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潛龍轟水猿,黑蓮現魔蹤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靈派吞華岳，長流貫百川。
千層洶浪滾，萬迭峻波顛。茫然渾似海，一望更無邊。
酉時將至，淮水之上波濤浩蕩，明明無風，卻憑空掀起滔天巨浪。
這般威勢可以驚嚇河邊百姓，卻嚇不倒敖摩昂和辟寒。
在狄光磊麾下修行數百年，敖摩昂的修為早已今非昔比，大小如意、吞云吐霧、行云布雨、翻江倒海的天賦神通更是練到了高深莫測的地步。
敖辛、敖孿、敖睿、敖申的修為稍弱于敖摩昂，神通卻也頗為不凡。
辟寒、辟暑、辟塵雖不會翻江倒海，但天生分水神通，行于江海之中，晃一晃頭上二角，便能分水開路。
這般神通也引出了西游中一樁著名的“貪污案”。
犀牛類妖靈的神通皆在于角，辟寒三兄弟的分水之能亦在于兩角。
原劇情中，辟寒三兄弟在青龍山玄英洞安家，平素在金平府裝神弄鬼，騙取供奉，元宵賞燈之時抓了唐僧。
孫悟空找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這“四木禽星”幫忙降妖。
辟寒逃到西海，被井木犴咬斷脖頸，血肉被西海水族分食。
辟暑和辟塵被豬八戒當著金平府百姓的面斬殺，肉被百姓分食，皮被制作成鎧甲。
六只犀牛角，四木禽星每人一只，說是帶給玉帝，實際上就是“勞務費”，一只留在金平府，一只孫悟空收起，說是帶給佛祖。
但到了靈山，一直到阿儺、伽葉討要“人事”，這只犀牛角都沒有獻出來，很明顯是被孫悟空“貪污”了。
孫悟空為什么要貪這只犀牛角呢？
眾所周知，孫悟空不怕水，但下水之后要捏避水咒，不便施展神通，因此水戰能力不強。
這只犀牛角能夠補全他的短板，私自留下也是正常。
辟寒三兄弟不僅被當眾斬殺，死后還被分食血肉，尸骨無存，是死得最慘的妖怪。
狄光磊猜測，這很可能是因為吳承恩作為正統儒家子弟，非常厭惡裝神弄鬼，騙取百姓供奉的神棍，以這一難作為譏諷。
這也很符合狄光磊的神仙觀：反正不要錢，多少信一點。
無支祁以大神通改變淮水水脈，掀起滔天風浪，敖摩昂五龍飛身而出，瞬間布置出五行五雷陣。
辟寒三兄弟在一旁掠陣，免得無支祁逃脫。
感受到五龍的氣息，無支祁鉆出淮水，露出半個身子，冷笑道：“原來是你們這五條泥鰍，哼，老子連真武都不懼，更何況是你們。
也罷，這些天吃魚蝦吃得膩了，正要來點龍肝龍肉換換口味！”
敖申勃然大怒：“潑猴，不怕崩了你的牙口！”
“連你爹都不敢和我這么說話，你這條小泥鰍也敢狂言，給我死來！”
無支祁大喝一聲，猴爪遠遠地抓向敖申。
滔天妖氣凝成一只巨爪，抓向敖申頭顱。
作為太古水猿，無支祁雖然被封印千多年，自身妖氣積累也是無比渾厚。
七大圣中，孫悟空、牛魔王、獅駝王等都是兇悍，煞氣逼人，唯獨無支祁身上是最最精純的妖氣，和仙元真力全然不同。
這種獨特的妖氣對受了仙篆的神仙有極強的克制作用，無支祁自稱“驅神大圣”，倒也不是吹牛。
敖申一揮手中方天畫戟，釋放出無盡火雷之氣。
五龍將軍中，敖申性格最是暴躁，修行的也是最狂暴的火行雷法，就連手中兵刃，也煉化成了“雷焰方天戟”。
敖摩昂左手掐訣，右手刺出手中長槍，鋒銳至極的金行雷法綿延數里，強如無支祁，也感覺到了一絲絲刺痛。
敖辛、敖孿、敖睿亦隨之出手，五種兵刃演化五行神雷，和無支祁的妖氣巨爪轟然對撞。
“嗷”
伴隨著五聲龍吟，五龍將軍同時變為“半人半龍”的形態。
上身是人身，揮舞兵刃，催動雷法；下身是龍尾，翻江倒海，吞云吐霧。
五種兵刃幻化出雷龍、雷鳥、雷虎、雷豹、雷狼等猛惡兇獸，圍繞著無支祁瘋狂撕咬。
五行之力生生不息，即便雷霆被妖氣轟碎，也能借著“五行相生”再次聚起。
不僅如此，五行神雷如同磨盤，不斷地消磨著無支祁的妖氣。
無支祁乃是太古水猿，遇水則強，本可借助淮水強化己身。
但辟寒三兄弟輕輕晃動頭上二角，便分開無支祁足下水流，讓他借不到力量。
以控水之術而言，五龍三牛都不是無支祁敵手，但無支祁大意之下出了淮水，又是以八敵一，一時之間進入了左右拉扯之中。
赤腳大仙端坐于半空，口中念念有詞，不斷掐訣施法，以各種術法增強五龍三牛的狀態，削弱無支祁的兇性。
赤腳大仙的修為多在一雙赤腳之上，踢天弄井，降龍伏虎，翻江倒海，降妖伏魔，盡靠一雙赤腳。
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別的術法。
更別說他吞服的舍利是燃燈古佛成道之前所留，蘊含燃燈古佛法道，精妙的佛門術法多不勝數。
這些年，赤腳大仙閑著無事的時候修行過數門。
以佛舍利為能源施展，以無支祁的見識，也沒看出絲毫破綻。
青黃赤白黑五色雷霆綿延方圓數十里，龍吟之聲不絕于耳。
刀、槍、劍、戟、棍五種兵刃分化為百萬兵戈，混合于雷霆之中。
一個不查，便是千刀萬剮，粉身碎骨。
雷霆之外，另有佛光普照，一盞佛燈靜靜地漂浮在半空，灼燒著無支祁的妖氣。
這是燃燈古佛成道之前的最強神通，名喚“梵我如一，燃燈不滅”。
用于講道，能夠為萬物開化，讓生靈開悟；用于御敵，則是兩敗俱傷，以命換命。
這種“自殘”的法門并不為三界修士所喜，但對于虔誠的佛門修士而言，卻是求之不得的神通。
赤腳大仙心中感嘆，這術法用到極處，怕是自己想變回赤腳大仙，也做不到了。
斗不多時，辟寒三兄弟也持著兵刃加入到戰場之中。
三兄弟合天地人三才之數，氣機融為一體，一而三，三而一。
開山碎石的巨力，無堅不破的牛角，精妙嫻熟的武藝，三牛的威脅，甚至還在五龍之上。
無支祁越打越是惱怒。
當初孫悟空大鬧天宮，斗過五龍將軍，斗過九曜星君，斗過二十八星宿，斗過雷部三十六將，每一次都是大勝而回。
即便被佛祖鎮壓，孫悟空之名也響徹三界六道。
他成道時間遠遠長于孫悟空，還是孫悟空的“六哥”，打到現在，卻沒勝過五龍三牛以及一個沒什么名氣的大圣國師王菩薩。
越想越怒，無支祁的妖性全力爆發。
伴隨著一聲驚天怒吼，無支祁催動法天象地，現出萬丈法身。
雖然都是猴子，無支祁的法身和孫悟空的法身卻大不相同。
孫悟空的法身像是戰天斗地的爆猿，戰意無窮無盡。
無支祁的法身卻充滿了氤氳水汽，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陽之氣。
忽略滿身的猴毛和紅通通的猴屁股，只看身上的氣息，倒是和狄光磊有六七分相似。
無支祁方才沒用法天象地，不為別的，只因為他的血脈特殊。
一旦施展，便再也隱藏不住自身血脈。
等閑之輩看不出他的來歷，三界六道中那些頂尖大能，一定能夠把他認出來。
狄光磊正在趕往淮水，感受到無支祁妖氣暴漲，立刻以玄虛日月金瞳觀察。
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卻是大吃一驚。
周天之內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蟲，乃蠃、鱗、毛、羽、昆。
又有四猴混世，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鱗非毛非羽非昆，乃靈明石猴、赤尻馬猴、通臂猿、六耳獼猴。
靈明石猴是孫悟空，六耳獼猴的神通和孫悟空相當，且只有一只。
花果山上的馬、流二元帥是赤尻馬猴，崩、芭二將軍是通臂猿猴。
狄光磊曾經細細觀察過馬、流、崩、芭四猴，發現無甚特殊之處。
既無“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的本事，又無“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的神通。
因此，狄光磊一直都覺得佛祖是瞎幾把胡說的。
現在才知，混世四猴并非胡言。
這太古水猿無支祁，便是混世四猴中的“赤尻馬猴”。
不管是和大禹為敵，還是敗于庚辰之手，被封印于淮水，都是在“避死延生”的天賦本能下做出的選擇。
他不愿意施展法天象地，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今日不知為何，無支祁的靈性被蒙蔽了一部分，惱怒之下，竟然露出了本體。
不止狄光磊懵了，各路大能也都懵了，瘋狂動手掐算。
尤其是燃燈古佛，他擔心是無天的手筆，直接點燃佛燈，以大法力推算。
但不管怎么算，也算不到無天身上。
甚至算不到一絲一毫。
狄光磊心中悸動，只覺得有生死大劫到來，心中異常的焦躁。
九霄劍遁全力催動，盞茶時間后便到了淮水。
淮水之上，全力爆發的無支祁已經占據了絕對上風。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
敖摩昂五龍也有大小如意的天賦神通，但只能變出三千余丈的法身，比起無支祁差的實在是太遠。
無支祁五指張開，一把抓住敖申，如同抓著一根短鞭，對著四周瘋狂抽打。
敖辛被打入淮水，敖孿被轟飛百里，敖睿鮮血橫流，敖摩昂筋酸骨軟。
辟寒辟暑辟塵被猴爪抓住，握碎數十根骨頭，扔飛到不知幾千幾百里外。
赤腳大仙被一腳踢飛，三魂不見七魄，再無出手之能。
眼看無支祁就要在淮水岸邊肆虐，一方玉印如同泰山一般轟下，砸向無支祁的頭顱。
無支祁雙手托印，猴尾如同長鞭，帶著呼嘯的風聲抽打出去。
狄光磊左手閃過青黃赤白黑五色雷芒，如同盾牌一般擋住猴尾。
右手持真武劍，對著無支祁的腦袋狠狠斬出。
真武皂雕旗遮天蔽日，綿延百里的濃黑云霧碾壓而下，化為一條條漆黑的鎖鏈，鎖住無支祁的手腳。
濃云深鎖！
殃云天降！
“鐺！”
一根黃金棍橫在了真武劍之前，肉眼可見的聲波向著四周擴散。
這般強力的聲波，周邊百姓絕對承受不住。
狄光磊揮手布下隔音結界，把散溢的聲波盡數消弭。
真武劍上釋放出百萬道劍氣，把無支祁從河邊轟向河中間。
“真武，你找死！”
“無支祁，據說赤尻馬猴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本座今天倒是要看看你如何避死延生！”
“在水中戰斗，便是孫悟空、牛魔王也不是我的對手！”
“哼！你以為只有你會控水么，別忘了，玄武屬水！”
不知怎的，從無支祁現出法天象地開始，狄光磊便異常的焦躁，即便默念冰心訣靜心咒，也無法穩定心緒。
這股焦躁并非針對無支祁，而是來自于一股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就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這雙眼睛中有怨恨，有敵意，有憤怒，有焦躁，但更多的還是欣賞。
對手和敵人是不同的，敵人希望你更弱，對手希望你更強。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敵人”，但這個敵人卻希望自己更強！
一切都藏在迷蒙的霧氣之下，推算不出任何結果，狄光磊甚至感覺到了尿意。
劇烈的焦躁讓狄光磊出手越發狂放，五行神雷不要錢一般狠砸，真武劍招招不離無支祁的要害。
斗不數招，蜃樓出現在狄光磊身后。
蜃樓上的法陣瘋狂運轉，方圓百里的天地元氣轉瞬之間便被抽空。
船頭的龍首張開，吐出近乎凝練為實質的狂暴能量。
潛龍！
狄光磊數百年沒用過潛龍，卻不代表潛龍過時了。
相反，吸收了西游世界的知識，潛龍的威力變得更強。
曾經的蜃樓是太空戰艦，潛龍是殲星炮，現在的蜃樓就是太空堡壘，蜃樓是恒星巨炮。
即便是金剛不壞身，硬抗一擊也會三尸神跳，七竅噴紅。
無支祁何曾見過這等法寶，本性又被迷惑，一時不察，被潛龍轟的五臟碎裂，六腑受損，口吐鮮血，連法天象地都不能維持。
狄光磊左手掐訣，玄武印再次轟出。
不管那雙眼睛到底有什么算計，老子要殺無支祁，就不信你不出手！
玄武印轟下，無支祁若是被擊中，就算不死，也會失去逃跑的能力，再次被鎮壓。
就在這生死危機之時，蒙蔽無支祁本性的力量瞬間消失，讓他恢復了“避死延生”的天賦神通。
無支祁想都不想，一頭翻入到淮水之中。
狄光磊緊追不舍，可追到無支祁洞府的時候，卻發現無支祁的氣息瞬間消失，連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伴隨著無支祁消失，那股焦躁感也隨之消失。
“呸！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鬼！”
狄光磊雙手掐訣，接連施展數門大神通。
隔垣洞見：能徹視洞達，坐見十方，天上地下，無有障蔽，六合內外，鬼神人物，幽顯大小，莫不了然分明。
這一術法配合玄虛日月金瞳，威能翻倍。
移星換斗：改變星象的能力，可以遮蔽以及篡改天機，所謂天發殺機，移星易宿也。
這一術法遮掩天機，吸收孫悟空部分靈韻后，威能更勝一籌。
顛倒陰陽：能使天地失其序，日月失其常，猶言顛倒是非，混肴黑白。
謂之神牢天劫，乃是萬物之逆旅，倒轉乾坤是也。
這一術法攪亂一切，不管是那人留下的力量，還是其他大能的洞察，一并隔絕在外，好渾水摸魚。
回天返日：可以洞察諸天，遍照閻浮世界，億萬恒沙界，能顯現過去所發生之情景，無有障礙。
在“回天返日”的效果下，無支祁離開前的最后情景展現在狄光磊面前。
身受重傷的無支祁在天賦神通的指引下回到洞府，徑直進入閉關室，最后，投入到一朵黑蓮之中。
黑蓮劃破空間，瞬間消失無蹤。
似乎感受到狄光磊的窺探，黑蓮中傳過來幾聲笑容，隨后便隔絕了一切。
狄光磊大口喘著粗氣，腦海瘋狂的運轉。
無天？
不對，無天不是應該對孫悟空感興趣么？
而且無天現在最想算計的是靈山才對啊。
這一算計很明顯是針對玉帝的，甚至連自己也不能逃脫。
陰蝕王已經死了，誰還會這么針對玉帝。
等等。
玉帝！
玉帝啊玉帝，你這個混蛋，當初到底是做了多少混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