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偶像幻滅
城外的李自成心神蕩漾，心已經飄到了龍椅上。
城內的袁承志同樣心神蕩漾，只覺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這些時日，袁承志從早忙到晚，聯絡各路武林人士，會見京中各路豪杰，分派任務，只待大軍到來。
忽然間大風陡起，黃沙蔽天，日色昏暗，雷聲震動，大雨夾著冰雹傾盆而下。
城上城下，眾兵將衣履盡濕。
袁承志一馬當先，沖到彰義門，打開大門，迎接李自成。
大門洞開，外城被破，袁承志快速趕往內城，要殺崇禎報父仇。
鳳凰早已知道相關因果，笑道：“鐵手，隨我去一趟皇宮。”
兩月時間，鳳凰已經把五毒教牢牢把握在手中。
何鐵手跪地投降，何紅藥和齊云傲不服，一個被廢去武功，另一個被毒蟲啃嚙而死。
鳳凰開口，何鐵手不敢有半點別的動作，老老實實跟在身后。
皇宮內，崇禎自知大勢已去，拔劍殺戮后妃子女。
“孩兒，下輩子千萬別生在帝王家…”
滿是鮮血的長劍刺向阿九，眼看阿九就要香消玉殞，董小宛抬手射出一支金蛇錐，打落了崇禎的寶劍。
“你們是誰？你們也是來殺朕的么？”
鳳凰道：“帝王有帝王的死法，我不是來殺你的，我來帶阿九走。”
阿九哀求道：“上官姐姐，求你救我父親。”
“妹子，我方才說的話還有后半句，帝王有帝王的尊嚴，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我不殺他，但我也救不了他。”
說著，鳳凰在阿九后頸輕輕一捏。
阿九這些時日憂憤交加，早已疲憊不堪，一捏之下，當即昏了過去。
鳳凰示意了一下，董小宛抱走了年僅六歲的昭仁公主。
“男兒家的仇怨，和女兒家無關，袁盟主，你說是么？”
袁承志道：“嫂嫂說的是，承志定會守口如瓶。”
自從狄光磊殺死范文程鮑承先，為袁承志報了仇，兩人便兄弟相稱。
袁承志非常信任狄光磊的人品，鳳凰要帶阿九走，他沒有半點意見。
“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請你自便。”
鳳凰拿走崇禎身上的印璽，轉身離去。
袁承志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長出一口氣。
這位嫂嫂眉如小月，眼似雙星，面部輪廓圓潤，天生帶喜意，和菩薩像有幾分相似。
但其脾氣手腕和菩薩沒有半點關聯，說句心狠手辣都是客氣。
對于鳳凰，袁承志不僅有敬重，更多的是恐懼。
崇禎冷笑道：“袁承志，你動手吧。”
袁承志看著披頭散發的崇禎，嘆道：“帝王有帝王的死法，帝王有帝王的尊嚴，你自己去吧！”
崇禎沾著鮮血，寫了血書，遞給袁承志，隨后上吊自盡。
袁承志打開血書，只見上面寫著：
朕自登基十七年，雖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諸臣誤朕，致逆賊直逼京師。朕死，無面目見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尸，勿傷百姓一人。
“你話倒說得漂亮，可你若是真的愛惜百姓，又怎會有今日的報應。”
說罷，袁承志大步離去。
李自成進城之后，開始時還能約束部眾，但很快就被那一聲聲“萬歲”沖昏頭腦。
闖軍內部那些烏合之眾徹底爆發，在城中肆意劫掠。
李巖出手阻止，反被人辱罵，去李自成那里參奏，卻見李自成抱著陳圓圓，樂得連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李巖只覺得天都塌了，可這只不過是天塌的前奏，暴風雨還在后面。
不多時，有消息傳出，牛金星參奏他謀反。
原因是李巖此前編的歌謠中有一句“十八孩兒主神器”。
“十八孩兒”就是“十八子”，也就是“李”。
剛好，李自成姓李，李巖也姓李。
李巖說這個“李”是李自成，牛金星說這個“李”是李巖。
宋獻策幫著辯解，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李巖宋獻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有一個游方郎中靠近，輕聲說道：“兩位似乎有心病，我師父有良方，保管藥到病除。”
“你師父是誰，有何能力解我們的心病？”
“心乃靈臺方寸，斜月三星。靈臺起火，斜月反背，三星缺一，自然會生心病。”
宋獻策沉吟道：“靈臺起火，斜月反背，三星缺一…帶我去見你師父。”
李巖也反應過來，這是個字謎，謎底是“狄”，很顯然，此人是狄光磊派來的。
三人左繞右繞，在一處尋常農舍見到了狄光磊。
不同于兩人滿臉抑郁，狄光磊面色如常，似乎對此早有預料。
李巖道：“兄弟，你在陛下面前能說得上話，你快去勸勸，再這樣下去，定然會…”
“我若是勸得動，我早就去了，你們都是飽讀詩書的人，還記得《忠義水滸傳》講的是什么嗎？”
宋獻策道：“兄弟有何高見？”
“施公贊揚百姓的反抗精神，同時指出其中的局限性。
一者沒有軍紀約束，多有殺傷無辜；二者反抗不徹底，招安投降；三者偶有戰績便驕橫自滿，剛愎自用。
此時的闖王，你們覺得是田虎，王慶，還是方臘？”
《水滸傳》號稱“起義教科書”，從萬歷十四年起，各路起義軍或多或少都受到過影響。
李巖宋獻策平日最愛讀水滸，一百回本，一百一十五回本，一百二十回本都看過數遍（注）。
以前還不覺得，今日狄光磊一說，頓時豁然開朗。
宋獻策嘆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前人早就把教訓擺在眼前，我卻絲毫不知，真是愧對先人。”
李巖沒說話，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狄光磊道：“我所顧慮的，不是大明的殘兵敗將，也不是張獻忠，而是關外韃子。”
“韃子？”
“韃子這些年厲兵秣馬，兵強馬壯，一旦他們入關，你們覺得，就那些烏合之眾攔得住么？”
“你不是殺了多爾袞么？”
“若是殺一個多爾袞就有用，當年的郭靖郭大俠又怎會戰死襄陽？這種差距，不是一個兩個武林高手可以抹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