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責任番外——舊事

　　與新書聯動，與正文無關，大家可選擇性觀看。

　　本次番外是與上本書的聯動，與兩本書正文均無關系，可選擇性觀看。

　　橘舟討厭很多東西。

　　被時間泯滅成灰，一觸即碎的珍珠、有了劃痕的寶石、發黃泛黑的銀器、染血的桂冠…以及逐漸腐爛的靈魂。

　　然而悲痛的是，當時間宛然而過，他所眷戀的必將腐爛，他所喜愛的都將演變成他所憎惡的來處。

　　真可悲。

　　一次又一次的付諸喜愛，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迎來背叛，在時光侵染之下無可奈何的背叛。

　　這也是橘舟曾厭惡短生種，抗拒著本能對于珍寶的追逐的原因。

　　他本能地逃離能夠傷害他的一切。

　　可是有一天，被逐出族群的龍在徘徊于集體潛意識的巨大汪洋當中時遇見了另一只長生種。

　　——年幼、脆弱而落單的魔鬼。

　　不會被時間腐蝕，同樣站在時間彼端的…同類。

　　他看見他被同類化作的人類哄騙著簽訂出賣靈魂的契約，只為了與虛假的戀人度過須臾而片刻的一生。

　　橘舟怔然，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年少時滿身傷痕被驅逐出族群，他獨自窩在山洞里舔舐傷口。

　　懵懂的少女追著野兔迷路走進了他的巢穴，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恐嚇著她遠離的時候，她卻害怕著獨自逃跑了。

　　橘舟松了一口氣，疲憊地抱著尾巴陷入了沉眠。

　　可橘舟一覺醒來見到的卻是正認認真真地給他清理血痂的少女。

　　他吃驚地抬著差點砸落的尾巴，僵硬地一動不動，生怕踩傷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類。

　　女孩也害怕地一動不動，可是見橘舟沒想吃掉她，她又大著膽子繼續給他換藥，同時低聲說著橘舟聽不懂的語言。

　　再然后…

　　女孩經常會帶著傷藥、漿果等等各色的東西前來，和橘舟絮絮叨叨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橘舟…很高興。

　　漸漸地橘舟在和女孩的朝夕相處間笨拙地學會了她的語言。

　　慢慢的，橘舟聽懂了女孩的話。

　　——錢幣，黃金，龍鱗。

　　她祈求惡龍的贈予，而他…選擇了給予。

　　一次又一次的掠奪和贈予，一次又一次的更加膨脹的索取。

　　再后來…

　　橘舟嘆了口氣，將思緒從滿天火光的記憶里抽離，重新轉而翻閱面前魔鬼的記憶。

　　他看見稚嫩的魔鬼不得不俯首稱臣，他看見他之將死荒誕絕望。

　　橘舟從深淵無盡歲月的沉眠中醒來之際，見到的便是生于黑暗卻毅然燃燒著生命渴求著不從生至死皆枯萎于絕望渴求溫暖的魔鬼。

　　飛蛾撲火簇擁的不是溫暖，而是灼燒。

　　而魔鬼舍棄一切的愛戀，到頭來卻不過只是騙局。

　　他想，魔鬼這種同族相噬的種族瀕臨滅絕是有道理的。

　　習慣吞噬一切強化己身的龍沒有選擇吞噬著弱小同類，他鬼事神差地循著魔鬼的夢境來到了他的過去。

　　年幼的魔鬼警惕地面對著強大的龍族，然而橘舟卻只覺得好笑。生來知之卻心性稚嫩，這種魔鬼其實好騙的很。

　　橘舟最開始是沒有名字的，或者說龍族沒有命名的習慣，成年后就會遠離族群的龍族在幼年時只是以親族關系相互稱呼。

　　而離開了族群，對于少見的龍族其他的生靈也更多是以種族來代稱，橘舟或者是其他的同族在異族眼中根本沒什么不同。

　　它們并不需要什么姓名。

　　不過都是帶著些許畏懼和憎惡意味的——那條龍，而已。

　　但是天真的魔鬼想要一個名字。

　　就好像擁有一個名字就會被記住一樣，實在是天真幼稚的可笑。

　　這讓橘舟很難不想到兒時同樣愚蠢的令人發笑的自己.....弱小.脆弱.天真又自以為是。

　　但在傻乎乎的魔鬼揪著他的尾巴執意著叫他舟舟的時候，化成原型滿足熊孩子爬上爬下愿望的橘舟也只是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根本就懶得廢話。

　　熊孩子真的不可理喻，視而不見是免除煩人騷擾的最好方式。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橘舟就有了名字。

　　那時候的橘舟還不像現在這樣的年長，偶爾他也會睜著澄黃色的豎瞳，惡劣地在橘良睡著的時候想象著直接把它吞吃入腹的情景。

　　這個尚且愚蠢的交付信任的魔鬼崽子，估計會根本不可置信的哀嚎和恐懼著哭泣求饒吧？

　　真是想想就讓惡龍龍心大悅。

　　真是愚蠢，明明知道魔鬼的血肉是多么增長力量的東西卻毫不設防的交付性命。

　　雖然橘舟總是強撐著裝出一副戒備的樣子，但橘舟叼著龍蛋回來喂它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驚惶和信賴。

　　出生沒幾天的小崽子，八成是把他當爸爸了，惡龍當時如此驕傲且無可奈何的想著。

　　沒辦法，誰讓他就是如此威猛強大又可靠？

　　殺死小魔鬼的念頭時不時地就會出現在橘舟的腦海里，缺乏耐心的惡龍怎么也沒辦法想象自己竟然能耐下心帶了幾十年的崽子。

　　該說不愧是魔鬼嗎？

　　即使是在橘舟看來弱小愚蠢的橘良也能每次都剛好在惡龍升起“要不還是直接一口吞掉算了”的念頭的時候，適時地讓他掐滅掉。

　　養個不會早死的小崽子消遣也不錯，自己大抵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吧？

　　時間實在是殘忍，歲月流逝之后，哪怕是當時經歷著的鮮活經過了漫長的時光洗滌之后都變的虛幻又模糊。

　　因為可以回溯時光，橘舟經歷過的時光遠比他的壽命長的長。

　　在無數個日夜中隨心所欲地借助誰的夢境回到不知道是哪里的過去，心血來潮的修改著未來，在拍拍屁股轉身離開。

　　橘舟身上一大半的罪孽都是這么作來的，但是他有恃無恐，那個時候的橘舟有這份強大到可以忽視所謂天命的自信。

　　直到后來，他險些在修改魔鬼過去的時候被反噬致死。

　　心靈體嚴重受創險些直接與本體斷開聯系，在過去和未來的時間線上并行著出現著兩個橘舟。

　　惡龍堪堪才吞噬了另一個自己，解決了險些解體的危機。然而心靈體卻是受到了難以痊愈的重創。

　　橘舟才恍然，他已經被迫身負黑氣縈繞的罪孽枷鎖了。

　　從此肆無忌憚的惡龍才開始學會了收斂心性，學著不再那么隨心所欲。

　　學著在漫長的時光里，成為了現在的橘舟。

　　有時候橘舟偶爾心血來潮回看過往的時候，也會有種不真切的恍惚感。

　　在他的生命里真的出現過這么一只魔鬼嗎？

　　恢復成心靈體后他捏著和人類的力量沒什么區別的拳頭，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還是…有的。

　　如果那只魔鬼還沒死的話，再見面，還是直接吃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