靈群體的影響力舉足輕重。
更何況,奎爾薩拉斯是她的故鄉,或許對她而言,凱爾薩斯就如同娘家碩果僅存的弟弟。
溫蕾莎肯定不知道,在曾經的歷史上,她建立銀色盟約的初衷就是阻止血精靈進入達拉然的體系,而其本人,更是對部落深惡痛絕。
“奪日者,”沉默了半晌的溫蕾莎突然出聲:
“它將會是新達拉然的三個體系之一,肯瑞托議會要變成聯盟的議會了,某位首席對此一籌莫展…”她偏了偏眸子,瞥了一眼身邊的丈夫。
“我們需要新的力量去平衡肯瑞托議會的影響力,以免她成為聯盟的一言堂。有部落身份的辛多雷剛剛好。”
“等等,”凱爾薩斯被突如其來的龐大信息量驚到了。
“辛多雷加入了部落?”
“這不是正好嗎?剛才某個人喊的啥來著?聯盟沒一個好東西。”
馬庫斯冷笑道。
凱爾薩斯皺著眉,“我走之后辛多雷誰在理事?”
“阿強。”
“什…什么?”凱爾薩斯一愣。
“本名叫…叫…”馬庫斯敲了敲腦袋,卻怎么也叫不出這個掛嘴邊的名字。
“洛瑟瑪,他以攝政王的身份同意了部落的邀請。”
還是溫蕾莎回答了凱爾薩斯的問題。
“胡鬧!他想破壞奎爾薩拉斯的外交格局嗎?”
凱爾薩斯眉頭皺的更深了。
“呦呦呦,這就拿自己當國王了?先提醒你,你回去估計也是君主立憲了,為了給你擦屁股,阿…洛瑟瑪可沒少掉頭發。”
馬庫斯突然想到前世的魔導師平臺,那個禿頂中年卡爾,沒忍住笑出了聲。
凱爾薩斯看著馬庫斯詭異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秀發,沒發現什么臟東西。
“那他也不能…”
他隱約也能猜到出走這幾年族人的境遇,只是嘴犟想等個臺階。
“憑什么不能?”
馬庫斯不吃他這套,偏偏不給。
“你…”
“你什么你?辛多雷加入部落可是老子的建議,希爾做的中間人。被遺忘者部落受欺負,不準她叫幾個娘家人撐腰?”
“你可是…”凱爾薩斯目瞪口呆。
“我可是個聯盟?”
馬庫斯向他笑了笑:
“或許是,但在這之前,我只是一個沒了家的孤魂野鬼。”
這可真不是馬庫斯在冥冥之中受到了狗作者蠱惑,血精靈能比正史中提前兩年加入了部落,原因有三:
其一是凱爾薩斯出走外域的罪魁禍首是聯盟指揮官加里瑟斯,導致血精靈對聯盟根本沒有好感;
其二是經歷了失心者橫行,國力大幅度縮水的奎爾薩拉斯再也不能支持其超然的幾近中立地位。簡而言之就是飯都吃不起了,還談什么大國尊嚴;
其三就是如同馬庫斯所說的,被遺忘者的境遇實在岌岌可危。本身就不被所有部落成員所接納,再加上希女王不知聽了哪個恐懼魔王的建議,直接把家安在了洛丹倫的下水道。
這導致了哪一天部落和聯盟戰爭升級,首當其沖的就是位于東部王國的幽暗城。宣戰理由都不用編,直接把出師表翻譯一下,興復洛室,還于舊都。
馬庫斯是真害怕希爾瓦娜斯破罐子破摔。尤其是天譴之門戰后,他愈發不希望希女王走前世的老路。
真把她逼急了眼,敢在自己家里用生化武器,這可是馬庫斯前世親眼見證過的。
馬庫斯越想越不安,心說要不哪天建議一下女王,遷都吧。
其實諾森德就不錯,遺族又不怕冷,巫妖王把大房子都蓋好了。
只要她別惦記著戴那頂帽子,或者拆帽子…
打斷營帳內“熱情友好”氛圍的是一個穿著灰燼審判軍戰袍的傳令官,她急匆匆地闖了進來,趴在馬庫斯耳邊低語了幾句。
“嗯?”
馬庫斯一邊聽著,一邊饒有興致地對凱爾薩斯笑了笑,把被封了號的凱子看得后背發涼。
“別著急弄死,把那三個中二病送過來,讓王子殿下好好瞧瞧,他這些年到底守護了些啥。”
“偷懶時間結束!再不回去其他人會以為我死了。”
馬庫斯伸了個懶腰,對一頭霧水的血精靈笑道:
“我的小伙子們抓了幾個舌頭,你想不想…聽聽老部下的消息?”
馬庫斯背著手,邁著四方步離開營帳,與被北伐軍捆成了粽子的三個薩萊茵擦肩而過,只留下不明所以的羅寧夫婦,和下巴險些掉了下來的凱爾薩斯。插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