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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一件小事

  “陛下!”

  馬庫斯滿腹疑竇的跟著帕索妮亞步入皇家庭院,刺客大師一路上對馬庫斯被叫來的原因只字不提,只說見了國王他就知道。

  老國王沒像往昔那樣頭戴王冠身披華服,馬庫斯見到他時,他正笑呵呵地和莫格萊尼交流著什么,馬庫斯的到來吸引了君臣的注意。

  泰瑞納斯的心情相當不錯。

  雖說應對城中貴族們的作亂耗費掉了兩個珍貴的人情,但較之于所取得的成果,泰瑞納斯的付出是完全值得的——

  暴風刺客團的存在讓他從始至終都對作亂者的動作知之甚詳,而安東達尼斯派來的法師團這讓尼爾森拉起的叛軍聯盟在奧術光輝下分崩離析。

  莫格萊尼帶回了斯坦恩布萊德前線的詳細軍報,讓他心頭的大石徹底落了地,雖說帕索妮亞手下的刺客們在阿爾薩斯脫險的第一時間向泰瑞納斯報了平安,雖說如此他還是能從莫格萊尼的描述中感到陣陣后怕。

  老國王望向馬庫斯的眼神不由得變得慈祥了起來。

  眼前的少年雖說來歷成謎,平素的行事也不是那么穩重…

  但只憑他主動替自己的王儲主動承擔罪責這一條,就讓老國王心中對馬庫斯的期待值再次提升了一個等級。

  “或許,這個孩子的未來不只是新王身邊的一個伴當騎士?”

  泰瑞納斯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思忖道。

  或許他能成為下一個烏瑟爾·光明使者也說不定…

  “莫格萊尼可是將你夸成了花。”

  老國王笑吟吟的道?

  馬庫斯愣了愣,有些訝然地望向莫格萊尼,莫格萊尼輕輕搖頭,向他笑了笑。

  “莫格萊尼爵士過譽了,”馬庫斯搖了搖頭:“我只是盡了身為隊長應有的責任。”

  馬庫斯不太想接受國王的夸贊,自家事自家知,他離當逃兵之間的距離比娼竂里主顧們用的魚鰾套子還要薄。

  他蠻好奇洛丹倫城內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看到莫格萊尼嚴重隱隱的告誡,他張了張嘴,沒有多話。

  “聽說…”

  泰瑞納斯緩緩道:“聽說,你打算辭掉御林鐵衛的職位?”

  “沒錯,”馬庫斯吸了口氣,向老國王行了個騎士禮:

  “我不認為我能勝任這個職位…”他略顯自嘲地笑了笑:“威爾他們都是鐵打的爺們,一直奮戰到生命的最后一秒…我…”

  他喉頭有些哽咽:“我沒資格接過他們的旗幟,暫時。”

  這是馬庫斯的真實想法,如果身為御林鐵衛意味著要像戰死的二十騎那樣,他做不到,也不想那樣去做。

  泰瑞納斯緩緩搖了搖頭:“馬庫斯…你今年,十七歲了吧?”

  馬庫斯愣了愣:“還沒過生日。”

  馬庫斯的“生日”就是洛薩和烏瑟爾撿到他的那一天,春夏之交,離現在也沒有幾天了。

  “一轉眼…也有八年了…”泰瑞納斯唏噓道:“看來我真的老了。”

  馬庫斯眼底警惕大作,上輩子的經驗里,如果領導突然和你拉家常談過去,那不是有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要分派給你,就是你要被裁員了。

  果不其然,掬了一把不存在的老淚后,泰瑞納斯動容地道:

  “我和你的老師年齡差不多,看起來我這把老骨頭,倒是要死在烏瑟爾前面咯。”

  馬庫斯扯了扯嘴角,低頭不語。

  這嗑怎么嘮?說沒錯啊,陛下您和烏瑟爾腳前腳后,打幡兒的都是同一個孝子?

  “未來的洛丹倫,還是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

  泰瑞納斯灼熱的眼神看得馬庫斯一陣不舒服,他索性低眉垂眼,木樁子一樣站在那等候下文。

  “咳…”泰瑞納斯的話頭掉在了地上,不動聲色地咳了咳,“你這次受了委屈,有什么想要的嗎?”

  老國王眨了眨眼,從情報人員對馬庫斯的審上,眼前這個年輕人有些…

  怎么說呢…貪財好色愛享受…

  他話兜了一圈,沒想到最后還是要用利誘這種低級手段去嘗試拉攏馬庫斯。

  老國王臉上毫無波瀾,卻是暗自嘆氣——烏瑟爾這教了個什么徒弟。

  馬庫斯撓了撓臉,半晌,把已經掛到嘴邊的討賞咽了回去。

  “小子能有今天全靠老師和陛下的愛護,能夠不追責我的過錯,我已經很知足了,不能奢求更多。”

  他艱難開口,有得必有失,他真哪天過不下去了大不了典當背包里那些家底,這會子應了泰瑞納斯的賞,可是要給米奈希爾家做牛做馬的。

  即使升官很有可能讓他的面板再次提升,但相較于需要面對的危險,馬庫斯還是忍住了。

  別的不說,萬一阿爾薩斯拉著他去諾森德追殺恐懼魔王,他去是不去?

  因此馬庫斯嘴里場面話不斷,卻決然不跳御林鐵衛的大坑。

  泰瑞納斯暗暗揉了揉眉心,馬庫斯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倒和他老師年輕的樣子一脈相傳。

  都是倔驢,得順著毛摩挲啊…

  老國王也沒借勢壓人,只是淡淡地笑道:

  “也好,少年人心性不定,多沉淀幾年也沒毛病。”

  說罷,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是老了,光顧著嘮叨,把叫你來的正事給忘了…”

  “今天要見你的不是我。”泰瑞納斯將視線落在馬庫斯身后:“帕索妮亞,麻煩你帶馬庫斯去見那個姑娘吧。”

  ………

  洛丹倫城內的一座高塔頂端,紅頭發法師一把搶過馬庫斯手里的酒瓶。

  馬庫斯身子晃了晃,伸出手想把酒瓶從羅寧手上奪回來,卻只是徒勞。

  在二人身下,整座王城張燈結彩,王子凱旋的消息讓這座城市一掃宮變帶來的陰霾,在居民們的夾道歡迎中,王城的主道上下起了花雨,伴隨著鐘聲,年輕王子胯下雪白駿馬,一襲金甲,當仁不讓的收割著全城少女的歡呼。

  馬庫斯抓了抓脖子,頹然坐了下去,朦朧的雙眼望向那個眾星拱月般的金發王子。

  “你本能和他一起享受這些歡呼。”

  羅寧歪了歪頭:“后悔沒?”

  “后悔個屁!”

  馬庫斯打了個酒嗝,“他們這是看出殯的不怕殯大…這場面既視感太強了…嗝…”

  他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他吐出一口酒氣:“穿越者玩不過位面之子啊…比起米奈希爾家的人精,我可真是個弟弟…”

  羅寧無奈地望了一眼胡言亂語的小兄弟,搖了搖頭也沒有多勸。

  馬庫斯在皇家庭院的監牢中見到了近乎崩潰的瑞妮。

  女人看到他的那一刻只是傻呆呆的重復著:“太好了,太好了…”

  僅只是看到馬庫斯完好地出現在他面前,就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氣,瑞妮的大眼睛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靈氣,只是坦然的望著自己的小男人,似乎想將他印在腦子里。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兩行熱淚在瑞妮的眼眶中無聲流下,米奈希爾家的衛兵并沒有為難她,但從她憔悴的面龐上,馬庫斯還是體會到了這幾天來瑞妮的心里有多么煎熬。

  “她犯了什么過錯?”

  馬庫斯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怒火中燒的咆哮,只是轉過頭靜靜地望向帕索妮亞。

  女性刺客大師一貫的沒有廢話,只是使了個眼色,一名親衛將瑞妮的檔案交給了馬庫斯。

  叛國…這是洛丹倫為她定下的罪名。

  “傻女人,”他蹲下身子,攬過瑞妮的肩膀,輕輕擦著她臉龐的淚水。

  “別哭了,讓西街的長舌婦看了笑話。”

  馬庫斯擁住了瑞妮,像她平時對馬庫斯常做的那樣,用一個淺吻撫平了她眉心的皺褶。

  馬庫斯捧著瑞妮的臉,想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卻沒能做到。

  洛丹倫波譎云詭的情勢早有端倪,馬庫斯生怕瑞妮陷入危險,把烏瑟爾送給自己的火漆印章留給了他。

  他堅信王座上的那位老國王有著掌控一切的能力,而這件信物能讓瑞妮在最差的情況下進入皇家園林避險。

  只是沒想到這枚印章反而成了禍端。

  “聽著,大美人兒,我回來了。”馬庫斯與瑞妮四目相對,一字一句的說道:

  “只是一點小麻煩而已,你會沒事的,我說的。”

  他偏過頭去,嘴角扯了扯。

  泰瑞納斯從始至終就沒考慮過放過馬庫斯,畢竟他是洛丹倫的君王,而馬庫斯說到底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兒。

  馬庫斯有的選嗎?他望向淚眼婆娑的女人,雙目有些失焦。

  他沒有。他現在所有的利用價值,都建立于他烏瑟爾弟子的身份上。

  這個身份在老騎士心里比得上他效忠了半生的國家和君王嗎,馬庫斯不是瘋子。

  這種被人牢牢掌控的感覺讓他窒息,堵在他的胸口卻讓他無從抵抗。

  怨恨泰納瑞斯的算計?馬庫斯自嘲的笑了笑,若不是自己僥幸救了阿爾薩斯一命,泰瑞納斯估計都不會用正眼看自己。

  御林鐵衛,更多程度上是國王想把烏瑟爾更加牢固地綁在米奈希爾家的船上。

  老騎士絕對不是道德完人,但在黑門十二年的當下,他可能是整個艾澤拉斯最接近這個標準的人。

  泰瑞納斯想要烏瑟爾做阿爾薩斯王朝的鋪路者,馬庫斯是他在老騎士身上能找到的唯一軟肋。

  就像面前這個女人,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成了馬庫斯的軟肋一樣。

  “陛下應當還沒休息吧,”馬庫斯懷中的瑞妮漸漸安穩了下來,他輕手輕腳地把她抱回床上,向看守瑞妮的“獄卒”露出一個帶著謝意的笑容——女人只是驚嚇過度,馬庫斯在她的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受刑的痕跡。

  “麻煩閣下替我通報一下,御林鐵衛馬庫斯要向他請罪。”

  ………

  “你醉了,馬庫斯…”

  羅寧一手抓著馬庫斯,把還沒停止生長的少年提了起來:

  “洛丹倫王子凱旋的大好日子,我一個達拉然人要是卷進墜樓慘案可是個大麻煩。”

  法師拎著馬庫斯脖子的手蒙上一層寒霜,馬庫斯被酒精刺激得滾燙的皮膚被低溫接觸,凍了他一個激靈,眼神也沒像剛剛那樣混沌了。

  “你看你…伙計。”

  羅寧一手摩挲著自己修的工工整整的短須:

  “你好像剛剛從泔水里撈出來一樣。”

  羅寧找到馬庫斯的時候,他在幽暗城兩人初見去的那個酒吧喝的爛醉。

  “你需要洗個澡,換套干凈的衣服…”

  紅發法師沒容馬庫斯拒絕,輕輕抬手,空間之力波動,下一秒馬庫斯就被羅寧一把扔進了爐火酒店的浴室里。

  ………

  “呵…”

  蓮蓬頭里傾灑的水流順著馬庫斯的金發留到地面上,他一只手撐在墻壁上,另一只手在胸口淺淺的傷疤上揉按著。

  圣光術修復了這個傷口,但洞穿馬庫斯胸口的鉛彈還是給他身上留下了一個終身紀念。

  他搖了搖仍然昏沉的腦袋,伸手摸向浴室墻上的籃子,微微皺眉:

  “瑞妮!我的沐…”

  正如馬庫斯對阿爾薩斯所說的,老板娘不在他身邊的日子里,他連怎么照顧自己都忘卻了。

  “被人伺候慣了啊…”

  馬庫斯指尖光芒閃動,愈合了臉頰上一道幾不可察的傷痕。

  “什么破玩意兒這么難用!”

  他撇了撇嘴,把鍋甩在了手里的手動剃須刀上:“難怪艾澤拉斯的男性胡子都那么夸張。”

  “你終于舍得出來了!”

  羅寧整個身子縮在壁爐邊的藤椅里,時值初夏,爐膛內既沒有炭也沒有冰。

  馬庫斯擦著腦袋走向他,身后跟著一串水漬漬的腳印。

  羅寧見狀撇了撇嘴:“真是遙遠的美好記憶!結婚之后我就失去了光腳走出浴室的快樂。”

  “所以我說,婚姻就是墳墓。”

  馬庫斯毫不客氣地回懟道:“只有你這種M才能在這種折磨中體會到快樂。”

  羅寧搖了搖頭:“所以瑞妮現在還好嗎?”

  馬庫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國王根本就沒打算拿她怎么樣…”

  對泰瑞納斯而言,瑞妮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小角色,是生是死對他而言沒有區別。

  “大人物就是這樣啊…”馬庫斯癱在羅寧對面的椅子里,輕嗅著將自己環繞的女子氣息——這本是老板娘習慣的位置。

  “…他們總能用自己根本不在乎的事情,賣給我們天大的人情…”

  羅寧咧嘴笑了笑:“是你,不是我們。”

  他一點也不顧忌馬庫斯的臉面:“老子已經是肯瑞托的大I法師了,你口中的大人物。”

  馬庫斯絲毫不意外,有個高精做老婆,即使是在擠破頭皮的肯瑞托里面,也能讓人少奮斗半輩子。

  更何況羅寧本就有這個能力,升職本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恭喜你哦,”馬庫斯沒精打采地回復道:“做成了我最想做的事情。”

  “什么?”

  “吃軟飯,當播種機器。”他攏了攏身上的浴巾。

  “你特喵…”

  羅寧正和馬庫斯打鬧,窗外傳來一聲厚重的鐘鳴。

  “正午了?”

  馬庫斯將頭扭向窗戶。

  王子的隊伍在洛丹倫子民的夾道歡迎下來到了皇家庭院外的廣場,就在當初馬庫斯與瑞妮看新春演出的位置。

  熱情的洛丹倫人放飛了無數白鴿,漫天白羽在提瑞斯法林地和煦的日光下熠熠生輝。

  而正午鐘的另一個作用已經被狂熱的人群遺忘了。

  在監獄左近的刑場上,伴隨著鐘響,叛國者菲尼和他的妹妹人頭落地。

  而米奈希爾家大公主佳莉婭身邊,多了一個棕色長發的窈窕女官。

  行刑官一臉嫌棄地沖干了刑場的血液,和同僚勾肩搭背的向廣場方向走去。

  而籃子里那顆面目猙獰的男人頭顱,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無聊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

  “干杯!”

  馬庫斯向羅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艸他的身不由己!”

  年輕的騎士臉上掛著笑容,羅寧則矜持得多,他搖搖頭,也是喝干了杯中的麥酒。

  “敬未來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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