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光輝門
布法尼亞的西弗斯伯爵乃是國王陛下的表親，不過因為各大貴族之間長年累月的聯姻，國王的表親數目就連他本人也記不清到底有多少位了。n
而西弗斯伯爵更為王國上下所認知的身份，則是西南行省的行政長官這一職務。n
他今年已有七十歲，滿頭銀發。n
雖然西弗斯不愿承認自己到了應該退休的年紀，但除他以外，布法尼亞幾乎人人都期待著下一任行政長官能夠帶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n
桑多瓦爾便是其中呼聲較高的一位。n
桑多瓦爾擔任西南行省的稅務官有二十余年，從一名最普通的辦事員做起，歷經千辛萬苦，忍受種種磋磨，好不容易才爬上西南財稅總管大臣的寶座。n
曾經的桑多瓦爾無比地渴望權勢與地位，正是懷揣著功成名就的執念才使得他的奮斗永不停息。但走到這一步以后他才發現，名利的通天長階總由一個又一個攀登者化作磚石壘砌而成，抵達峰頂之后回頭望去，背后卻早已沒有了退路。n
他憑借著西弗斯伯爵的賞識才擁有今日的一切，接下來也只能為了伯爵閣下的利益而繼續往前走。n
但那終點等待他的會是什么呢n
是終有一日功成名就安享晚年，還是從頂峰縱身一躍摔得粉身碎骨。又或者僅僅只是像這火堆中無數泯滅的薪柴一般，默默地燃燒殆盡，仿佛從未留下任何痕跡。n
他坐在會客室內，望著壁爐中的火焰怔怔出神，火光在他眼鏡鏡片的折射下泛著異樣的色彩。n
“桑多瓦爾，你來遲了一步。維恩閣下前一日剛啟程去往布法尼亞了，你現在立刻動身或許還能在半路趕上。”弗洛德子爵矮胖卻粗壯的身軀從會客廳的門口擠進來，一頭蓬松的紅發茂密又張狂，看起來確實有幾分像獅子的鬃毛。n
只見他一手拿著一瓶紅酒，一手指間夾著兩只水晶長杯，大喇喇地走到壁爐前的會客沙發上坐下。n
在他觸碰沙發的那一瞬間，桑多瓦爾很清晰地聽到了內部結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n
“您的侍衛長已經告知我這個壞消息了。”桑多瓦爾起身向弗洛德子爵行了個貴族禮，在禮貌上他的素養無可挑剔。“不過，其實我此番并非專為維恩閣下而來，我還帶來了其他的消息，想要與您做一筆交易。”n
弗洛德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男人。n
常年受累于案牘之間，難以掩飾的疲憊感使桑多瓦爾的外表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滄桑，但這些經歷似乎也賦予了他完全不同于弗洛德這等粗俗人物的氣質。n
這正是弗洛德所嫉妒的。n
“說來聽聽。”弗洛德親自為他倒酒。n
盡管他盡力地想要展現出一名貴族所應有的風度，但這些動作在他手里卻始終只能體現出惡獸模仿人類禮儀一般的荒誕與滑稽。n
對于自己的情況，弗洛德沒什么好隱瞞的。“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并不是很好，若說維恩閣下想要釣出反叛軍的幾條大魚，我便是那掛在魚鉤上的餌料。”n
現在人人都知道弗洛德帶路清剿了反叛軍藏兵窩點，他已經無法再取信于反叛軍高層，接下來將要面臨的或許便是毫不留情的反撲。n
桑多瓦爾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鏡，輕聲說道“既然維恩閣下想要大魚，那你便送給他大魚不就是了。”n
“我的籌碼不夠。”n
弗洛德冷聲道。n
他雖然之前與反叛軍有些來往，但也只是在辦正事的同時順便收點錢而已。他的確殺過許多叛賊同黨，在這一點上他并未欺瞞維恩溫徹，不過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其實死于被他們的自己人出賣，而他只是找到了一條路子共贏。n
他看穿了桑多瓦爾說這些話的目的，但他想要獲得更有力的支持。n
“反叛軍首領，伊諾凡的人頭，夠嗎”n
伊諾凡是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秘存在。甚至連這個名字究竟從何而來、是否本名都很難確認，唯一可以知曉的是，伊諾凡從米利斯坦公國覆滅之后便一直活躍到了現在，按時間推算的話，他本人現今至少也得有六七十歲了。n
弗洛德舉著酒杯的動作一頓。n
見他許久不發一言，桑多瓦爾笑了笑。“在這大魚吃小魚的池塘里誰人不是餌料，但只要你的體型足夠大，別人就吞不下。”n
靜默地思索片刻，弗洛德終于露出放松之色，與桑多瓦爾碰杯“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n
布法尼亞。n
雖然這里曾經只是作為一個公國的首都，但人口與規模與洛恩斯王城相比也不遑多讓。據說在米利斯坦公國覆滅之前，布法尼亞的繁華程度還要更勝如今。n
維恩凝視著城門上方懸掛的洛恩斯王旗，在飄蕩的王旗背后，隱約顯露出一處十分不協調的缺口，破壞了布法尼亞城門精心設計的藝術感。n
“那里曾經雕刻著萊爾德家族的徽章，每一名從光輝門底下經過的路人都要抬頭仰望它金色的光澤。”見維恩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厄本介紹了一下它的來歷，語氣不無感慨。n
“就沒有人想過要修補一下么，單薄地掛起一面洛恩斯王旗遮擋實在有點粗糙。”維恩收回視線。n
厄本搖搖頭，“洛恩斯國王在這里是征服者，可不是建設者。”n
這話說得有點不大好聽。n
“我以為即使是為了討好征服者，表面功夫也得做到位才是。”n
“但問題在于，國王陛下遠在王都，再討好他要收的稅也不會減免半分，駐守布法尼亞的新貴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n
“比如”n
“比如西南行政長官，國王陛下的表親，西弗斯伯爵閣下。”厄本壓低音量小聲說道“上回弗朗茨大臣來查稅的時候便與西弗斯伯爵爆發了一次嚴重的爭吵，最終不歡而散。”n
維恩聞言不由側目。n
你就是這樣替弗朗茨辦事的嗎隨口就把他的秘密出賣給別人。n
哦，是出賣給我啊，那沒事了。n
“他沒找國王陛下給他撐腰”維恩好奇地問。n
弗朗茨埃奇沃思絕不是什么心胸寬廣之人，這一點就連他的親女兒都不得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