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生活正式開始。
《芳華》早完工,夏紅軍也有了寫下一步小說的初步構想,但是全家人包括陳招娣都在為服裝廠起早貪黑的忙碌——除了老媽楊建蓮。
楊建蓮依舊在糧站上班,但隨著國家對糧食的統購購銷的逐步放開,從1985年開始,國家以糧食合同定購為起始,實行糧食定購與議購“雙軌制”,同時農民可以自由去集市上買賣糧食。
這樣以來糧站的生意逐漸開始冷清起來,畢竟縣城農貿市場上農民出售的糧食要比糧站里賣的陳糧好吃的多。
單位的衰落也就意味著職工的社會地位急劇降低,楊建蓮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不過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給一大家子人好好做飯!
現在丈夫、女兒、弟弟還有未來的“兒媳婦”一心撲在廠子里,自己不懂經營自然要做好后勤。
在這種氛圍下,夏紅軍咋好意思一個人趴在家里碼字?況且還沒考慮成熟。
于是每天早上夏紅軍騎車帶著陳招娣按時去服裝廠上班,女孩和幫做財務,他不懂經營也就不亂摻和,主要是搞些行政工作。
中午有時候老媽還把飯送到廠里,到了下午下班后,天氣涼快就帶著女孩去逛街,吃點好吃的、買漂亮的裙子。
或者騎車迎著落日的余暉去西坪河乘涼戲水,日子過過的挺開心。
陳招娣也喜歡這樣的生活。
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是穿著好看的裙子就是文化衫、運動短褲。
文化衫寬松,運動短褲又短,所以不注意看好像沒穿褲子。
陳招娣感到害羞,要穿長褲但夏紅軍卻不愿意說大熱天的穿長褲不嫌熱啊?
再說,你的腿又長又直,不穿短褲實在是太可惜了,要不干脆穿短裙?
那更不好意思呢。
于是陳招娣乖乖穿上運動短褲。
還有,這家伙非要讓自己穿上和他印有一樣圖案文字的文化衫,還發明了一個名詞叫“情侶衫”!
這家伙,花樣就是多。嘻嘻......
這天中午,忙碌了一早上,夏紅軍正準備和陳招娣一塊回家吃飯,剛出財務科就聽到車間傳來嘈雜聲,其中還夾雜著小舅的叫罵,夏紅軍趕緊走了進去。
只見車間里,楊建設正指著一個中年女工大聲責罵,旁邊一幫女工都嚇得不敢出聲。
“小舅,咋回事?”夏紅軍低聲問道。
“這女人偷車間的成品衣服!”楊建設大聲說道。
那個女工臉色慘白,低著頭也沒有辯解。
原來車間的檢驗工今天下午發現出廠的成品少了三件,立刻報告給了車間主任,車間主任查了半天沒找只好給楊建設匯報。
夏明山今天去漢湖辦事,他不在的時候廠里的大小事務都是楊建設負責,他一聽火了。
這還得了?
徹查!包括所有女工帶的包!給我挨著翻!
最后,最后在這個叫張春燕的女工的包里找到了三件嶄新的白色文化衫。
看著這個瘦瘦的,年紀不大但頭發竟然有些花白的女人,一看就屬于家庭條件比較差的。
夏紅軍心里嘆了口氣,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按照廠里有關規定,扣除黃春燕一個月工資獎金,扣除她所在的班組組長一個月獎金。”楊建設面無表情宣布了處理結果,轉身走出車間。
楊建設的話剛說完,周圍女工紛紛低聲議論起來,特別是她一個組的女工,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忿。
雖然這次沒扣她們的錢,可是到年底評選優秀班小組的資格沒了,那可是要給獎勵的!
陳招娣想說什么,卻被夏紅軍用眼神制止住,拉了拉她的手示意他也離開。
兩人出了車間,陳招娣忍不住問道:“紅軍,那大嬸看起來挺可憐的,不就是三件衣服嘛,扣一個月獎金工資,太狠了吧?”
“廠里有廠里的規定,不能因為她可憐就網開一面。”夏紅軍輕聲說道:“否則,規矩就是形同虛設。”
“可是…”
陳招娣想要再說什么卻被夏紅軍打住:“好啦…別可是,這些不用咱們管,我爸小舅他們自有一套管理辦法,咱們做好份內的就行了,別給他們添亂。”
聽到夏紅軍最后這句話陳招娣也不好再多說,點了點頭。
下午吃完飯照常來上班,夏紅軍有些不放心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專門到車間轉了轉,發現那個叫張春燕的女工竟然沒來上班。
“她請假了嗎?”夏紅軍問當班的小組長。
小組長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姓吳,搖搖頭。
“她啥時候下班的?”
“我們走的時候她還在。”小組長回答道,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一直在哭。”
“你們是不是又說她了?”夏紅軍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小組長自然知道夏紅軍的身份,老板的唯一兒子,私底下都叫他是小老板,看他臉色不好看,也不敢隱瞞就說姐妹們都埋怨他,有的說話還很難聽。
夏紅軍眉頭緊皺,又能問道:“張春燕平時表現怎么樣?”
“她是我的鄰居,人挺好的,干活勤快也老實。就是家里窮,丈夫去世的早,留下三個孩子生活不容易,也沒聽她叫苦,是個好強的女人。”
小組長說道這里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今天為啥鬼迷心竅偷廠里的衣服,這下倒好,丟人丟到家了。”
“不好!”夏紅軍突然想到什么,打了個冷顫:“趕緊跟我走!”
“去哪里?”
“去他家!”
夏紅軍說完就跑出去到車棚取自行車,小組長一看不敢怠慢,也趕緊跟著去車棚騎自行車。
“夏紅軍,你去哪里?”財務室里陳招娣眼尖,看到夏紅軍急匆匆的樣子大聲問道。
“去張春燕家!”
“等下我,我也去。”陳招待給對面的夏紅英說了一聲,向外跑去。
“招娣,把草帽戴上別曬黑了。”夏紅英趕忙提醒。
“不用…”女孩已經出來辦公室。
夏紅軍帶著陳招娣冒著烈日,車子騎得飛快,吳嫂比較胖,累的氣喘吁吁跟著后面,十多分鐘后三人拐進西關街的一條小巷子,進了一個大雜院。
“她家就在那。”五嫂指了指西廂房。
夏紅軍把車子停好跑過去,一推門沒開,竟然反鎖著。
人呢?
陳招娣看此情景,就跑到臥室窗戶邊,踮起腳向里看了看,突然尖叫了一聲。
“怎么了?”夏紅軍趕忙跑過去朝窗戶里看了看,頓時驚呆了。
臥室中間梁上竟然吊著一個人,正是張春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