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案子基本上塵埃落定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不幸中的萬幸是在眾人錄筆錄時,醫院里傳來了松本小百合搶救成功的消息。
大家也總算是松了口氣,連高杉俊彥都是如釋重負地欣然認罪。
橘涼介和橘良從警局離開的時候還沒有用午飯。
橘良摸了摸肚子,看著自覺坐到了駕駛坐上的橘涼介,順從地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哥,我們先去吃個飯?然后我送你去機場?”
橘良抬腿在副駕駛坐好,看著正在側身系安全帶的橘涼介試探地問道。
橘涼介聞言扭頭看了眼笑得一臉討好的橘良,他利落地掛檔起步。
“系好安全帶,我請了兩天的假,今天不急著回去。”
“啊?”橘良驚訝道,身為工作狂的橘涼介也有為私事連請兩天假的一天嗎?
橘涼介涼涼地瞥了一眼橘良,像是有些不滿他的大驚小怪。
橘良立刻狗腿地笑道,“兩天好,兩天好。正好你也可以趁著剩下的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是難得沒有工作的時間啊。”
“嗯,今天就去上次來東京你帶我吃的那家店吧。我還挺喜歡他家的味道的。
橘涼介目不斜視地平穩地駕駛著自家弟弟的銀灰色轎車。
橘良看著身穿銀灰色西裝的哥哥沉靜的側臉,不覺有些發呆般地呢喃道,“哥,如果你是高杉俊彥,被撞死的是我,你會怎么辦?”
橘涼介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他擰緊了眉頭狠狠瞪了一眼語出驚人的橘良,“你在說什么胡話?!”
橘良沒想到自己無意間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他立刻笑著打著哈哈道,“如果嘛,我是說如果啦!”
橘涼介沒好氣瞪了眼試圖萌混過關的橘良一眼,“不會有這種如果的。”
“哥~!我開玩笑的嘛,你別生氣嘛。”
“崽崽別說這種話,你知道我會擔心的。”橘涼介抽神看了眼后視鏡里想要超車的別克,微微放緩了速度,讓對方順利地超過。
“好嘛,我就是突然有點好奇嘛。好奇如果是哥哥的話會怎么做。”橘狗崽訕訕地應道。
橘涼介看了眼蔫了的橘良,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駕駛上,嘆了口氣道,“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涉及其他無辜的人。
我會在犯人出獄后綁架松本警視,讓他親眼見證我撞死那個肇事者,看著他在自己面前一點點死去,卻無能為力。
是他的疏忽讓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
讓本來刑滿釋放的囚犯就此死亡,讓本來還有著大好人生的我,親手把自己和他一同送進活著的無間地獄里。
我會讓他背負毀掉三個人人生的折磨,一輩子活在悔恨和絕望中。
像是松本警視那種把人命和正義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的責任感很強的人…
這種折磨應當算得上等價的懲罰了吧。”
橘涼介語氣平淡地這樣說著,連半分注意力都沒有分給,在一旁一臉不可思議的橘良。
“哥?你…你開玩笑的吧?”橘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著仿佛只是在輕描淡寫的說著一件小事的橘涼介,十分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把踐行法律,守護人民當作第一人生準則的橘涼介怎么會這么說?
“嗯,我開玩笑的。”橘涼介仍然是語氣毫無波動地回應道。
“哥…?”橘良小心翼翼地看著表現的十分正常的橘涼介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句話。
正巧,橘良車里的車載音響播放到了狂歡樂曲的高潮,“I like shooting at bodies,it’s my way to be free~
(我沉迷像肉體開槍,那才是我解脫釋放的方式)”
癲狂放縱地女高音一時填滿了整個車廂,橘涼介察覺到了橘良的猶疑輕笑了一聲,“你難道不是想要我這么說嗎?”
“呃…”橘良看著自家哥哥看不出絲毫情緒地臉,躊躇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橘涼介柔和了神色,語重心長地道,“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情,我會盡我的全力將他繩之以法,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如果換做是你,被殺的是我你會怎么辦呢,橘良?”
當然是,全都殺掉。
野蠻生長的魔鬼先生從來不講求什么花里胡哨的復仇或者是仁義。
他向來是眥仇必報,在敵人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的仇怨才會被一筆勾銷。
魔鬼只會原諒死去的人,至于活著的仇敵,只需要送他們去死就夠了。
“嗯…我不知道。”
雖然橘良心里是這么想的,但是他并不想和橘涼介陷入無謂的爭執,他面上不顯分毫的無辜道。
“不要逾越法律,崽崽。記住,是任何時候。“橘涼介從后視鏡里一眼就看到了橘良笑得很是輕松的模樣。
他微微輕嘆了一聲,“崽崽,法外之地的正義和邪惡是一樣恣意瘋長的。
人類之所以為人類,是因為我們擁有理性,能夠克制本能和沖動,因而有了道德,有了法律。
但也正因為我們是人類,所以我們才更加不能對人性的劣根抱有過分的信心。
法律體系的建立是艱辛而漫長的,但是如果想要摧毀違背,卻可以是頃刻間的。”
橘良有些不以為意地道,“那如果對方鉆了法律的空子,你根本沒有辦法將他緝拿歸案怎么辦?”
“那就完善法律。總有人需要犧牲,即使是你,是我。“橘涼介擲地有聲的道。
向來是有仇必報,債不隔夜的橘良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他對自家哥哥的理念可是不敢茍同。
橘涼介雖然沒有看到橘良的表情,但是對橘良了如指掌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狗崽子在想什么。
“橘良。“橘涼介聲音微冷,連名帶姓地叫了聲他的名字。
“在…“狗崽子沒精打采地應道,完蛋了,自家哥哥肯定又要嘮叨他了。
誰能想到呢,在外面素有冷面閻王之稱的橘涼介,在家一涉及到橘良的教育問題,就會像個老父親一樣絮絮叨叨個不停。
“你這個樣子,怎么能讓我放心讓你自己呆在外面。“橘涼介也沒心思開車了,他把車停靠在了路邊,打開了雙閃,轉頭看著一臉漫不經心的橘良語重心長的道。
這次他來東京不僅是為了參加老友女兒的婚禮,同時也是想看看這個不好好上學,請假在家里鬼混的狗弟弟到底是在折騰著什么。
橘家人本身骨子里就有些生性涼薄,再加上橘良從小就表現得法律意識極其淡薄。
如今自家狗崽子又和惡劣的犯罪組織成員白蘭地走得很近,橘涼介是真的很擔心有一天他會親手把自己的弟弟捉拿歸案。
橘良沒想道,橘涼介這次沒有再長篇大論地跟他講道理,而是毫不掩飾地向他袒露了自己的擔心。
“哥…”向來對溫和下來的哥哥毫無辦法的橘良,態度也軟和了下來。
一如那些原本對父母說教厭煩不已,卻突然發現自家爸媽直白地流露出擔心后手忙腳亂的叛逆期孩子。
“我、我也沒犯法呀,我這掙錢掙得好好的,每天也都樂樂呵呵的,怎么會去觸犯法律嘛,你別擔心了。”橘良訥訥地道。
橘涼介看著被自己的嘆氣惹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橘良,有些釋然地笑著揉了揉橘良的狗頭,“好,那就算你答應我了。到底…還是孩子…”
“我最遵紀守法了好不好嘛。哥你才大我幾歲,什么口氣嘛。”
橘良也不敢反抗他只是在哥哥收回手之后,拉下了擋光板,照著鏡子一邊整理著自己有些凌亂的頭發,一邊嘟嘟囔囔道。
橘涼介重新啟動了車子,俊朗的眉眼微微含笑,“我啊,早就老了啊…”
“什么嘛,年紀輕輕的口氣倒不小。”橘良不敢茍同地吐槽,橘涼介的年紀在他看來才是真的小孩子吶。
不過看著自家哥哥在得到他的保證后一副開心的模樣,橘良暗暗下定決心。
就讓橘良這個身份,如同他哥哥所希望的一般,干凈安全吧。
所有橘涼介不希望橘良染上的色彩,都不會有。
只是,此時的橘良萬萬沒想到,打臉就像龍卷風,來得又快又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