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坑爹啊…”
煙火繚繞,馬庫斯老農一樣蹲在篝火前,顫顫巍巍地借著火苗點燃了一根煙。
“馬庫斯…隊長,”法瑞克略顯遲疑地來到馬庫斯背后:“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馬庫斯沖他笑了笑:“剛才是我反應過激了,你別在意。”
短暫的憤怒過后,冷靜下來的馬庫斯隱約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
法瑞克稱自己殺死克爾蘇加德為“鬼使神差”,不經意間長劍刺出,等他回神克爾蘇加德已經開始說遺言了。
穿越之初的馬庫斯意氣風發,只覺得自己作為魔獸老玩家,就算做不到拳打古神腳踩泰坦,在人類世界混個風生水起總沒問題吧?
但這十來年的經歷把他的臉都要打腫了。
克爾蘇加德的身亡讓他仔細思考起了,世界意志這種東西是否真的存在。
“最差的情況下…”馬庫斯揉了揉被煙熏的有些紅腫的眼睛,心里念頭飛轉:“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都有最基礎的行為邏輯,世界線的收束會讓一切事情像我記憶中那樣進行下去…”
但這種想法很快被他否認了,假如導致劇情向原有方向收束的真的是這個世界本身的意志…那他這個穿越者在還是個熊孩子的時候就已經被抹殺掉了,畢竟比起處心積慮破壞馬庫斯所做的努力,在馬庫斯還小的時候讓他失足落水淹死更加的一勞永逸。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做到了阿爾薩斯的騎士隊長,就算放到游戲里他這樣的角色也絕對不是對劇情毫無影響的群眾演員,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世界線最大的改變。
“那就是有什么存在一直在盯著我…”
馬庫斯腦子里很快鎖定了最大的嫌疑人——青銅軍團。
青銅龍一直是五色巨龍中最神秘也是玩家接觸最少的一支,他們是艾澤拉斯無數條時間線的維序者,青銅軍團的主人諾茲多姆更是五條守護巨龍里最難讓人摸清深淺的角色——這條時間之龍在官方小說中不是遲到缺席就是在酒吧醉成爛泥,但毫無疑問的是掌握時間權柄的他,最少在大地的裂變結束前都對整個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了然于心。
“缺德啊…”火光下,馬庫斯兩條濃密的眉毛幾乎擠在了一起:“這什么狗屎的時間守護者…對我有意見當面說啊,藏頭露尾的做什么。”
如果他的存在真的驚動了泰坦守護者級別的大佬,那直接捏死他多痛快,為什么還放任他活到這個歲數?
但不管他為何能在大佬眼皮底下逃過一劫,當務之急是在這個邏輯基準上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隊長…”一旁的騎士期期艾艾地扯了扯馬庫斯的甲帶:
“眉毛…你的眉毛…”
“誒我艸…”
馬庫斯手忙腳亂地在眉弓上摸了一把,指尖多出一撮被燒得脆硬的毛發。
“你們看著吧,”馬庫斯拍拍屁股站起身來,“燒完之后把所有骨頭渣子砸到500目…呃,就是砸得越細越好,然后掛在馬屁股上,邊走邊撒。”
火堆里燒的是克爾蘇加德的尸體,馬庫斯沒能攔住他說出那幾句遺言,但將他挫骨揚灰,惡心惡心耐奧祖他還是做得到的。
其實泄憤的比例更高一些,因為馬庫斯也不清楚尸體完好與否對巫妖的轉化儀式有沒有影響。
(魔獸的大部分種族設定和dnd一脈相傳,如果從這個邏輯出發的話,原主的軀體在轉化儀式中是很重要的,大部分的法師在轉化為巫妖之前都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對自己的軀體進行不死化改造,以便于在巫妖的軀體被消滅后可以借助護命匣而重生。當然克總的轉化儀式由巫妖王協助,大概會更加順利一些。馬庫斯本身不知道這些細節。)
“解決了?”
馬庫斯回到阿爾薩斯身邊時,他正在拿著地圖和幾個騎士交談。見馬庫斯走來,阿爾薩斯放下手里的地圖,瞄了一眼馬庫斯光禿禿的臉龐。
“算是吧…”馬庫斯甕聲甕氣地回答道,他的視線落在了阿爾薩斯手中的地圖上,一根紅色的線條將安多哈爾和斯坦索姆連了起來,在后者的位置標注了一個醒目的紅圈。
又雙叒叕被擺了一道,馬庫斯心里是相當不爽的,依他的想法單純挫骨揚灰太便宜克爾蘇加德了,只可惜艾澤拉斯沒有操持白事的專業團隊,否則他肯定給克總安排個土洋結合的超度一條龍。
“看起來你想好咱們下一步的計劃了,”馬庫斯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不動聲色地對阿爾薩斯詢問道。
不出意外,王子輕輕點了點頭:“詛咒神教的信徒們都是些小魚小蝦,克爾蘇加德死后這條線徹底斷了。”
“你的意見有一定道理,”阿爾薩斯難得地稱贊了馬庫斯一句:“沒能活捉克爾蘇加德實在有些可惜。”
“求援吧,”盡管不抱什么希望,但出于本分,馬庫斯還是勸了一句:
“斯坦索姆方面的消息已經斷了很久了,如果那里有更多這樣的怪物,我們這些人根本不夠看。”
阿爾薩斯金色的眉梢輕輕跳動,似乎在思索馬庫斯的建議。
“你說的沒錯,”王子的回答讓馬庫斯感到有些吃驚,但他隨即補充道:
“但沒有必要特地向洛丹倫求援…”王子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了劃,指向安多哈爾北部的山谷:
“我們去壁爐谷休整一晚,順便征用弗丁家的精銳,應該足夠應付可能存在的危險了。”
“壁爐谷啊…”馬庫斯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你開心就好。”
他四下張望了一番:“簡哪去了?”
阿爾薩斯挑了挑眉,有些警覺地回答道:“她用寒冰法術凍結了瘟疫祭壇,隨行的牧師正在給她做例行檢查,你…”
馬庫斯聽出了阿爾薩斯語氣中微微的醋味,笑著說道:“她還欠我一筆稿費,我去討債。”
………
“什么?求援?”
馬庫斯一把捂住了吉安娜的嘴:“小姑奶奶,你小聲點…”
“你知道阿爾薩斯的那個性子,我勸不住他,只能靠你了。”
他雙手合十,向吉安娜躬了躬身子:“務必,務必盡快把援軍帶到壁爐谷,否則你就等著給我們收尸吧。”
馬庫斯壓低聲音道:“還有,這件事千萬千萬,千萬不能讓烏瑟爾知道。”
這才是重中之重,原有時間線阿爾薩斯被天災部隊圍困在壁爐谷,正是求援的吉安娜帶回了老騎士,才間接導致了斯坦索姆城門前的師徒決裂。
只要老騎士不趟這趟渾水,馬庫斯寧愿陪阿爾薩斯一起放火。
有一說一,馬庫斯覺得放他在當時那個處境,毀掉斯坦索姆也是最明智的選擇。
(關于2234屠城這件事,仁者見仁吧,作者的淺見是,這件事的核心矛盾在于——屠城不應該由身為王子的阿爾薩斯來發動,三戰區別于前兩次戰爭的是,天災瘟疫能在一切活物之間傳播,斯坦索姆是洛丹倫第二大的城市,如果放任瘟疫在這座城內傳播,可能會導致更加不可挽回的后果。燈塔國的普世道德觀是這樣的,在劇情文本里烏瑟爾勸阻阿爾薩斯的邏輯基點也是屠城這件事本身“不人道”,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圍,但戲劇性的是,即使阿爾薩斯有這樣的前科在先,他遠征諾森德回國時還是受到了人民的夾道歡迎。)
………
“為什么?”
吉安娜有些不能理解馬庫斯的反應,皺著鼻子反問道。
“壁爐谷有問題?”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壁爐谷原本的領主提里奧·弗丁被聯盟放逐在外,馬庫斯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內幕消息。
馬庫斯苦笑著說:“小心無大錯吧,從布瑞爾出發以來,我這右眼就跳個不停…”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當年在斯坦恩布萊德也是這樣。”
這樣的理由本身毫無邏輯可言,但吉安娜思索了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顯然是信了。
這里是艾澤拉斯,她既然能接受麥迪文的“危言聳聽”,當然也能理解馬庫斯的危機預感。
事實上,這樣的例子在這個世界并不少見,庫爾提拉斯的不少老水手,就能夠憑直覺規避航線上可能存在的風暴,每個能死在陸地上的水手都是幸運女神的眷顧者。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
吉安娜法杖頂端的寶石微微發光,撐起了一道淡藍色的傳送門。
“這是定位爐石,”她遞給馬庫斯一顆藍白相間的圓形石頭:“帶著它,我能隨時察覺到你們的位置。”
說罷,吉安娜掌心亮起奧術光輝,地上的一塊土坷垃光華流轉,片刻后變作了一只碧綠的青蛙。
“蛤?”在馬庫斯見鬼一般的視線中,吉安娜一臉淡定地用法師之手抓住了青蛙的肚子,掏出一根細線,栓魚餌一樣將青蛙綁在了法杖頂端。
傳送門泛起一道漣漪,吉安娜輕車熟路地將拴著青蛙的法杖探了進去,十秒鐘后,從傳送門另一端抽出來的法杖上,拴著半塊帶著牙印的土坷垃。
“嗯…”吉安娜老神在在的點了點頭:“還算安全。”
“你管這叫安全?”馬庫斯拽了拽吉安娜的袍子:“要不算了吧,不至于…”
吉安娜攏了攏滿頭金發,俏臉微不可見地紅了紅:
“真的沒關系,只是定位上出了一點小小的參差。”
馬庫斯眼看著吉安娜戴上了紫色的兜帽,三根粗大的冰錐懸浮在她的腦后,宛如實質的霜甲術蠶繭一樣籠罩在她的身邊。
一氣呵成地做完這些之后,吉安娜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踏入了傳送門。
馬庫斯嘴巴張得老大,在傳送門閉合的剎那,他清晰地聽到了,門的另一側傳來了不知名生物的一聲慘叫。
“愿圣光保佑你…”
他只知道吉安娜小時候是個路癡,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丫頭的癥狀好像…反而加重了?
………
北行的路上,阿爾薩斯策馬來到馬庫斯身邊,低沉著嗓子開口道:
“你托吉安娜去搬救兵了?”
馬庫斯沒想著瞞過他,輕輕點頭:“我得對你的安全負責。”
王子低下頭去,沉默了半晌,幽幽道: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嫉妒你…”
馬庫斯怔了怔:“你,嫉妒我?哈哈,開玩笑吧。”
阿爾薩斯緩緩搖頭:“不,你知道離開洛丹倫之前父親對我說了什么嗎?”
馬庫斯眉梢挑了挑,靜待阿爾薩斯的后文。
“父親說…你就是我的烏瑟爾。”
馬庫斯干笑了幾聲:“得了吧,我和老頭子完全是兩種人,你覺得我像是能為了米奈希爾家累死在桌子上的樣子嗎?”
阿爾薩斯搖了搖頭:“這就是我嫉妒你的地方,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總能得到你自己想要的。”
馬庫斯苦笑著回答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想讓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遠離曾經的軌跡,但至今為止,他的一切努力都宣告失敗。人微言輕的代價就是,一心想要改變歷史的馬庫斯恍然間已經成為了歷史的一部分,深陷在洛丹倫隕落前的泥潭中。他或許能抽身而去,然后呢?親眼看著十幾年來剛剛建立的歸屬感毀于一旦嗎?
“父親說的沒錯…”阿爾薩斯嘆了口氣,“沒有欲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這就是你和烏瑟爾最相似的地方,”王子輕聲說道:“在烏瑟爾門下學習時就是如此,我一心想要超過你,最后卻發現我心心念念的東西,你壓根就沒有在乎過。”
馬庫斯忽然有了一種相當不妙的預感,他擺了擺手,打斷了王子的感慨:“你想多了,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我身上沒有像你這么重的擔子。”
“是啊,”阿爾薩斯湛藍的眼睛里焦距全無,自言自語一樣說道:“我是洛丹倫的王子,未來的國王,我的肩上背負著百萬子民的期望…從我出生起就是如此。父親這樣說,烏瑟爾這樣說,吉安娜這樣說…你也是如此。”
“你記得當初在洛丹倫港的時候嗎?”阿爾薩斯忽然岔開了話題。
馬庫斯一愣:“當然記得,我險些炸掉戴林的寶貝座駕。”
阿爾薩斯搖了搖頭:“我們離開后,我往被咱們偷魚的那個漁夫家送了一筆錢。”
“只有那段時間,我才覺得自己是作為阿爾薩斯…而不是一個國家的王子而活著。”
馬庫斯摸了摸鼻子:“人總是要長大的,那個時候…我有些人來瘋…或者說幼稚可笑?”
穿越之初的那幾年,馬庫斯借著自己沒長大的便利,把前世缺失的童年樂趣通通享受了一遍,回想起來的確是黑歷史滿滿。
“是啊,”阿爾薩斯的聲音轉冷,“我注定要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洛丹倫的王者,那你呢?”
沒等馬庫斯張口,他接著說道:“效忠我吧,做我的烏瑟爾。”
王子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向馬背上的馬庫斯伸出一只手掌。
“別鬧,”馬庫斯笑著搖了搖頭:“我已經是你的騎士隊長了。”他指了指自己胸前閃亮的皇家徽記。
阿爾薩斯直視著馬庫斯:“不,你心里清楚,你從沒效忠過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親。”
他仍是在馬上伸出手:“我們可以成就另一段故事,像我的父親和我們的老師那樣…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滿足你,只需要你付出你的忠誠。”
“如果我想要你回到洛丹倫去呢?”馬庫斯轉頭看向年輕王子:“阿爾薩斯,你沒必要…”
“夠了!”阿爾薩斯斬釘截鐵:“我不是來和你爭吵的,爵位,封地,女人…我都可以滿足你,佳莉婭對你的印象似乎還不錯,或者,我可以給你的瑞妮簽署一張特赦令…”
馬庫斯聞言張了張嘴,幾乎就要點頭應下。
“…甚至是…吉安娜,我看得出來,你對她有好感。”
馬庫斯的心臟緩緩沉了下去,他看著阿爾薩斯,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容:
“在你心里,我原來是這種人?!”
馬庫斯伸出一只手,在阿爾薩斯熱切的眼神中,笑著拍開了他伸向自己的手掌。
“太早了伙計,等你坐上王位的那天,我會鄭重的考慮這些。”
阿爾薩斯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馬庫斯沒有理會王子僵硬的表情,收斂笑容,平淡地開口道:
“吉安娜會是一個合格的王后。”
………
“阿嚏!”
幾百里外的某座森林里,剛剛把一頭野豬凍成冰雕的吉安娜打了個噴嚏。
“我怎么好像越走越遠了?”
海的女兒皺了皺鼻子,視線在前方黑洞洞的分岔路口來回逡巡:
“洛丹倫應該在東…西南方向,也就是…”
她撓了撓金色的頭發,放棄了掙扎。
“啪!”
吉安娜撿起法杖,在法杖倒下的方向打開了一道傳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