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真是奇妙啊,人心

　　不過，既然敢來，總得留下點什么東西才行，自己也不是沒有陰他一把的后手。

　　想到這里，維恩說道：「要不然我們再單獨聊一會兒？」

　　此人身材高大到完全無法掩飾，辨識度不低，按理來說這樣的強者很難籍籍無名，總會被納入城衛隊的高度關注名單中。之所以城衛隊內部會有這樣的名單，還是因為布爾沃希望今后遇到影響惡劣的案件之時能夠最快定位到具體嫌疑人、或縮小排查范圍，特意暗中派遣特別行動隊的成員一個個上門摸底起擬的。

　　但維恩此前卻從未聽聞過王都何時冒出來了這樣一個水系魔法師。

　　難道是最近才來王都的？

　　他第一時間懷疑到了教廷交流團。

　　若教廷還有別的想法，在這些全員生面孔當中安插一兩個別有任務的暗棋，也不是很難理解的事情。

　　「我已經沒有什么和你好說的了，下次再會。」對方并不理會他的反應，一甩自己被燒出個大洞的衣擺，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從大門往外走。

　　「留下他！」隨著維恩一聲令下，趕來的魔法師們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

　　維恩一把奪過喬爾斯管家手中的附魔長劍，也緊緊跟上。

　　「竟然這么多人群毆我一個，你的貴族精神呢？」

　　「我剛剛失竊了一枚價值五千格蘭鎊的寶石，和入室盜竊的小偷沒什么好說的。」

　　同時將四名魔法師震開的雷歐聽完差點沒一口氣回不上來：「五千格蘭鎊？你怎么不去搶！」

　　要知道他作為審判團一線成員，算上職務補貼與獎金收入遠遠超過絕大部分主教，即便如此在教廷的工資也只有一年五十格蘭鎊左右而已。這該死的小子竟然張口就訛自己不吃不喝一百年才能攢下來的錢，萬惡的大貴族，不把錢當錢！

　　原本想盡快脫身的雷歐現在是真有些火氣了。

　　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才行。一念之差，他沒有立馬甩開這些人脫離現場，反身向維恩的方向沖回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維恩少爺小心！」喬爾斯也放出了火焰，但旁人并未注意到他眸光中的沉著冷靜，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維恩就怕這人只顧得上逃跑不愿跟自己對招，嘴角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將手里的魔法術式往長劍上一拍，然后對準他擲了出去。

　　只見那人目光中先是疑惑，似乎在思索他這一招贈送武器是什么意思。但在下一刻看到附魔長劍上的魔法輝光瞬間暴漲之時，立即神色大變，眉眼間只余下肉眼可見的驚怖。

　　一道自下而上的光柱劃破天際。

　　震天大響將王都郊外平靜的夜幕打破，激起附近無數受驚的狗叫雞鳴。

　　「通緝令：嫌疑人特征——

　　——關于昨夜出現的刺客，凡向城衛隊提供有效線索者，懸賞五十格蘭鎊；誅殺刺客者，懸賞五百格蘭鎊。」

　　看著城衛隊的人將懸賞令貼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隱藏在看熱鬧的人群中的史密斯主教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當他將這個消息帶回王都大教堂時，同樣也從別處收到了消息的威拉德主教已經守在教堂門口等他了，一張臉臭得像是被別人欠下了好幾萬鎊的巨款。ap.

　　「我需要一個解釋。」威拉德說。

　　史密斯很想假裝自己不知情，但雷歐受傷的情況瞞不過他，現在也急需藥物以及善后處理。

　　「教廷安排…」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威拉德就分毫不讓地以質問打斷了他。「你所說的，到底是教廷的安排，還是某些人的安排？」

史密斯　　臉色一變。「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威拉德完全沒有看在史密斯資歷深厚的份上給他留半分情面。

　　「教會光明的意志不容玷污，教皇陛下崇高的理想也不容踐踏！」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神明賜予我們平等的人格、平等的靈魂、平等的拯救。你們這些人，卻用來蠅營狗茍、結黨營私，將信仰視作工具，將公業變成私產！」

　　「是，教皇陛下也只不過是凡人的軀體，總有一天他會老去，他會失去神的代行者之名。但，神亦會為決意侍奉祂的忠實仆從們準備好最佳的報償，凡有信者，皆得超脫。」

　　他看著史密斯的眼睛，卻也仿佛正透過他看向遙遠、卻又無可置疑的未來。

　　在那如灼視線中，除了堅定，還有狂熱。

　　史密斯忍了又忍，臉色都憋紅了，他一把年紀了在教廷何曾受過這等侮辱。但他也知道，要是現在就和威拉德當場吵起來，下不來臺的只會是自己。

　　也許他說得對，若能將一切都奉獻給神明，也就不會再有弱點再屬于自己。一個沒有弱點的人，自然也就不必再受制于他人。

　　他裝作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雷歐暫時不會被發現，但是他受傷了，讓塔西婭…」

　　「不行！」威拉德毫不遲疑否定了他的提議，根本不想聽后半句是什么。

　　史密斯早有預料他不會答應，又退而求其次，順勢提出令另一名教堂醫師與自己同行。

　　或許是為了避免對方將塔西婭牽扯進來，威拉德這次沒有否決。

　　在離開大教堂之前，史密斯最終還是對他說道：「人并非孤立的存在，只要還存于這人世間，只要還有所求、有所愿，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就會變成束縛他的繩索，誰也無法在活著的時候得到超脫。」

　　「即使是神明，只要感受、只要目睹、只要經歷，祂也會明白人世掙扎之苦。」

　　而威拉德留給他的只有一個拒絕對話的背影。

　　默然注視他身影漸漸隱去的方向片刻，史密斯還是快步離開了。

　　當看不出跟腳的灰色頂棚馬車駛出廣場大門時，教堂另一側路邊的拐角處，另一輛其貌不揚的黑色馬車悄然跟了上去。

　　「艾柯絲大人，我們真的要對教廷的人動手嗎？」盡管薇拉已逐漸適應了特別行動隊上至大案要犯、下至雞毛蒜皮幾乎無所不包的工作范圍，她還是被這一次跟蹤的對象震驚到了。

　　「為什么不？」等候已久的維恩放下了馬車窗簾。

　　「那畢竟是教廷…」

　　「這里。」維恩用自己的法杖敲了敲馬車地板。「可是王都。」

　　薇拉頓時坐姿一凜，仿佛自信心得到了極大的增強：「您說得對，這里是王都，就是教廷的人來了也必須遵守王都的規矩！」

　　所謂的法杖僅僅只是個用來故弄玄虛的道具而已，但因為拿著它的人是那位驚世魔法師艾柯絲，人們就愿意相信它確實擁有某種奇特的魔力。真是奇妙啊，人心。